第三章 歸途(下)
“打擾到你休息了嗎?中校先生?!痹S垚正望著窗外發(fā)呆,一個粗狂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說的是英語,許垚一下子從回憶中驚醒。
門前的大漢大概一米九的身高,穿著一身病服,雖然穿著病服,神情卻一點也不顯得病態(tài),一雙有神的眼睛里充滿著感激,還有遺憾。
“sorry,您是?”許垚回過神來,看著病房門前陌生的大漢,出聲問道。
“啊,真是抱歉,忘記自我介紹了。”大漢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說:“我叫艾克·戈林,叫我艾克就好,特別行動部隊,上校軍銜。”接著走進病房,“我可以坐下嗎?”
“當(dāng)然可以?!彪m然許垚不知道這個叫做艾克的上校為什么會認(rèn)識他甚至找到他的病房來,但是基本的待客之道許垚是懂的。
“請問,上校先生……”
“我們現(xiàn)在都是在醫(yī)院,就沒必要談軍銜了,直接叫名字就可以了。”
“冒犯了。不過艾克先生,你怎么認(rèn)識我?我沒那么出名吧?!?br/>
“百分之九十的任務(wù)完成率,加上你這特別的外貌,當(dāng)然出名?!卑松闲9之惖乜戳嗽S垚一眼,許垚一臉尷尬,雖然他知道自己長得好看,也沒必要……“當(dāng)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br/>
許垚迷茫地看著艾克,艾克似乎是早已料到,“可能您不記得了,但是我是將您和另一位恩人的臉記得清清楚楚?!卑松闲T谠S垚的注視下緩緩開口,“我就是那三個人質(zhì)之一,其實我們當(dāng)初都已經(jīng)絕望了。說起來,堂堂特別行動部隊的成員,竟然被幾個持槍的恐怖分子給囚禁,真是有些丟人。”
“不過萬幸,你們還活著?!痹S垚輕輕地說,語言中卻流露出一種惆悵。
“是啊,萬幸,那另一位呢?我記得您和另一位當(dāng)時留了下來,那位先生呢?“
“他呀。他,去了一個美麗的地方?!痹S垚的眼神有些迷離。
那是一場危險的營救,許垚作為軍人,更是軍隊中的精英,這次的任務(wù)他首當(dāng)其沖。
在救出艾克等三位人質(zhì)后,許垚和那位男子,也就是樸孝俊,留了下來。兩個人,一路奔襲,當(dāng)快要離開的時候,意外發(fā)生了。
樸孝俊踩到地雷了!
許垚的耳邊還回蕩著一句話:”執(zhí)行特殊作戰(zhàn)計劃,許中校,執(zhí)行命令!立刻撤退!”
許垚活了下來。
“親愛的許中校,對于這個結(jié)果,我很抱歉,也很難過?!卑松闲B冻錾钌畹睦⒕沃?,但他又無可奈何,事已至此,逝去的生命不能挽回。
許垚沒有回答,只是開口說著一些不相關(guān)的話。
“你知道嗎?其實他是一個特別簡單的人。他就想再當(dāng)兩年軍人,多攢一點錢,退役后去買地,去種花,去談戀愛,去和家人一起生活?!?br/>
“他沒想過要那么多的功勛,沒想要那么多的名利,他只是想簡簡單單地當(dāng)個軍人。上級下命令,他服從,上級給任務(wù),他竭力完成。”
“他比我大六歲,卻像父親一樣照顧我。我生病了,他幫我請假,帶我看醫(yī)生;我訓(xùn)練跑不動了,他拖著我,背著我,硬是拉完了十公里,最后我們兩個人一起受罰;我跟別人有了矛盾,要么他幫我出頭,要么就是他代我向別人道歉。就是因為這幾歲的差距,從一開始我就生活在他的羽翼下,結(jié)果到了最后,他連一個讓我為他付出,為他犧牲的機會都沒有!”
“就這樣一個機會都沒有!他就讓我這樣欠了他好多債!”許垚望著天花板,一雙靈動的眼睛里此時卻充滿了空洞。
他沒有流淚,他知道,流淚不能挽回任何事情。
”你說,他這樣一個人,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這么不公平?“
許垚的怨念一個比一個強烈。
“按照中國的話來說,人死不能復(fù)生,我們也只能節(jié)哀順變。”艾克上校輕聲道,沙啞的嗓音里帶著無法隱藏的愧疚?!暗?,要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什么公平。我們作為軍人,最大的榮耀,就是在最后一個戰(zhàn)場,最后一個死去?!?br/>
“這種死亡,是不打折扣的美麗。那是軍人最后的莊嚴(yán),也是軍人最動人的風(fēng)度,沒有悲哀,只有神圣。”艾克上校鄭重地說道,語言鏗鏘有力。
許垚被艾克上校的話震住了,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是啊,死亡,是軍人早就有的覺悟,只是比預(yù)料的時間早了一點。
“那,他一定是在天堂吧!”許垚輕聲說,似乎是在祈禱。
“是啊,他一定是在天堂,上帝會好好對待他的?!卑松闲B冻隽艘粋€粗獷的微笑,卻讓許垚感到一絲溫暖。“人不知旦夕禍福,但好人總歸是有好報的?!?br/>
“上校先生,你知不知道你不像一個美國人,倒是像一個中國人?”
“我的鄰居是一個華僑,這都是我向他學(xué)的,倒是能當(dāng)半個中國人。不過,中校先生你也一點不像一個韓國人呀!”
“我的父母都是中國人,我出生在韓國,所以國籍是韓國,說起來,也能當(dāng)半個中國人呢!”
“哈哈……”許垚和艾克上校相視一笑。
艾克上校在病房里陪了許垚好幾天,不過艾克上校的傷不重,很快就出院了,在離開之前,艾克上校給了許垚一句承諾:“無論什么時候,這份恩情都會還給你的,就算上帝牽著我上天堂的時候,如果你需要,我都會冒著見撒旦的風(fēng)險來幫助你。everytime!”
一個半月過去了,許垚的傷好了大半,他收到了樸孝俊的骨灰,和樸孝俊的遺物。其中最珍貴的,就是樸孝俊和他妹妹的合影,照片上的少女笑顏如花,精致可愛。
許垚不禁嘆了口氣。
2014年6月7日,在土耳其國際機場,許垚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手里拿著一個小盒子,登上了飛機。
飛機緩緩起飛,綠色的草坪漸漸變換成藍(lán)色的大海,白色的云層顯得虛幻而飄逸。
在高空三萬里,有一個人,正牽著一個靈魂,從一端走向另一端。
他輕輕說:“走吧,我們該回家了?!笔謾C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yōu)質(zhì)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