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雷院到底不是鐵桶一般,次日,從雷院悄悄潛出的奴婢皆找到游夫人,自陳錯處、懇請翠雀責罰。不到半天,昔日百花生色的雷院只剩下涼家家奴的吵吵鬧鬧,除了涼梅生的貼身丫鬟,能逃出來的大多都逃。果然封建禮教害人害己。
“游夫人還沒下狠心嗎?”我盤腿最在榻上,開始寫字。
“她面善心軟,哪里肯親自將涼夫人趕出去?”溫朱支起窗戶,向四周瞧了一會兒,方小聲說道:“涼夫人此時怕是恨死你了。聽說廚房都不敢往雷院送食材了?”
“送了有什么用,廚娘都跑出來了。”我將信箋對折、插入信封中,交給溫朱,吩咐道:“最遲今晚涼夫人就要發(fā)難,務必把郁郁引到花園中。”
溫朱不解,“讓她來做什么?”
我動了一下嘴角,“涼梅生依仗的不過是涼家將,我昨日一番鬼話,害得她的手下個個出逃,如今幾乎她獨自一人居住在雷院,更是怕我又誹謗于她。二老爺洛雙溪本是休她無名,她才可以如此放肆。若是我們一起指認她不守婦道、與家將茍且,她有幾張嘴能說清呢?她性情暴烈,受不得我的暗中箭,必然將我暴打一頓才甘心。若此時郁郁與我同處一處,”我忍不住撫掌,“以游夫人迂腐的程度,自家千金暴露與外姓男子面前,她還不得氣瘋了?正所謂長嫂如母,有了游夫人的支持,涼梅生在洛府中還有什么立足之地?”
溫朱先是點頭,忽而皺眉道:“可若是郁郁暴露于外姓男子,你豈不也是……”她拉住我的手,勸道:“讓我去辦,反正我左右不過是個丫頭。再說,”她垂下眼簾,“我也沒什么可忌諱的。”
我微微吃驚,心中一暖,回握住她的手道:“我和你們不一樣,”溫朱側過頭,不出聲。“我不在乎這些。”
“你怎么能不在乎呢?”溫朱忽然提高了聲音,心情激動地說道:“難道你想孤獨終老嗎?阿洛,你還小,”她起身,雙手按在桌上,聲音中隱隱含著悲痛,“你還小,自然不知道女子名譽多么重要。”
我合掌一笑,“豈能不知,只是不放在心上罷了。”
“待你遇到心上之人時,便會懊悔此時的魯莽了。”
“不,倒是他該后悔沒早點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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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溫朱來到府中花園涼亭中坐下,見到郁郁和盈盈手挽手前來。四人四目相對,盈盈年幼,最先沉不住起,率先向溫朱發(fā)難道:“你算什么東西?也敢坐在姐姐的位置上?”
溫朱驚慌失措地站起,便想離開。盈盈稚子嬌憨,睚眥必報,待溫朱唯唯諾諾要推出去的時候,她忽而伸腿,將溫朱絆倒。
盈盈的這一招,府中人盡皆知,我與溫朱正是想利用這一點。誰知,她又暗中推了一把,溫朱的頭猛得磕在涼亭柱子上,頃刻鮮血從發(fā)間淌下來。
我急忙站起來,心中暗恨,比起郁郁,盈盈倒像是個小刺猬,她既然敢傷了溫朱,那我接下來的事也心安理得了!
溫朱忍著痛,向我使了眼色,慢慢攀著柱子站起來。此時,按照計劃,溫朱懷中一封信滑落到地上,她尖叫了一聲,便要去撿。盈盈見此,立刻竄出來,將信抓到自己手里,喝道:“這是什么?”說罷,立時急急忙忙撕開,讀完后,小臉兒通紅,怒視著我罵道:“我早知道你是個壞東西!沒想到…….”她紫漲著臉搜索了一會兒,只道:“壞透了!姐姐,你快看看這個,她要傅哥哥與她私奔呢!”
郁郁聞言,臉色大變,飛快將信搶過來,再抬頭,眼角已有淚痕。郁郁哽咽了半晌,才道:“你……你……傅公子才不會與你作出此等傷風敗俗之事!”
我將視線投向地面,低聲道:“郁郁小姐若是好心,便莫要將此事傳言出去,也好全了我們一段姻緣。”
“姻緣?”郁郁虛弱地晃了一下,跌坐在石凳上,慘然道:“我與傅公子相識三載,母親大人已經(jīng)著人與傅家商討婚事,你這姻緣從何而來?”
我端起茶杯,摸索了一陣,方道,“郁郁小姐莫見怪,這大約便是英雄救美、一見鐘情吧。我與方澤在上次游玩清玄觀時相識,一名匪徒搶了方澤的寶劍,又要奪我性命,多虧了我們二人合力,才將惡人制服。彼時,我以傾心于他,后來才知道方澤是郁郁小姐的未婚夫婿,本想與他一刀兩斷,誰知昨日他遣人邀我與他逃出上京……”
“胡說!”盈盈大怒,“傅哥哥才不是那般小人!”
我偏過頭,無謂道:“那盈盈小姐不妨去請方澤來洛府,我也想當面質(zhì)問他,是要郁郁小姐的榮華富貴呢?還是要我的一生相隨?”
郁郁聞言,面色慘白,幾乎要昏厥過去,盈盈扶住她,吼著她的奴婢道:“寶玲,你即刻去傅哥哥的府上,叫他馬上過來!”
寶鈴領命而去,我暗中著急,若是傅方澤來得早了,看他武藝不凡,必然要壞了我的計劃。此時,一位年長的侍女上前勸道:“兩位小姐,還是早些回去吧,這幾日內(nèi)府不平靜,萬一出了什么事,波及兩位小姐就不好了。”
“閉嘴!”盈盈大聲道,“我就要等傅哥哥來這里解釋清楚!”
“盈盈小姐,”年長的侍女忽然一把抱住她,驚恐地回頭,口中嘶啞道:“這是什么聲音!”
我站起身,女孩兒的尖叫聲越來越清晰,來得好快!
“是涼夫人!”一個到花園門口打探的奴婢連滾帶爬地跑回來,“涼夫人帶著涼家的人闖進來了!”她喘了一口氣,“往這邊來了!”
“什么!”郁郁聞言驚起,一把抓住盈盈的手,問道:“涼夫人不是在雷院嗎!”
奴婢嚇得面色如土,口中也吐不出完整的話來。
“你們兩個先走吧,”我安然坐下,抿了口茶,“涼夫人必然是來找我的。昨日我得罪了她,今日她便來尋仇,你們小心惹禍上身。”
盈盈嚇得連忙摟住郁郁的腰,急道:“姐姐,咱們快走。”
郁郁點頭,又問道:“你怎么辦?”
我轉(zhuǎn)過頭不去看她,只催促道:“快走吧。”
這個花園是府中唯一一處被粉墻圍起的地方,只留一處小門供人出入,當郁郁、盈盈跑到門口時,涼夫人的大軍也恰巧到達。
“嬸嬸……”郁郁顫抖著喊了一聲涼梅生。身邊的侍女早以里三層外三層將兩個小姐圍住。
“你們兩個在這里做什么?”涼梅生雖然怒火沖天,卻還沒失去理智,“快滾出去!”
郁郁、盈盈立刻點頭,想要離開。涼家家奴從中分開 ,讓出一條道路,二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眾丫頭的簇擁下慢慢走著,忽然,一個男子竄出來,長臂一揮,推倒了眾位女子,一把揪住郁郁的胳膊,口中喊道:“大小姐,這兩個絕色的美人就這么讓她們走了?”
涼梅生回頭,猛地抽了一鞭子,喝道:“放肆!你好大的膽子。”
那人捂住臉,手中卻用力,郁郁如弱柳般撲倒在他懷中,盈盈尖叫著也追了過去。
“大小姐好不留情面!”那人撫摸著郁郁的腰身,桀桀笑道:“這里可是洛克敵的老窩,皇親國戚啊!他兒子個個是大官兒,我們兄弟幾個為了報涼老爺?shù)亩髑椋阒笮〗隳阍谶@里出氣,等你出完了氣,和你男人和和美美洞房去了,可苦了我們這群兄弟啊!到時候追究起來,還不是我們受罪,依我看,死罪難逃啊!”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面露不豫之色。那男人轉(zhuǎn)頭看了四周,又道:“既然出了這地方就得進監(jiān)牢里去,先讓兄弟們快活快活才是!這府里面分明一個男子都沒有,大小姐把我們帶進來難道不是存著這個意思嗎?”郁郁在他的禁錮下拼命掙扎,男人目露兇光,一把扯爛了郁郁的衣衫,少女潔白的肩膀落入眾家將眼中,變成了最好的催化劑,人群騷動不安起來。
在郁郁絕望的悲鳴中,我渾身顫抖。原本的計劃不過是讓這些人言語唐突郁郁、盈盈,此時此刻的情景,卻完全脫離了軌跡。郁郁雙目空洞,已然成為木偶,任那人上下其手,唯有盈盈的尖叫才讓她緩緩流下淚來。
“涼夫人啊!別管她們了!那個小賤蹄子在涼亭中呢!”在涼梅生身邊,歸嫂子舉起手臂直指向我,雙眼凈是殘忍的神色,“你們誰想要女人,只管抓住涼亭中那位,剩下的只自己挑便好了,咱們也不管了!夫人啊,洛府敢把您趕出去,你還管她們一群女眷做什么!最好把游尚春揪出來,讓她也嘗嘗這滋味!”歸嫂子的眼中射出陰毒的目光,“大老爺多少年不沾她的身子,沒準她還會感謝夫人你吶!”
翠雀警告過我們,秦夫人手段陰狠,不是善于之輩。只是沒想到,她竟全然不顧洛府,一心想把這里毀掉!
“嬸嬸,嬸嬸!救救姐姐吧!”盈盈緊緊抱住涼梅生的腳,拼命掙扎著爬過來,“他們把姐姐拉走了!嬸嬸,饒了我們吧!”
涼梅生雙目發(fā)紅,一把踢開盈盈,對著歸嫂子及眾家將道:“今日我來了,就沒想過全身而退!你們這群姓洛的也不想想,若不是有我涼家護著你們,這洛府早斷氣了!居然還想把我休了!當我是誰?游尚春那傻子嗎?反正都要被趕出去,我也不讓你們好受!還有你!”涼梅生忽然轉(zhuǎn)向我,“自你來以后,府中出了多少事故!今日不把你整治了,我死也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