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5.前嫌散去
"呵!"
只齊武烈并不在意徐鶴流露出來的殺意,低聲道:"當(dāng)年你們紅葉谷的祖師還有位同門師兄弟吧……聽雨……"
徐鶴驟然色變,說不出話來。
齊武烈接著道:"想來若是沒有紅葉谷庇護,聽雨閣當(dāng)年很難在江湖上那般讓人聞風(fēng)喪膽,且始終沒被正義之士絞殺。甚至十余年前行刺皇上,閣主北山秋在蜀中被劍仙斬殺以后。聽雨閣至今都還有余孽在江湖上茍延殘喘。不知道要是皇上知道你們紅葉谷和聽雨閣有著極深關(guān)系,乃是同源,互相扶持,心里會如何想?"
徐鶴的殺氣越來越濃,但死死壓抑著,"這是我姐告訴你的?"
齊武烈道:"紅霞只粗略提及過。其余的。都是我自己想到的,又讓人去查探了數(shù)年,總能查出些蛛絲馬跡來。"
"哼!"
徐鶴冷哼。并不愿意就這么落在下風(fēng),道:"就算是又如何,即便你拿得出證據(jù),皇上也未必會將我們紅葉谷怎么樣吧?我們紅葉谷現(xiàn)在可是武鼎宗門,宗內(nèi)有皇上御賜牌匾。而且我們和聽雨閣明面上可沒有任何關(guān)系,那些聽雨閣余孽,也只是看在當(dāng)年兩位祖師的情分上,保他們不死而已。當(dāng)年你們紫荊山莊替段麒麟做事,皇上都沒將你們怎么樣……皇上,可是個宅心仁厚的人。"
齊武烈輕輕搖頭,"當(dāng)時今日可截然不同。當(dāng)時我紫荊山莊于皇上還有作用,而你們紅葉谷,現(xiàn)在于朝廷有很大價值嗎?"
徐鶴沉默不語。
齊武烈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預(yù)感,稍微猶豫后端著酒壇說道:"你姐之死的確不是我所為,這些年為紫荊山莊的名譽。我也始終不愿承認(rèn)在和她的婚姻里我有太多的過錯。不過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心里其實想明白了,兩夫妻過日子哪能說得上誰對誰錯,我和紅霞最終是這樣的結(jié)果,和她的性格有關(guān)系,但我也有錯。若是我多忍讓、多開導(dǎo)她,讓她慢慢改變,而不是選擇逃避,最后不會那樣收場。這輩子……我真正愛的女人也就是你姐姐了。當(dāng)初正是因為覺得她有個性、與眾不同,才愛上她,沒想成親后,我竟會忘記我的初衷……轉(zhuǎn)眼這么多年了,我最對不住的,就是她啊……"
他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著酒。
"哼!"
徐鶴又是冷哼,"現(xiàn)在還假惺惺的說這些有什么……"
話沒有說話,卻是看到齊武烈蒼老的面頰上有眼淚淌下來。沿著他的側(cè)臉。是那般的清晰。
這讓徐鶴的聲音噶然而止。
齊武烈這不會是做戲。
錯便是錯,對便是對,悔便是悔。齊武烈堂堂江湖榜魁首、紫荊山莊莊主,不至于在他面前強哭做戲。
原本心中那壓抑多年的悲憤和不滿,在這刻似乎突然間消散許多。
其實齊武烈也挺可憐的。
作為紫荊山莊莊主,自是風(fēng)光無限,但肩膀上卻也必然要比常人多承擔(dān)許多東西。
萬事不由人,高處不勝寒便是如此。
不管怎么說,齊武烈對徐紅霞的感情定然是真的,而且是愛得很深的那種。當(dāng)初徐紅霞也不算所嫁非人。
大概是因為心中怨氣頓消許多的緣故,這以至于讓得徐鶴對于齊悅的那件事都不那么抵觸。
他怔怔半晌,在齊武烈微微有些驚訝。也有些感激的神情中也盤膝坐到地上。
"這么多年過來,你還能為我姐流淚,還算你有些性情……"
徐鶴端起酒壇。拍開泥封便往嘴里倒酒。語氣很明顯不如之前那般僵硬、生冷。
齊武烈放下空口壇,單手拂過面前一酒壇。
這大概只能裝有十?dāng)?shù)斤酒的圓滾滾大肚酒壇便滴溜溜向著前面飛去,然后在空中又自然而然旋轉(zhuǎn)回來,穩(wěn)穩(wěn)落在他的手里。
齊武烈仰起脖子,輕輕一笑,只灌酒。沒說話。
誰又能知道,當(dāng)初紅霞仙子剛剛離世的那段時日。作為武林最惹眼新秀的紫荊山莊莊主在夜里時看著躺在床上不過才兩個月大的孩子,會常常趟淚呢!孩子在床上哭,他在床邊哭。堂堂的男子漢哭得像個娃娃。
其實有些事,齊武烈也覺得不吐不快,但到他現(xiàn)在這年紀(jì)。顯然不會再說出來。不合適,也顯得矯情。
兩人悶頭喝酒,再沒有什么言語。
直到幾個酒壇都空空如也,徐鶴站起身,道:"等你死了,我會保悅兒坐穩(wěn)莊主之位。只是這中間要是有某些你和其余那些女人生的所謂少莊主不識趣想要搶占悅兒的位置,我可不會太過手下留情。"
"呵呵。"
齊武烈擺擺手,"我欠紅霞,不欠他們的。你愛怎么著怎么著,留他們性命就成,畢竟身上還淌著我的血。"
徐鶴不再言語,身影在夜空中很快遠(yuǎn)去。
齊武烈獨自坐在樓頂許久。
這夜兩人在這瞭望塔之上的交流注定不會再讓其余人知道。若是傳出去。對紅葉谷而言只怕真可能有滅頂之災(zāi)。
聽雨閣雖然早成為江湖過往,但當(dāng)初可的的確確讓趙洞庭差點都送了命。
徐鶴回到劍流閣內(nèi)時,閣內(nèi)仍舊熱鬧。只隨著他進(jìn)屋。這份熱鬧便悄然安靜下來。
大家都打量著徐鶴的臉色。
徐谷主渾身上下看起來并無打斗痕跡,顯然是沒有和齊莊主交手的。那兩人出去這么長的時間,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這些人注定沒法得到結(jié)果。
徐鶴對著眾人點點頭后。便直接上樓,回自己的房間去。
數(shù)十年的恩怨冷戰(zhàn),齊武烈會突然找上門來。并且以這樣的方式開解,讓他現(xiàn)在心情也是有些復(fù)雜。
有些東西似乎是放下了,但心里,卻好像愈發(fā)覺得痛惜。要是當(dāng)初姐姐沒死,那該多好。
在上樓的時候,他突然又想,齊武烈為何要這般"交代后事"?
為皇上賣命?
難道皇上現(xiàn)在還有什么事情需得齊武烈這個已是風(fēng)燭殘年的江湖魁首去以老命相拼嗎?
直到回到自個兒房間里,徐鶴都仍然在琢磨這件事情。
門外忽有敲門聲響,隨即有尖細(xì)聲音,"徐谷主可在……皇上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