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文宣帝帶著自己的三個兄弟、一個兒子策馬揚鞭直出宮門,往位于南城的李府而去。不光他們,還有另外一隊牛車此時正停在李府門前,已經(jīng)接到消息的崔氏帶著丫頭仆婦從內(nèi)宅迎了出來。
她一到門前正好看自己的相公李祖納從馬上下來,見她出來,板著臉走到牛車前躬身道:“母親,請下車吧。”
牛車?yán)飩鞒鰷貪櫟呐暎骸岸桑揖筒贿M去了,免得還得看你夫人和女兒的臉色,你直接把輕月接進去就是了。”
李祖納滿臉羞愧,“母親,都是兒子的錯,管不住妻女,惹您老人家生氣了。”
“阿賢,《禮記·大學(xué)》你還記得么?”
“熟記于心。”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崔老夫人溫聲吟哦,念了一大段話,然后問道:“李祖納,你又做到了那些?家不齊何淡治國?”
崔氏本在內(nèi)宅之中處理家事,一聽到崔老夫人親自來了,就知道不好,再聽見她架車來到府門前,卻不下車,說出那樣一番話出,還讓自己的丈夫把月姨娘接進去,心里就是一顫。這老夫人怎能在府門口說出這話來,這不是在毀女兒的名聲么?
以前在娘家的時候就知道,她的這位堂姑姑不太喜歡她,她喜歡的是叔叔的女兒,偏偏公公和自己父親定親事,當(dāng)年姑姑就有些不太高興。不過一直以來,尤其是女兒出生以后,這位姑姑也沒有太過為難她。
自從女兒得了陛下的封賜,并且拒絕了老夫人的提議將田產(chǎn)交到公中之后,她就一直對自家不冷不熱的,還送了個女人給丈夫。尤其當(dāng)大哥的女兒李琬成了太子妃,老夫人就更看不上她們這一房了。今天女兒又把她送來的妾給扔了出去,崔氏算準(zhǔn)了老夫人一定會來要個說法的,但她在府門口但迫不及待的發(fā)作,還是讓崔氏沒有想到。她這是老糊涂了么?拿著李家名聲都不當(dāng)回事了!
崔氏暗自生氣的時候,便聽到婆婆對著丈夫念禮記,她這里再也站不住了,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母親,都是兒媳的錯,不該見夫主寵愛妾室,便心生不甘,還請母親責(zé)罰。”崔氏一點都沒把女兒帶出來,只說因為丈夫?qū)檺坌℃思刀手摹R谴蘩戏蛉嗣靼c,就該知道別這里鬧,哼,到時候她的名聲不好了,連累了崔家的名聲,崔家的人決不會跟崔老夫人善罷甘休的。
崔氏一跪下,牛車中的女聲但停下了,好半天才見早上被扔出去的月姨娘小心的邁定牛車,將一個身穿暗紅色深衣的夫人攙了下來。
崔老夫人嘆了口氣,走到崔氏身邊將一只保養(yǎng)的白皙軟嫩的手伸到她面前,“快起來吧,阿惠,我只是懶得下牛車,倒讓你們夫妻心里不安了。”
崔氏連忙起身扶住她,“母親難得來這邊一次,那能過門而不入呢。”
幾人一路進了正堂,崔氏扶了老夫人坐在了主位上,與丈夫兩人再次向她行了禮。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臉上的笑已不見了,她指著一旁眼睛紅腫,怯生生站著的月姨娘對崔氏道:“你也把阿璇那丫頭寵慣的太過了,連父親房中之事都敢管,庶母她說扔就給扔出去了,還有規(guī)矩么?這要是傳出去,女兒家的名聲都壞了,身為母親你怎么能由著她的性子亂來。”
崔氏低頭恭順道:“阿璇這幾日身子不好,難免脾氣暴燥些,我已經(jīng)罰過她了。正想著叫人把月姨娘帶回來呢,可巧母親就帶她回來了。”崔氏陪笑道:“看來,輕月還真是娘的心愛丫頭,給了我們郎君,還是這么舍不得。”
說到這里,她掩唇而笑斜瞄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見他臉色深沉,不辯喜怒。不由得心下一動,看著自己丈夫的樣子,好似對月姨娘也不是很滿意啊。崔氏暗暗的盤算著,看來他對月姨娘的興趣已經(jīng)到頭了。哼,阿璇還是少操練,像這種女人就該暗中下手直接除了,犯得著明面上親自處置么,憑她也配!
老夫人對于這種結(jié)果好似挺滿意,她微笑的點了點頭,對崔氏道:“阿惠,咱們崔家的女兒可沒有善妒,不許丈夫親近妾室的。對了,阿璇呢?我來了這么久,怎么也沒見她出來。”提到李璇,她好不容易見到陽光的臉又陰了下去,“該不是不想見我這老婆子吧。”
李祖納側(cè)頭看身妻子,也帶了些微的不滿。
崔氏陪笑著道:“上黨王、河間王、太原王還有蘭陵王剛剛來訪,還未離去呢。阿璇和二郎、三郎在陪著諸位王爺。”
老夫人一聽高家的這些惹禍精都聚集在這里,就不言語了,也不提把李璇抓來讓她訓(xùn)一頓的這個事情了。
此時李璇的書房里,李琛和李璜已經(jīng)回來了,也都陪坐在書房里。李璇正在跟高孝琬下樗蒲,其他的人要么觀戰(zhàn)、要么閑聊、要么也擺開棋局撕殺。
李璇雙手將樗木制成的五木合在掌中,閉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詞,“讓我擲個盧出來吧,不管那路神仙,保估一下。”
“噗,阿璇,你這時候才求神仙保佑是不是晚了點。”高孝琬指著棋盤上李璇那都沒怎么動彈的棋子笑言。
李璇沒理他,專心的四處求神拜佛,然后閉著眼睛猛的將五木扔了下去。聽著五木落在盤中的清脆聲音,她沒敢睜開眼睛,只是伸手捅了捅站在身邊的高渙,輕聲問道:“小叔叔,是盧么?”
高渙看著玉盤中三白兩黑的五木,微微的搖了搖頭,阿璇什么都好,就在玩上少了點運氣。
“小叔叔,不是我又?jǐn)S了塞出來。”李璇沮喪的嘟起了嘴,她的賭運怎么差成這樣呢?每次一說到玩游戲,她總是墊底的那個。算了,已就都這樣了,還不知痛快點面對現(xiàn)實好了。
她睜開眼睛往玉盤里看去,然后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玉盤里那五顆全黑的五木并沒有不見。她興奮的跳起來,拉著一邊的高渙叫道:“小叔叔,你快掐我一把,我沒做夢吧?我真擲出盧來了?”
高渙靜靜的看著拉著他蹦跳的李璇,伸手掐掐她的小鼻子,含笑點頭,“嗯,是真的。”話音一落,滿屋子的人都斜視他,尤其是坐在李璇對面的高孝琬,更是用一種鄙視的目光看著他,有你這么討好人的么,硬是把三白二黑給翻成全黑。
高渙就像沒看到屋里人的眼光一些,拉過還處于興奮狀態(tài)的李璇,指著棋盤道:“還不去過關(guān)。”
李璇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趾高氣昂坐回原位,將自己的棋子前走去,還仰著小下巴對高孝琬道:“三哥,這局輸了可不要心疼東西喲。”
高孝琬難得見她這么一幅得志小人的模樣,忍著笑點頭,“放心,我不會心疼的。不過,阿璇若是輸了,該怎么辦呢?”
某個認(rèn)為自己時來運轉(zhuǎn)的姑娘,很豪爽的小爪子一揮,“我若輸了,我的東西三哥喜歡什么只管拿去好了。”
高孝琬挑了挑眉,得意的看了高渙一眼,“這屋中大多都是你的心愛之物,我也不好奪人所愛。阿璇只要給我結(jié)個絡(luò)子就好,可行?”
李璇一聽,不要她的東西,大為滿意,用力的連連點頭,不就是個絡(luò)子么,用不了多少時間,一會就做好了。
高孝琬笑瞇了眼,隨手拿起玉盤上的五木,輕輕一擲。也許今天幸運之前真不在他這邊,也許是剛才高渙作弊的時候他沒有揭穿,幫著哄了佳人一樂,所以才罰他今日破財。五木擲到玉盤里,卻是四白一黑。“唉,難道今天真要輸了。”高孝琬嘆氣道。
李璇見狀笑瞇了眼睛,她伸手將五木抓在手里,歪著頭問高渙:“小叔叔,我剛才最后一個念的是那個神仙來著?”
“阿璇,你念的太小聲了,我們都沒聽清楚。難道你自己求的那路神仙自己都不記得么?”李璜起身走到棋盤邊問道。
李璇扁了扁小嘴,“剛才既興奮又緊張,早就忘了。”
室內(nèi)的其他人,見李璇和高孝琬兩人玩得熱鬧,也都站過來觀看。高紹德捏捏李璇頭上的小包包頭,言笑道:“你再從頭到尾求一遍好了。”
李璇板著小臉鄭重的點了點頭,擺好自己剛才的姿式,又蠕動著小嘴開始念叼,不過這回她到是沒在閉上眼睛,高孝悶嫻奈剩骸鞍4閼饣卦趺床槐昭劬a耍俊
李璇得意的說:“我要親眼看到自己擲出盧來,剛才沒看到太可惜了。”
屋內(nèi)眾人面面相覷,心里都掐了一把冷汗,阿璇的賭運之差名揚大齊,看來她這回又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