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一百零四章
晉陽城將要被周軍攻破的那一刻, 齊軍終于殺到, 最先到的是蘭陵王高孝?,而高渙御駕親征,自領(lǐng)中軍, 與左右兩翼的高孝琬、高紹德兩人形成合圍之式。周軍此次攻城步軍很多,再加上圍了晉陽多日, 又強(qiáng)攻了一夜,自然人困馬伐。被齊軍一圍, 人心潰散, 大敗而去。
高渙自帶中軍入城,而高孝琬、高紹德還有高孝?三人,卻帶著各自的人馬, 去追擊周軍。如果能將來犯之?dāng)橙苛粼诒饼R就好了, 最少周國五年之內(nèi)再無力氣興兵來犯了。
此次鄴城各世家都有人隨同高渙一同出征,而李家來的人是李璇的伯父、父親和二哥。他們隨著高渙一齊到了晉陽的大明宮, 趙郡王高睿進(jìn)殿見駕, 身上還穿著血染的盔甲。高渙這人在不抽風(fēng)的時候,還是很有才干的,見了趙郡王之后,大贊他忠勇雙全,行事果斷, 表揚之后就是賞賜。提到賞賜,高渙提了個讓人很為難的意件,他認(rèn)為既然要賞人就要賞那人心中所愛才成, 要不等于花了錢還不讓人說話,很不劃算。
“阿睿,說說吧,你想要什么。”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個自認(rèn)為很溫和的笑。其時看到朝臣的眼中,那就皮笑肉不笑的標(biāo)準(zhǔn)示范。
高睿為了保住晉陽,多少日子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再加上精神和體力方面雙重的消耗,更是讓他在周軍退去,晉陽得保之后,就一直處于迷糊狀態(tài)。此刻聽到高渙問他,要什么賞賜,他本能的反應(yīng),“陛下所賞,皆臣之好。”那意思,你說賞啥就賞啥,我沒意見。你賞什么,我都喜歡。
此時在大明宮正殿內(nèi)的人都看出來高睿精神狀態(tài)和體能方面已經(jīng)達(dá)到極限了,可惜的是常常睡不了多少覺的高渙決不在這些人之內(nèi),他自己就常常不睡覺,對于別人狀態(tài)接收有誤。
“阿睿立此大功,朕如何能隨意賞賜。阿睿直說吧,你喜歡什么。”高渙其時也挺不高興的,讓你選就選唄,你選好了,我看著差不多就給你了,然后我好去見阿璇。你這么墨跡很耽誤我的時間好不好,再多等一會,那幾個小子就回來了。
在場上的大臣們都很同情趙郡王,明明立了大功,還很有可能得不到實質(zhì)性的賞賜。皇帝問你喜歡什么,讓你自己選賞賜物。誰會傻子一樣明言,我就喜歡官位提高、喜歡金銀珠寶、喜歡田產(chǎn)土地、喜歡美女佳麗、喜歡美酒佳肴……除了最后一樣,其余的誰敢當(dāng)眾大聲的說出來,那不是明擺著告訴皇帝和其余的人,我就是庸俗的人,好權(quán)好色好財?shù)娜恕>退愦蠹叶夹闹敲鳎男〇|西世上就沒人不喜歡,可大家都是背地里偷偷的喜歡,誰不是表面上裝出一幅道貌岸然,老子天下第一雅人、純?nèi)说臉幼印?br/>
為此,自從高渙登基,每次他要賞人東西的時候,都有此一問。被賞的人,幾次三翻推辭不過,只能很憋屈的明言,臣比較喜歡書,讀書可以明理啊。好,你喜歡不是嗎,你喜歡什么咱們就賞什么,看看咱這皇帝做得多好。
自從高渙登基到現(xiàn)在,經(jīng)他手下發(fā)出去的各類書籍已達(dá)萬冊之多,以至于鄴城現(xiàn)在的書籍非常禁缺,皇家專用的制書中心,為了讓皇帝賞人時,不會出現(xiàn)書籍不足的現(xiàn)實,已經(jīng)打了三次請求加人的報告,經(jīng)高渙同意,擴(kuò)編了三次。就這樣,目前還是以三班倒的形勢日夜趕工。
在場的大臣們中很多都被迫選擇過書籍做為賞賜物,此刻他們很同情趙郡王,眼見著拼死得來的軍功就換回家?guī)紫鋾恢磊w郡王爺睡醒之后,會不會哭。
出人意料的是,高睿同樣也很直白。為了能讓自己早點回家睡覺,他很干脆的開口,“臣久聞李家二郎君所釀之酒比與汾清不差分毫,不知道陛下可否讓其割愛一二。”
高渙摸摸下巴,衡量了一下,“好,等回鄴城之后,你帶人去他家挖吧。”他對于李祖納死都不肯認(rèn)他做女婿的事,一直都懷恨在心,今天終于可以小報復(fù)一回了。
事情的結(jié)果讓殿內(nèi)的眾臣都驚掉了下巴,尼瑪什么意思,難道說以后被賞的時候,可以點別人家的好東西?這到是個好事,關(guān)鍵是自家也有很多好東西,很可能也被人看上啊!決定了,從今往后,無論得到啥好物都要藏的結(jié)結(jié)實實的,誰都不給知道。
跟團(tuán)來的李祖納很糾結(jié),真的很糾結(jié),憑啥屬于他的酒,那個很想當(dāng)他女婿的男人想賞誰就賞誰,那是屬于他的,他的,他的!賞人東西不該是陛下自己的嗎,就算他娶了自己的女兒,他跟他也不一家人好吧。他的東西還是他的,我的東西還是我的,完全不存在合并項。尼瑪,就他這樣不知道討好老丈人的,下輩子也不會把女兒嫁他。
高睿很快的謝了恩,高渙也很高興的散了朝。李祖納在兒子的同情的目光下,大步的走了出大明宮。此刻他還不知道,回到家里,還有更大的風(fēng)暴在等著他。
在李祖升、李祖納隨高渙進(jìn)宮的時候,守了一夜城的李璜已經(jīng)回到了家中。“阿璇呢?”在自己的院子里,他一邊梳洗,一面跟丫頭詢問自己妹妹。他昨夜并未在北城墻上,今日才聽說,自己妹妹昨天在北城墻上彈了一夜的琴。他是又驚又怒又后怕,昨夜和今晨的激戰(zhàn)有多慘烈,他的體會最深。就這還不是戰(zhàn)況最激烈的北城墻,阿璇這丫頭也太大膽了些,居然敢去北城。想到這里,他又忍不住埋怨高睿,你真是瞎子,萬綠叢中一點紅,一群大男人中間多個女子都不看不見。
“姑娘已經(jīng)回來了,只是臉色不太好。”貼身侍侯他的丫頭,一邊小心給他搓著背,一邊輕聲回道。
“臉色不好,阿璇受傷了。”李璜猛的站了起來,水打濕了身后婢女單薄的衣衫,顯出了一種似透非透的誘人之感。
“少郎君,奴婢已經(jīng)差人問過了,姑娘只是一夜未睡,精神不好,并未受傷。”婢氣起身,躬身答道。態(tài)度雖恭敬,可面上卻泛起了桃花,眼睛也水潤起來,隱隱帶了些期盼。
李璜聽說妹妹無事,才松了口氣,以為李璇是看了戰(zhàn)爭的殘酷有些接受不了,再加上彈了一夜的琴,確實勞累了些,這才去睡覺的。他想著既如此也不好打擾妹妹休息,便又坐回了浴桶中。
婢女并未得到她想要的結(jié)果,不免有些失望。輕抬素手,慢慢擦拭,帶了點點的挑逗。做為貼身侍侯二郎君的婢女,她早就知道郎君快要成親了,不趁著郎君成親之前多討些寵愛,只怕女君一進(jìn)門,最先倒霉的就是她們這些丫頭。
李璜俯在浴桶邊上,溫?zé)岬乃褐乃幭悖芎玫木徑饬怂钠v,身后婢女恰到好手的手勁兒讓他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不過現(xiàn)在還不能睡覺,三房、還有一些族人可還都被妹妹關(guān)在了一個小院子里,已經(jīng)這么多天了,不知道把他們兄妹罵成啥樣了。
一提到這個李璜就有點頭疼,再想到他一會還要去面對他們,這頭就更疼了。沐浴已畢,在穿衣的時候,李璜掃了一眼婢女含情的雙目,沉吟了一下,看來真得如妹妹所說,把她們打發(fā)了。
李祖升、李祖納還有李璇的二哥李琛,還未進(jìn)李家的大堂,就聽到里面很多人在大聲的咒罵著什么。李祖升很不悅,什么人在李家如此放肆。他側(cè)頭和弟弟目光碰了一下,腳下的速度同時加快了些。
“李璜,你今天要不給我們一個說法,處置了目光尊長的丫頭,我們就直接去找大伯!”李希仁的二兒子,站在李璜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大聲的吼叫,什么風(fēng)度、什么優(yōu)雅早都扔到天邊去了。
“阿壁,你指手畫腳的像什么樣子,可還有我李家郎君的……”
“呸……”李祖升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李祖言一口啐了回去,“你先看看你們大房的丫頭都做了什么吧!目無長輩,忤逆不孝的東西,就是你們教出來的。”
李祖升什么時候被人這樣訓(xùn)過,當(dāng)下臉就黑了,他掃了一圈堂內(nèi)的人,把剛剛的堂弟扔到一邊,直接找上了三房的大家長,“五叔,你就看著阿壁這般跟兄長說話么?”
李希仁坐得穩(wěn)穩(wěn)的,他手捻胡須,不陰不陽的道:“你們大房的丫頭都能二話不說便軟禁長輩,他不過和你說話大聲了些,有什么打緊的。”
李祖升皺了皺眉,轉(zhuǎn)身直接問侄子,“阿璜,你說,怎么回事!”這叫什么破事,他們可是剛剛行軍回來,一進(jìn)家門都碰到內(nèi)杠,能不生氣嗎。
李璜早被這些人罵得一肚子的火,見大伯問,很干脆的把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莫了很仗義的直言道:“五叔祖,阿璇當(dāng)時也是怕你們有危險,這才派人保護(hù)你們的。不過當(dāng)時侍衛(wèi)不夠,這才讓大家盡量住在一起,這有什么錯?”
“什么保護(hù),明明就是軟禁,那丫頭還敢威脅我們,不老實就殺人!你們大房真是威風(fēng),連同族相殘的事都做出來了。”李祖言跳著腳的吼,他長這么大,就沒這么憋屈過。
“二堂叔,你別自說自話,阿璇根本就沒這么說過。”李璜急了,直接跳出來跟他們對上了。
“阿璜,退下!”李祖納沖著兒子瞪眼。
“是!”李璜憤憤不平的應(yīng)了一聲,退到了李祖納身后站定。
李祖升覺得好頭疼,以他對侄女的了解,事情也決對是她做的,話她也決對說得出來。可是他真心覺得這事侄女做的對,要是他當(dāng)時在場,也會這么做。可是,做的時候挺痛快,事后解決起來可就麻煩了。一不小心,真的很容易內(nèi)杠的,不利于家族團(tuán)結(jié)。要不,把阿璇罰一頓,反正事后還可以補償她,總比到時候鬧大了,被趕出家族的強(qiáng)。
他側(cè)頭看了弟弟一眼,李祖納也郁悶,可他也想得明白,這個時候只能先讓女兒吃點虧,把事情壓下來再說,過后再補償她吧。想到這里,他沖著兄長微微頷首,同意他的處理方式。
李祖升與弟弟達(dá)成了協(xié)議,立刻輕咳了一聲,厲嚴(yán)的道:“三姑娘呢,叫她到前堂來,給叔祖、堂伯、堂叔們陪罪。”
吩咐完之后,和李祖納一同對著李希仁一揖到底,“五叔,都是侄子教女無方,一會那孽女到了,隨您處罰。”
李希仁繼續(xù)用他不陰不陽的聲音回應(yīng)兩人,“你們不要認(rèn)為五叔多事,今日三娘得罪的是自家人,咱們雖是罰了,可還能原諒她。若是日后,她得罪了外人,可就不好收場了。”
顯然,屋內(nèi)的眾人都忘了,某個女人身后站著齊國目前最強(qiáng)的靠山,而且不是一座是四座。其中底子最硬的、最不講理的就是目前大齊現(xiàn)任君主高渙。他目前身在晉陽,李璇是誰想罰都能罰的嗎?就算想罰她的人是她親爹也不行。
“誰要罰朕的阿璇,出來讓朕瞅瞅。”高渙的聲音不高也不低,平靜之極,卻讓屋內(nèi)李家眾的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戰(zhàn),寒意由骨頭縫里冒了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