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shù)還在繼續(xù)。
    裴醫(yī)生面無表情，手上動作依舊流暢，像是在處理很輕松的傷勢一般。
    江羨有意避開了不去看祁淵的傷口。
    但渾身上下那股疼痛感愈發(fā)的強烈。
    飲下藥劑后痛苦便會慢慢加重，江羨一直在硬撐著，想要等到祁淵手術(shù)結(jié)束，聽到平安無恙的消息。
    半小時、一小時。
    裴醫(yī)生分神觀察江羨的狀況的時候，還以為這回藥劑有什么地方失誤了，但其實并不是，是因為江羨一直在忍。
    “還能行么？”
    裴醫(yī)生問江羨的情況，江羨卻滿心的都是祁淵，“他怎么樣了？”
    “目前來看情況良好，大概還要一段時間結(jié)束，讓助手帶你去休息？”
    裴醫(yī)生比誰都要了解這個藥劑發(fā)作時有多痛苦，可即便如此，江羨也沒有半點動搖，依然固執(zhí)的留在手術(shù)室。
    骨頭像是被蟲子在吞噬一樣，刺痛又難捱。
    裴醫(yī)生后面再詢問他如何了，江羨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裴醫(yī)生沒再追問，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盡量讓江羨早些去休息。
    江羨緊緊的攥著拳頭，手臂和脖頸處青筋暴起，額頭上冷汗也很是明顯。
    怕?lián)尾蛔　?br/>     所以江羨一直握著祁淵的手。
    仿佛這樣心里就能多一些慰藉，能夠再堅持一會兒。
    細看的話，江羨身形都在顫抖。
    太難捱了。
    江羨平復著呼吸，盡量忽略掉這種痛苦不適感，看著閉上眼眸昏迷著的祁淵。
    “說過要平安的。”
    “我在堅持，所以，三哥也要。”
    再簡單不過的兩句話，江羨卻是說了好久好久，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念。
    說完后，江羨身子微彎，握著祁淵的手，把自己的頭靠了上去。
    手心處出的全是冷汗，甚至連呼吸都能感受到這些痛苦。
    但很奇怪，想到是為了祁淵，江羨便沒有一絲一毫的后悔和害怕。
    他們身上肩負著國家，在服從命令的前提下都為彼此做了很多很多。
    祁淵不曾后悔過。
    江羨也一樣。
    ……
    手術(shù)時間足足三個小時。
    這是裴醫(yī)生在能力范圍內(nèi)的極限。
    “暫且不用出去，等你緩過來后我們再走。”
    “去病床上休息會兒，人已經(jīng)脫離危險了。”
    裴醫(yī)生一邊處理最后的小細節(jié)，一邊跟江羨講話。
    但是很久都沒有得到回應。
    小助手過去看了眼，頓時有些焦急的說，“師傅，昏過去了。”
    裴醫(yī)生動作微頓，過去查看了江羨的狀況。
    江羨是一個小時后醒來的，醒來后便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像是重組一樣。
    稍稍偏頭，就看到了躺在不遠處的祁淵。
    江羨看不懂這些醫(yī)療機器上面的數(shù)據(jù)，但可以看懂心電圖。
    嗯，心電圖沒有變成一條直線。
    人還活著。
    裴朗從不遠處走來，視線落在江羨身上，“醒了？還能走么？”
    江羨試探著動了下，然后低低嘆了一口氣，“我腿軟……”
    “正常現(xiàn)象，不止腿軟，在劇烈疼痛過后四肢也會發(fā)軟。”
    “！！”
    小助手并不在手術(shù)室，去處理其他事情了。
    所以說完這話，裴朗就走上前，準備把江羨給扶起來。
    江羨動了下手臂，果然發(fā)軟，但還是倔強的在空中撲了兩下，“不用了。”
    裴醫(yī)生：“？？”
    江羨看了自己右邊還在昏迷中的祁淵一眼，又回頭看向裴醫(yī)生。
    這個眼神代表了很多。
    裴醫(yī)生也頓時就明白，這意思就是正主在眼前呢，雖然還昏迷著，但也盡量不要有什么肢體接觸。
    “呵。”
    “我把他的胸膛處中彈地方切開又重新縫上，吃醋嗎？”
    ……正兒八經(jīng)的手術(shù)怎么聽起來那么不對勁？
    裴醫(yī)生倒也不自討沒趣，直接揮揮手離開了，讓江羨自個兒起。
    其實還有些不太舒服，不過比起服下藥劑最開始的時候，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很多很多。
    江羨躺在病床上緩了好久才有力氣起來。
    然而下來的第一秒就是去到了祁淵身邊。
    臉上還帶著呼吸面罩。
    江羨就這么盯著他看了一眼，然后低下頭，在祁淵的額頭上親了下。
    隔著一層口罩。
    如蜻蜓點水般親了下。
    能在手術(shù)室內(nèi)陪祁淵幾個小時，能待在這兒一直到確定他平安無恙，江羨很滿意了。
    所以離開時，語氣很輕，“我等你載譽而歸。”
    在江羨離開手術(shù)室后，本該還在昏迷中的祁淵的手卻是細微動了下。
    是被江羨握過的那只手。
    離開醫(yī)院后，江羨又跟著裴朗去了他所住的地方，藥劑觀察需要滿三日。
    裴醫(yī)生開口時還有些不以為然，“做好心理準備，往后只會越來越重。”
    江羨輕揚了下眉，“裴醫(yī)生研制的這是什么毒藥？”
    小徒弟聽到這話后心都緊了下，“江先生，不能這么說。”
    江羨偏頭一笑，“怎么，還怕你師傅生氣啊？他生什么氣，我就是隨便問問。”
    小徒弟頓時擔憂的看了裴醫(yī)生一眼，師傅平日里最為討厭底下人多嘴，怎么如今江羨這樣問，師傅卻是無動于衷？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江羨倒是不見外，進去后便直接坐在了沙發(fā)上，“都已經(jīng)成為做實驗的小白鼠了，喂小白鼠吃的什么東西還不能告知嗎？這對小白鼠是不是有些太殘忍了？”
    裴醫(yī)生倒沒有遮遮掩掩，“一種氣體病毒的保護性解藥，如今只是試驗有沒有其他的不良反應。”
    氣體病毒？
    聽起來還挺高級。
    江羨點點頭，“小白鼠餓了，能吃點東西嗎？”
    裴醫(yī)生倒是稍顯玩味的坐在江羨對面，“先前略有耳聞，如今才記得他是KL組織大名鼎鼎的祁淵，冒昧問一句，手段狠厲冷漠無情的祁淵，怎么看上了一只小……狐貍？”
    本來想說小白鼠，但怎么看江羨都跟小白鼠三個字不沾邊。
    于是說到最后，也是硬生生轉(zhuǎn)移了話鋒，狐貍二字脫口而出。
    狐貍羨羨微微抬起下頜，像是在思考。
    “怎么看上的啊，一眼就看上了。”
    “……”
    裴醫(yī)生對江羨其實更多的像是一見如故。
    除此之外，也并無其他多余的心思。
    只是比較好奇江羨和祁淵如何走到一起的。
    見江羨并未多談，裴醫(yī)生也沒再問。
    助手訂了一些飯菜送來，江羨前一秒還在故意說小白鼠的待遇也太差了，想吃點好的。
    下一秒，飯都吃不了，藥.效又開始發(fā)作，疼痛難忍。
    “藥劑原因，最近三日有很多的忌口，所以忍耐下。”
    江羨不得不放下筷子，平復著呼吸，輕應了聲，“知道了。”
    明明很慘很可憐的事情，但因為前后情緒反差太大，導致又心疼又好笑。
    裴醫(yī)生的徒弟都不由得抿唇笑笑。
    江先生太心酸了。
    江羨一天下來吃的東西很少，別說吃東西了，能夠活著對江羨來說已經(jīng)是一種奢望。
    可即便如此江羨從頭到尾半句怨言都沒有，實在熬不住的時候就問裴醫(yī)生祁淵怎么樣了，清醒沒有？
    前兩日裴醫(yī)生情緒還很淡然，偶爾還會打趣幾句。
    第三日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裴醫(yī)生情緒不太對。
    江羨想問來著，但是小白鼠還在實驗中，太痛苦了。
    幾乎隔一會兒就要換一件衣服，后背全部被冷汗給浸濕。
    好不容易重新活過來，江羨懨懨的躺在床上，呼吸還有些喘，“裴醫(yī)生是來告訴我藥劑實驗快要結(jié)束的好消息嗎？”
    裴醫(yī)生輕嗯了一聲，“算是結(jié)束了，等下抽血做一下檢查。”
    有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想聽哪個？
    江羨趴在床上，用被子蒙著自己的臉，“不想聽壞消息，壞消息別跟我說。”
    裴醫(yī)生只說了四個字，“祁淵醒了。”
    江羨先前還有些模糊的思緒一瞬間變得清醒起來，“裴醫(yī)生說什么？”
    “今日一早就清醒了，沒來得及告訴你，怕你激動昏過去。”
    激動的確是有些激動，但也不至于昏過去。
    江羨驚喜過后就又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么，“裴醫(yī)生妙手回春，感謝裴醫(yī)生救夫之恩~”
    饒是裴朗都被江羨這話給惹得笑了出來。
    救夫？
    兩個人倒是甜蜜。
    只不過……
    “你好好休息，醒來后記得去抽血。”
    “……嗯。”
    裴朗離開臥室后，面色霎時變得凝重起來。
    小徒弟也察覺到了師傅的不對勁，但并不敢開口多問。
    江羨足足睡了一整夜，到第二天一早才醒。
    醒來后就接到了陸軍長的電話。
    江羨清醒之后直接去了浴室，把門反鎖著，安全通話。
    “陸軍長。”
    “我們的人得到消息，說祁淵已經(jīng)脫離危險，只需好好休養(yǎng)一番后便可重新參與行動，你這邊情況如何？”
    “報告陸軍長，一切安好，今日便可回國歸隊。”
    “好，在確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盡快返回國內(nèi)。”
    “是，保證完成任務！”
    陸軍長并不清楚江羨為祁淵都做了些什么，甚至沒有多少人清楚此事，包括祁淵。
    江羨簡單整理后又配合裴醫(yī)生抽了個血，便準備回國，任務已經(jīng)完成，留在這兒只會增加風險。
    “要走？”
    “小白鼠完成任務了，準備撤離，多謝裴醫(yī)生妙手回春，有緣再見！”
    裴醫(yī)生見江羨情緒挺好，到底是沒有把昨日在醫(yī)院聽到的對話告知給江羨。
    “留個聯(lián)系方式。”裴醫(yī)生語氣很自然，“往后出現(xiàn)什么不好的反應可以聯(lián)系我，免費治。”
    江羨也是唰唰唰的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留下。
    不好的反應倒是沒有。
    不好的事情倒是通過電話傳過來了。
    江羨很快便踏上了回國的路程，剛抵達國內(nèi)后就馬不停蹄的去參加了重要會議。
    這次會議主要是圍繞失聯(lián)許久重新通話的祁淵談論。
    在KL組織臥底這些年，基本信息早已掌握，遲遲沒有訂下一舉殲滅的原因是因為KL組織潛藏著一個巨大的危險。
    V-02炸彈，炸彈爆炸后所釋放出的氣體毒素在幾分鐘后便可蔓延到周圍百里，只要吸入一點點微弱氣體，身體器官便會快速枯竭，直至死亡。
    沒有查到V-02的信息，便不可貿(mào)然動手。
    而這次祁淵聯(lián)系陸軍長，在通話中提到了V-02。
    并保證在三月內(nèi)調(diào)查清楚相關(guān)信息，希望國內(nèi)可以提前開始籌備，最晚，三月后對KL組織出手。
    這次重要會議交代的信息很多，聊了足足六個小時。
    收到這些重要情報后，國內(nèi)便已經(jīng)開始籌備攻打KL一事，江羨也忙著解開一些情報密碼，給他們提供最大的幫助。
    他們?yōu)閲鴳?zhàn)，身上肩負著重要任務。
    黑暗終究戰(zhàn)勝不了黎明。
    ——oo——
    兩月后。
    江羨剛剛結(jié)束一整日的工作，卻發(fā)現(xiàn)靜音的手機有一通未接電話。
    來自Y國？
    祁淵嗎？
    但祁淵也應該不會貿(mào)然聯(lián)系他的。
    江羨在回與不回中猶豫，最后還是選擇了撥回去。
    “喂。”一個很熟悉很清潤的聲音。
    江羨怔愣片刻，也很快記起電話那邊的身份，“裴醫(yī)生？”
    裴朗輕應道，“難得，還記得我。”
    江羨唇角微微上揚，“救命之恩和煎熬痛苦的藥劑，這兩件事都很難忘。”
    “不是救夫之恩？”
    “……”
    難為裴醫(yī)生了，還記得這么清楚。
    “裴醫(yī)生忽然打電話來是有什么事嗎？”
    “嗯，關(guān)于祁淵的。”
    “他怎么了？”
    裴醫(yī)生其實并不想多管閑事，大概是初見時候包括后面相處的一見如故。
    看到了江羨的奮不顧身，看到了他甘愿付出。
    所以這個閑事，裴醫(yī)生拖了兩個月，還是選擇告訴江羨。
    “你回國前我說過有一壞消息和好消息，還有個壞消息你沒有聽。”
    “當日去醫(yī)院，聽到了KL的人商議祁淵和楚蔓訂婚一事，算著日子，訂婚典禮差不多就在半個月后。”
    半月后？
    和約定好的任務行動時間很接近。
    這么一猜，倘若訂婚為真，祁淵多半是為了完成任務不得已為之。
    但是！江羨！還是！好氣！
    處理完手頭上一些緊急的事務，江羨便尋了個借口休假幾日，然后直接飛Y國。
    找祁淵算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