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李璇自從昨夜高渙走了之后, 就一直在提心掉膽的, 就怕中間出點什么問題,讓催眠失效。到那個時候,可真就不好說了。再白癡的人對于自己身上發(fā)生的事也會有查覺的, 一細想就能知道,這是她做的手腳。
古往今來, 人們對于未知的事物總是抱有最大的戒心,對于終于奇異能力的人, 大多都是持警戒之意。事出反常必為妖, 雖然對于這時候的人來說,高人、神仙之類的傳說不絕于耳,可那只是傳說, 一旦傳說中的人活生生的出現(xiàn)在眼前, 那便不是神仙而是妖魔了。
雖說對于昨夜之事李璇并不后悔,可她還是緊張。從清晨床之后, 精神就一直處于恍惚的狀態(tài), 時時出錯。崔氏看在眼內(nèi),也只是以為她在緊張河間王與柔然公主的問題,微微嘆息一聲,疼惜的目光劃過女兒身上,幾次張嘴, 終還是沒什么都沒說,只是讓她回房休息去了。
高孝琬擺脫了柔然公主,心中一陣輕松。他打定了主意決不會不對娶, 卻又怕人不敢說他,反一切的過錯的都按在李璇身上。要不是為著這個,他早就直接把柔然公主弄死了,還能留著她在鄴城亂逛。
不過對于高渙這么干脆的就收下了柔然公主,高孝琬也頗為奇怪。呵呵,他在馬上搖了搖頭,管那么多做什么,七叔娶了側(cè)室,就別想再近阿璇身了,這可是件大大的好事。
“阿璇,阿璇……”高孝琬一路叫著她的名子,進了金玉園。
李璇此時坐在窗前,對著面前的素絹出神,筆拿在手上,半點也不知道該從那里落下。高孝琬的聲音把她的心神拉了回來,看著自己面前依然素白的絹面,她抿了抿唇,把手中的筆放在玉制的筆山之上,單手撐著下巴,瞅著那個青衣男子像團火一樣,卷了進來。
“阿璇,你畫了什么?”高孝琬一進來,就見李璇跪坐在窗邊,身前放著案幾,書畫用個陳列其上,不由得也起來興致。
想到那日兩人未完成的紅梅圖,他甩掉身上的大氅,幾步走到她的身邊坐下,興致盎然的問:“阿璇,你又像換枕屏了么?”
李璇側(cè)頭看他,一年來難得見他如此單純的喜悅。細細打量男人眉稍眼角藏不住的豪氣,她福至心靈的道:“三哥,你要出征了?”
高孝琬笑容一滯,望入少女清澈如水的眸子,暢快的點頭,“是,三日后,大軍開撥。”看著這雙清澈的眼睛,高孝琬心中有好多話想和她說,一路上心中不知打了多少遍草稿,偏偏來到她的面前,卻半句話也想不起來了。只能如此簡白的把自己要出征的消息告訴她,她會有何反應(yīng)?是高興還是難過,是不舍還是傷心?
高孝琬想起之前他幾次隨軍出征,眼前的少女總是帶著如花的笑靨相送。但以前他只是作為副將,說是戰(zhàn)場,其時也不過是幾股匪患罷了。他與她都明白,不會有太大的危險。這次不同,他做為領(lǐng)兵的主帥,與來犯之敵爭勝于沙場,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去可還有命回來。可他不得不去,如今朝上風云變換,他若沒有軍功,沒有兵權(quán),連自己都保全不了,又如何能夠護住她。千言萬語堵在心間,卻只言片語也無法說出口。
李璇并未有高孝琬想得那般激動,她只是平靜的問道:“三哥,陛下三日后,在何處與你們餞行。”那波瀾不興的語調(diào),仿佛他只是出去游玩幾月,很快便會回來。
“朱雀臺。”
“三郎。”李璇眼波流轉(zhuǎn)、語調(diào)纏綿,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喚高孝琬,瞬間讓他酥了半邊身子。高孝琬展開懷抱,將她攬入懷中,“阿璇,再喚我一聲。”
“郎君,阿璇今日給你擺壯行酒可好?三日后的朱雀臺,我便不去了。”李璇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直入他的耳中。
高孝琬收緊懷抱,點頭應(yīng)下,“好。”看著懷中嬌柔嫵媚的少女,心中一熱,低頭便吻了下去。
李璇伸出手攬住他的頸項,全心的回應(yīng)。誰也不知道今日別后,可還有再相見之時。
“太原王殿下、蘭陵王殿下!”就在高孝琬情不自禁的想抱起她上塌的時候,門外傳來婢女行禮問安的聲音。高孝琬低低的咒罵了一句,遺憾的看著李璇清明過來的眼睛,修長的手指撫過嫣紅的櫻唇,婉惜的嘆道:“真可惜。”
李璇紅著臉,快速的推開他,站了起來。正在整理自己衣裙的時候,高紹德和高孝?兩人已經(jīng)轉(zhuǎn)過屏風,來到了內(nèi)室。
高孝?進來就看到李璇紅潤的嘴唇,帶著溫和笑意的眼眸劃過一抹黯然,很快又回復了常態(tài),他步履從容的繞過呆立在當?shù)兀樕F青的高紹德,清越的嗓聲沒有半分改變,“阿璇,你已聽三哥說了吧,他三日后就要出征。”
李璇點了點頭,出聲相讓,“四哥,表哥,請坐。”
高孝?來到她面前,半彎著身子,對上她還含有一絲羞意的眼睛,“阿璇,我和阿德也要出征了,明、后兩天事務(wù)繁忙,只好撿今日來辭行。”
“馳騁沙場,保家衛(wèi)國,乃丈夫所為。”李璇綻開一個燦爛的笑,“三哥,四哥,表哥,阿璇今日擺下壯行酒,預祝你們□□所指,賊寇敗退,揚我大齊威名,震懾四方。他日你們得勝還朝,我再擺慶功酒,到時咱們不醉不歸。”
“好。”高孝?伸出手掌,李璇利落與他相擊三下,定下了約定。
“你們聊,我去讓廚娘做你們喜歡吃的菜,再去父親的酒窖里,拿他最寶貝的酒。”說完,李璇轉(zhuǎn)身便出去了。她臉上的笑,在走出屋外的時候,再也掛不住了,眼淚成串的流了下來。
突厥與高句麗本就民風彪悍,尚武成風,又經(jīng)過多年的休養(yǎng)生息,他們會有多難纏,就連她這樣不通軍事的女兒家都知道。更何況,現(xiàn)在齊國內(nèi)部并不是上下一心,共抗外敵。皇親王爺、文武百官心思各異,這次出兵的他們,實在是內(nèi)憂外患,危險之至。
明明知道此去危機重重,她卻不得不親手將情人、兄長送上戰(zhàn)場。只有這個時候,她才分外遺憾,為何今生還投作女兒身,不能與他們同赴戰(zhàn)場、并肩殺敵。
“姑娘。”素錦見李璇呆呆的站在門外,迎風落淚,不由得擔心的走過來,輕聲喚她。
李璇抹了抹腮邊的淚水,“我沒事,素錦你去叫廚娘,把她的拿手好菜都做出來。素紗和素絹去取父親窖藏的汾酒。”
“是!”丫頭們領(lǐng)命而去,李璇拍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點。再次回到屋內(nèi)的時候,她還特意去銅鏡前看了看自己,見與方才并無二樣,才笑著又轉(zhuǎn)進了內(nèi)室。
屏風隔出的內(nèi)室,高孝琬幾人聚在她的文案前,對著案上的素絹說著什么。
“三哥,你在畫什么?”李璇好奇的走了過去,按說這個時候他們不該討論一下軍情,設(shè)計一下方案好怎么打仗么?怎么還有閑情在這里作畫。
高孝琬全神慣注的揮毫潑墨,并沒有回答她的話。李璇走到他的身邊,才發(fā)現(xiàn),他畫的紅梅,與那日兩人共畫的一般無二。看大小,正好可作個小小的枕上屏風。
高孝琬落下最后一筆,仔細的打量了一下,方才含笑的對她道:“阿璇看這梅花可好?你及笄禮我趕不上了,這個就算是我送你的禮物了。”
李璇挑了挑眉,“我及笄,三哥就送么小幅的屏風畫,還要我自己出人出力的作,也太小氣了吧?”
“我府內(nèi)你喜歡什么,只管拿去好了。”高孝琬慷慨大方。
“那些我才不要。”語調(diào)里帶了點小小的任性,讓屋內(nèi)的三個大男人都笑了起來,高昭德笑話高孝琬,“三哥,不怪阿璇說你小氣,的確很小氣。”
高孝?還接了句,“不只小氣,還沒誠意。”
“那你說要我怎樣?”高孝琬早點眼尖的看到李璇進來時,眼睛微紅,想是哭過了。他心中疼惜,隨口找個話題,引她一笑。
李璇整整衣裙,抬著小巧的下巴,傲漫的道:“只畫一幅枕屏怎么夠,最少這樣的落地屏風要八個,床上的聯(lián)屏十二面,枕屏最少也得百單八個。”
高孝琬一呲牙,“要這么多,你擺得下么!”
“我可一日一換,日日都不重樣。”
“好,等我回來就給你畫。小討債鬼。”高孝琬故意恨恨的刮了下她的鼻子。
“哼,記得你還欠我的債呢!要早點回來。”少女抿著唇,一臉的刁蠻。她和高孝琬使完了性子,又把炮口對準了其他兩人,“四哥,表哥,我等你們回來陪我賽馬,投壺。記得不許贏,還不可以放水。”
“阿璇……”高紹德哀叫一聲,“這個要求有點難吧!不許這么折騰人的。”
高孝?同樣臉色微苦,糾正高紹德道:“阿璇,不是有點難,是非常難才對。”
“這是你們沒有參加我及笄禮的懲罰,只能接受,不許駁回。”李璇清脆的聲音里滿含著得意,細細品味,還隱藏著一絲苦澀。
高渙面無表情的站在屋外,聽著里面你來我往說得熱鬧,十分不明白自己怎么回莫明其妙的來到李府,站在這屋子外面偷聽。明明他還有好多事情要按排,一點時間都沒有。可他就是不想走,寧愿就這么默默的站在外面,聽著里面的笑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