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五章 許諾
眼底的濕潤漸漸退去,顧婉音一顆心也是漸漸沉穩(wěn)下來,對于方才險(xiǎn)些一個心軟想答應(yīng)了老夫人的念頭,也是重新丟開。有的時(shí)候,有些事情,可不僅僅是一句話那樣簡單。這件事情關(guān)乎她和周瑞靖對這件事情的態(tài)度和底線。
或許是顧婉音態(tài)度太過平靜,也久久沒有開口的意思,老夫人便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那眼底殷切的光芒更是猶如寒風(fēng)中的蠟燭,一下子便是黯淡不少。只是抓著顧婉音的手,卻是沒有絲毫松開的意思。眼底的殷切是退去了,可是漸漸的,卻是變成了一種責(zé)備和憤怒。
在顧老夫人看來,顧婉音作為顧家的女兒,雖然嫁得風(fēng)光,如今身份也是大不相同。可是不管如何,顧婉音都是顧家的子孫,是顧昌霏的女兒,顧昌霏有事,那么顧婉音自然應(yīng)該出一份力。這是天經(jīng)地義。否則的話,便是不孝不仁,狼心狗肺。
老夫人一時(shí)氣惱說不出話來,而顧婉音也是不開口,氣氛一時(shí)間竟是有些凝住了。
張氏緊張的在旁邊看著二人,只覺得呼吸都是要屏住了。莉姨娘則是目光閃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到底是顧瑢音最狠毒,看了顧婉音一眼便是開口言道:“祖母怎么的不說話了?先前不是一直念叨著世子妃么?如今見了,反而是生分了不成?”
被顧瑢音這句話一說,老夫人好似找回了冷靜和思緒,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便是艱難開口:“婉音,救人。”縱然只是簡短的四個字,可是卻也是足夠?qū)⒗戏蛉说男乃急磉_(dá)明白了。至于救人?救誰?相信長了耳朵和腦袋的人,心中都是十分清楚。此時(shí)此刻,需要顧婉音去營救的,出了那個混賬老爹顧昌霏,還能有誰?
顧婉音微微遲疑了片刻。卻不是遲疑著是不是應(yīng)該答應(yīng);。而是遲疑著該怎么回絕老夫人。才不至于讓老夫人怒氣攻心。畢竟,老夫人小時(shí)候?qū)λ幕刈o(hù),她還是一直牢牢記得的。小時(shí)候那會,老夫人對她也是真心的。只是后來漸漸大了,涉及了她的婚事了,老夫人的心思才漸漸的轉(zhuǎn)變了。雖然那會子她對老夫人也不見得就是真心真意,可是至少她會記得那份恩情。所以這個時(shí)候,她看著老夫人那樣躺在床上。衰老頹敗的樣子,自然也覺得心酸難過。
老夫人見了她的遲疑,卻是似乎誤會了什么,當(dāng)下眼底的光芒竟是漸漸的重新亮了起來。
顧婉音最終有了決斷。只靜靜的看著老夫人,卻是什么多余也沒說,只是輕輕的搖搖頭言道:“救不得。”
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然后面上神色漸漸扭曲起來,漸漸的竟是有了一些猙獰可怖的意味。只是一急之下,嘴里卻只是不斷的發(fā)出“咯咯”的聲響,卻是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握著顧婉音的手指卻是始終不曾松開,漸漸的,竟是越發(fā)用力起來!仿佛要將自己心中的怒氣和不滿。都用這一個動作表達(dá)出來!
莉姨娘見狀唬了一跳,也不知道是真關(guān)切還是做樣子,反正第一個便是沖上去,對著老夫人不住勸慰:“老夫人別急,千萬顧惜著自己的身子才是!那是世子妃的親生父親,哪里會真的見死不救?”話是勸著老夫人沒錯,可是最后那一句。卻是顯得大有深意了。那意思,分明是在向著顧婉音提醒什么。是啊,顧昌霏怎么說也是顧婉音的生父,若是真的有能力卻見死不救,那便是成了什么人了?只怕普天之下的人知曉了這件事情,都要唾棄的。
顧婉音面上一冷,絲毫不掩飾目光中的寒意,就那么直接落在了莉姨娘的身上。這個莉姨娘。到底想要做什么?是要跟她做對不成?
莉姨娘微微一個瑟縮,往后退了退,沒有再說話了。或者說,根本就是說完了想說的和該說的,就功成身退了?
不得不說,莉姨娘這話倒像是給老夫人提了個醒。老夫人當(dāng)下重新冷靜下來,費(fèi)力的從喉嚨里吐出一個字來:“救。”
顧婉音心中對莉姨娘這番舉動已經(jīng)是厭惡到了極點(diǎn)。算起來,她還真被莉姨娘算計(jì)了。不過莉姨娘說得很對,若是她真的什么都不做不反應(yīng),將來難免被人詬病。只是她卻是不想做任何的承諾,或是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當(dāng)下微微一沉吟后便是看向老夫人,輕聲言道:“父親牽扯上貪墨一事,如今此事正在徹查,不管是怎么樣,都不可能立刻放回來,不管如何總是要等到事情水落石出。到時(shí)候,一切自然分明。”
她不愿多做保證,所以寧愿多費(fèi)些唇舌,讓老夫人明白現(xiàn)在的局勢。雖然她不愿意出手一來是因?yàn)橥招闹杏懈泶癫辉忾_。二來是因?yàn)椴幌胫苋鹁笭砍哆@些。可是未嘗也沒有她所說的那些理由。如今一切未明,她能做什么?又該做什么?
老夫人雖然口不能言,可是心思卻也不見的就糊涂到哪里去,先前也是看著顧昌霏被抓走太過急切。而如今被顧婉音這么一提醒,自然也有些回過味道來。這個時(shí)候,自然是不能有任何的動作。就算要有什么動作,也要查明了zhēnxiàng之后了。
只是,老夫人心中明白,若不是有七八分的把握,朝廷也不敢抓人。更不會如此大張旗鼓。最重要的是,她了解自己的兒子,若說顧昌霏是清白的,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老夫人的目光先是緩和了幾分,可是隨后卻是越發(fā)的擔(dān)憂起來。顧昌霏既然不是清白的,那么,自然會受罰;!這個時(shí)候,自然是不能指望圣上開恩,只能讓人想法子搭救!所以自然的,看向顧婉音的目光重新殷切起來。
顧婉音心中苦笑。心知肚明只怕老夫人根本就沒有打消念頭,反而更熾熱了幾分。當(dāng)下索xing也就不再繼續(xù)彎彎繞繞,只輕聲言道:“榮妃娘娘最近重新得了寵愛,為何不讓榮妃娘娘說項(xiàng)?”說到榮妃的時(shí)候,她心中倒是微微一動,有些明白過來,目光有意無意的掃了莉姨娘一眼。
然而莉姨娘卻是避開了。
顧婉音心中登時(shí)便是有了幾分明白,心中冷哼一聲,不由有些惱了起來。千算萬算,沒想到這兩個竟然是又勾搭在了一處!
不過此時(shí)她卻也無暇顧及這些,方才提起榮妃,不過是禍水東引罷了。而老夫人,只怕……也不是那樣好說服的。
果不其然,老夫人雖然聽見榮妃的時(shí)候目中精光一閃,有了幾分遲疑和動搖,可是很快的,卻又是鎮(zhèn)定下來,只繼續(xù)殷切的盯著顧婉音瞧。畢竟,榮妃雖然是能說上話,可是萬一不成呢?而且,一個寵妃,如何比得上一個權(quán)臣?
老夫人心中,明白著呢。
顧婉音嘆了一口氣,迎著老夫人的目光,語氣突然柔和了幾分,輕聲言道:“父親畢竟是父親,我自然也是記得這一點(diǎn)。”
這話聽著像是顧婉音已經(jīng)屈服在了老夫人的目光下,退讓答應(yīng)了。當(dāng)下老夫人的目光都是松緩了不少,面色也是柔和起來,雖然仍是說不出話,可是卻是吃力的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了自己的贊許。
然而就在這個時(shí)候,卻又聽見顧婉音自言自語一般的輕聲喃喃:“不知道祖母還記不記得我娘?當(dāng)年,我娘懷著孕,父親沖進(jìn)來,不由分說的便是對娘動了手。或許祖母已經(jīng)不記得了,可是我卻一直記得。那個時(shí)候,我很怕。心里卻很疑惑。為何父親從小便是對我冷淡許多?他抱過三妹,給三妹尋些小玩意,可是他卻從來不抱我,也不會哄著我高興。后來,有了琮霖他們,我也漸漸長大,才發(fā)現(xiàn),琮琦和我小時(shí)候,也是一樣的。”
說到這里,顧婉音看了一眼老夫人的面容。只見老夫人面上漸漸露出了悲戚之色來。也不知道是想起了過往,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而顧婉音卻是不打算再繼續(xù)說下去。有些事情,說多了,反而矯情了。而且,這些事情,也是她不愿意回想的。可以說,若顧昌霏不是那樣,或許今日顧家,又是另外一番的氣象。若不是顧昌霏寵妾滅妻,羅氏或許不會死。若是顧昌霏盡了做父親的責(zé)任,或許今天她也不會是這個想法。
是,顧昌霏是她的父親,她承認(rèn)這一點(diǎn),也不會忘記這一點(diǎn)。顧昌霏對她,也不全然是冷漠、她也記得,也愿意承情。可是,卻不代表著,她心中的怨,她心中的恨,她心中的疙瘩和心結(jié),就能互相抵消,冰雪消融!
低下頭,不再去看老夫人的神色,顧婉音淡淡繼續(xù)言說下去:“若父親真犯了事兒,我只能說,我會求世子爺替他求情,盡量讓他xing命無憂。至于其他的……”卻是不要再想。她自問,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
顧婉音的語氣有些冷,而她的心,卻是覺得很累。其實(shí)如此也好,至少若真保住了顧昌霏的xing命,她也算是回報(bào)了顧昌霏對她的生育之恩。別人再說起來,也是挑不出她的毛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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