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晏秦郎,病
他并未卸妝,仍是一副女子扮相,果然應(yīng)了那句“雌雄莫辨”,竟是將在場一眾女子比了下去。一雙似嗔非嗔美目,也是眼角吊起,擱二皇子身上就有股凌人之氣,擱他身上卻是說不出的嫵媚勾人。我略掃一眼,便低下頭,不說話。
“有活沒干還敢閑著!晏老板不用管她,那種俗人懂什么。”應(yīng)廉生怕我得著閑,又趕緊插嘴。我撇撇嘴,怎么都是你有理。那晏秦郎笑了幾聲也不再提,我終于得以脫身。
回到自己的屋子,一頭栽在床上。只覺得今日之事荒唐無比,想到多方打聽也得不到木芙、木梨的消息,心中又是一陣煎熬。
宴會開到大半夜,人才散去。因為懷錯“說”了句:“好戲”,二皇子就將晏秦郎留在了府里,喜得一眾丫鬟婆子日日都去他所在的院子遛上幾圈。東雪更是情難自禁,將所有活計都丟給我,自己去和小丫頭搶那端茶送水的事兒。忙了自然就不用想那些煩心事,我便投身于管理大業(yè)中去了。說起來,我從一無是處的大小姐到現(xiàn)在的管理能人,還是收獲頗豐的,也算是體會到了《紅樓夢》中鳳姐的心情,果然很有成就感。唯一的煩惱就是□□三番兩次的到來。來了也只是姐姐妹妹亂叫著,說不出什么所以然來。終是我忍不住了,這樣遮遮掩掩算什么。
“□□,你到底為什么?你已經(jīng)是二皇子的姬妾,比我這個奴才好很多。我知道當(dāng)日是你推的我,難道你就怕我為這個挾私報復(fù)?”
她面色慌亂,剛要開口,我搶先道:“你不用和我說那些虛的假的。我今日也告訴你實話。那日的事我也恨過,可今日我卻感激你!”
“姐姐這話是怎么說的!我哪有......”
我再來劑猛的:“是因為你,我才能遇著他!今生能遇見,已是我最大的福分了。那日對你的怨氣早就沒了。我倒是感謝你替我去了二皇子那里。”
她又是疑惑又是恍然:“姐姐莫非說的是......”
“你不要說出口!我自知難以和他有結(jié)局,但是還愿意這樣守著他。妹妹,我的心事從沒告訴過別人,今日為了你我,才說出來,只盼我們能回到原來就好。“說著,眼淚滾了下來。
她見了,也陪出了許多眼淚。最后勉強說道:”姐姐,我的心你不懂的。妹妹在殿下的府里過的日子只有比姐姐更慘。外面看起來光鮮亮麗的,誰知道我心里的苦呢!不瞞姐姐,我確實是害怕姐姐對我不利。殿下最是個愛弄氣的人,眼里揉不得一點沙子。若是我當(dāng)日的事被他知道......“她打了個寒顫,不再說下去,只是垂淚。
我嘆了一口氣,“我只盼著妹妹你能正常些對我也就罷了。我如今在這府里,那些曾經(jīng)一起在獄里呆過的也見了不少。妹妹你沒親眼所見,不知道當(dāng)年那些名動京師的名門閨秀都落得了什么境地!別人不說,那韓太師的女兒,閨名韓玉的,那時你我還羨慕她,你可知她竟是被楊國那出了名的荒淫無度、暴虐異常的馬當(dāng)奎點名買了去!我見她時,她已傷病的不成樣子了,還求我給她些錢、藥。我看她的樣子也是活不了多久了!”又是一陣抹淚。“也就你我姐妹還算幸運,吃的,穿的,只有比她們好的。可是如果你我還互相猜疑,當(dāng)初真是白相識一場了!”
我的話真真假假摻半,不論如何,她也答應(yīng)要和我“重續(xù)前誼,往事休提”。倒是她旁敲側(cè)擊了許久,想知道我愛上的是誰。我心里忍著笑,面上卻是一片傷心色,最終她也不敢再問了。
解決了□□,還有一個瓊櫻。簡直我上輩子是負(fù)心薄幸之人,今生來還債了!那瓊櫻一心要留在懷錯身邊,任誰也勸不得,剛要來強的,立馬抹脖子上吊。眾人究竟膽小,不敢逼急了她。我去勸她,她也只是說第一眼見到了公子就決定今生都要追隨,冥頑不靈。我本來是帶著一群身強力壯的婆子去的,看著她決絕的眼神,也怕了,給她錢,不行,威脅她家人,是個孤兒。真真使人頭疼,最后只得留下她,但是再不放在懷錯身邊,只是做個粗使丫頭,她也欣然應(yīng)許了。瓊櫻此番舉動徹底惹怒了我和東雪,若是不留下,我們還無法,如今在我們手底下了,就由不得她,百里府那么大,總可以遠遠的打發(fā)了她,讓她見不到懷錯。那瓊櫻也是個有手段的,不知收買了哪個婆子,竟連著幾次讓她尋著了公子。從此,我和東雪多了一項私人任務(wù),就是圍追堵截瓊櫻的追愛計劃。懷錯對此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不置一詞,我猜他心里一定偷著樂呢。
一日,我正在午睡,東雪氣沖沖跳進來,喊道:“快點兒,她又不在西藤院里了!我剛才去看的,哼,這回逮到她,我一定讓她挪到廟里去。”
我急急忙忙穿戴好,東雪又道:“這次一定要抓到她!你先去西藤院截著,我去找她。她定會溜回去,到時候咱們就狠狠地罰她!”于是分頭行事。
西藤院是府里冷僻荒蕪的一處,還沒什么,但是那院子旁邊還有一個大院子,才是最最滲人的地方。在我還是百里家小姐時,只是和木芙來探險過一次。每個大宅子里都有一處鬧鬼的地方,而百里家的就是此處了。牌匾已經(jīng)看不清楚,只勉強第一個字“容”還可以看出來,故都叫容院而已。我倒是想嚇嚇瓊櫻,誰知道愛情的力量那么偉大?
一路走了好久,才來到西藤院,院門大開,果然沒人。我拿出帕子,墊在門檻上,坐下等她。伏天陰晴不定,只剛剛刮過一陣涼風(fēng),忽的就下起陣雨來。我心里暗罵著,起身往院子里走,轉(zhuǎn)身間,恍惚看到一個身影飄過,再細看時,卻沒人在。頓時嚇得汗毛豎立,不是吧,青天白日的也鬧鬼?那院子久不住人,看著也是陰森恐怖。我也顧不得淋雨,轉(zhuǎn)頭跑了出去,還是下回再抓她吧!
我心里慌亂,雨又大,急不擇路,竟跑到了那個容院門前,更是魂都沒了!又是轉(zhuǎn)頭往回跑,一下子栽倒了。正掙扎著爬起來,卻感覺到雨停了,但是周圍還是有雷聲雨聲,顫顫得抬起頭,先是看到了一雙厚底黑靴,再是白衣的下擺,然后是白,白,白,最后到了人頭。。。。。。
“是你!”我松了一口氣,居然是在府中暫居的那個伶人晏秦郎。雖然沒見過他素面的模樣,但是那斜飛的眼角卻是印象深刻。他淺笑著向我伸出手。我看著那雙保養(yǎng)的比女子還白嫩的手,感覺很是怪異,連忙說道:“我手上都是泥,哪敢勞煩晏公子。”說著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下我和他都在一把小小的白紙傘下了。我此時是渾身是泥,衣裳凌亂,他倒是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沒化妝的晏秦郎又是另外一幅模樣,一絲女氣也無。一雙眼睛看著你,仿佛有千言萬語,直挺的鼻梁頗有希臘人的特點,嘴唇薄薄,卻鮮紅異常,又不像抹了什么胭脂,嘴角右下方長著一顆小小的痣,只有離得近了才可以看到。。。。。。!?
我驚了一下,怎么就湊到人家面前去了!頓時尷尬無比,他笑了笑,柔聲說道:“我長得可還合你的意?”我嚴(yán)肅的瞥了他一眼,雖然不知自己為什么會犯花癡,但是面對懷錯我都能心如止水,在他面前反而失了分寸,也過于奇怪了些,必是他自己身上熏了什么香料能惹人沉醉其中。這些倒還是其次,他言語也忒輕薄了些。于是邁到傘外,冷然說道:“不敢勞煩公子。”
他也不惱,撫摸著傘骨道:“人家不喜歡你呢!留你何用。”說罷,一把將傘拋了出去。適時,正一個大雷外加一個大閃轟隆隆劈裂天空。我瞧著他,他也瞧著我,誰也沒動,不一會兒竟雨過天晴了。他貌似懊惱的攤開手:“你竟不怕雷?我還等著你呢!”
我心中大怒,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再不理他,轉(zhuǎn)身就走。
東雪倒是傍晚才回來,我淋了雨,身體不適,早早就歇息了。她看見我那濕透了又臟透了的衣服,詫異道:“今兒個人人都沒帶傘嗎?我看晏公子也渾身濕了個透。唉,不知會不會著涼,他身子又不好。”
我冷笑道:“你倒是知道關(guān)心他!我身子更不好,怎么不見你關(guān)心一下!可見你是個最沒良心的人!”便翻個身子,背對著她。
東雪笑道:“你今天怎么了?好大的火氣,好好好,我去給你煎藥總行了吧,我的嬌小姐!”
我果然被淋病了,第二天渾身發(fā)燙,急得東雪逼著我吃了好些藥,也沒見好轉(zhuǎn)。沒過幾日,竟是“纏綿病榻,命不久矣”了。這下連懷錯和應(yīng)廉也驚動了,來探視我。我勉強著半靠在床上,對著懷錯垂淚道:“眼瞧著我不能服侍公子了,還請公子看著我以前的份兒上答應(yīng)我一件事。”
懷錯點了點頭。
“公子可還記得,我有個妹妹叫百里木芙?那日城破之時,我與她走散,至今沒能找到她。我已經(jīng)不中用,就只盼著公子能幫我找到她,若是她過得好好的,就請公子幫我傳個話,說我還牽掛著她,若是她過得不好,還請公子看在我的面上幫幫她。若是她哪日冒犯了公子,也請公子饒她一條性命!”喘了幾口氣,又接著說道:“自國破家滅以來,都是有了公子的庇佑,西湖才能茍活于世。心里的感激之情早已經(jīng)大過亡國之恨。西湖是真心想侍奉公子,只是老天爺不給這個機會,惟愿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公子!”
他還是點了點頭,開口“說”到:“既然要報答,現(xiàn)在就報吧。”然后從應(yīng)廉手里拿過一個錦盒,打開,取出一顆龍眼大的丸藥。并不給我,反而自己拿了半天。旁邊的東雪急道:“公子既然有藥,快救救西湖吧!”
懷錯對著我,又“說”道:“你可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