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信任
再一次踏入蔣馳家,姚希詩的心情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半個小時前,她在校道上被他攔下,她不想在這種敏感關(guān)頭再添話柄,可蔣馳卻說:“好歹同學(xué)一場,因為你,我還莫名被拋棄了。”
最后,他真誠地說:“我能幫你。”
可能是蔣馳的表情太認真,也可能是自己這段日子的隱忍已經(jīng)快到極限,又結(jié)合之前他的表現(xiàn),姚希詩還是信了他。
他說回家,她也跟著他回了。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放松過自己,最近時時刻刻處于緊繃狀態(tài),就算心理再怎么強大,她也不過是個不到十九歲的學(xué)生,每天被人這么指指點點,心理防線遲早被擊潰。
在這個時候,蔣馳的出現(xiàn),恰好為她提供了一個可躲藏的避難所。
也許是因為他見過她最落魄最狼狽的時候,她在他面前可以毫無負擔(dān)地卸下偽裝。
蔣馳的家里有一面落地窗,以前她覺得沒什么特別,現(xiàn)在陽光照進來,讓整間屋子又亮又暖。
陽光正好照到沙發(fā)一角上,她走了過去,坐下。
蔣馳給她拿了瓶礦泉水,給自己拿了罐啤酒,他也坐下,把水遞給她,姚希詩卻搖頭道:“給我酒吧。”
他愣了一下,把桌上的啤酒遞給她。
她拉開拉環(huán),喝了一大口,手捏著酒瓶,背靠沙發(fā),面無表情地發(fā)呆。
蔣馳坐在一旁沒打擾她。
一瓶酒下肚,姚希詩望向他:“還有嗎?”
他點頭,從冰箱里拿出幾罐,在遞給她前還是說:“你少喝點。”
在詭異的沉默中,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姚希詩喝了三罐啤酒,捏扁的酒瓶被她扔在地上。
她從來不曾喝過這么多的啤酒,也不曾這樣粗魯放肆過,但她現(xiàn)在什么都不愿去想,什么都不想裝。
蔣馳見她又要開一罐新的酒,忙按住她的手:“你喝太多了。”
她笑了出聲,問他:“蔣馳,我能信你嗎?”
“如果能,今晚我想喝醉。”她松開手,躺在沙發(fā)上,望著天花板,眼神空洞得嚇人。
“我現(xiàn)在有點懷念高中那會……”她緩緩開口,“那時候大家一心只想著學(xué)習(xí),心思都很單純,有些小口角也能很快和好,女生雖然小心思多,會抱團,但也很容易相處。”
蔣馳喝著酒,靜靜地聽她說。
“我還記得我剛到班上的時候,大家都很熱情,可是我不喜歡別人太熱情,日子久了,只有溫霏還能受得了我,那是因為我們本質(zhì)是一樣的,裝作很冷很傲,來掩飾自己的脆弱。”姚希詩喝了口酒,繼續(xù)道,“可是那樣的后果,就是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只有溫霏一個朋友。后來我想改變,而我也確實很聰明,什么都一學(xué)就會,和女孩子相處的竅門,不過是投其所好,求同存異。”
她似乎是被自己逗笑了,笑完接著說:“我和那些女生聊八卦、聊時尚、聊明星,我和她們有很多話題聊,我也裝作很活潑。很快,我交了很多朋友,無論是在班上還是在學(xué)生會、在社團,我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
“可是,這次的事情,除了秦斐,沒有一個人替我說話,不僅如此,她們私下里還會議論我,多難聽的話都說得出,流言傳得快,她們也出了一份力。”
蔣馳看著姚希詩,她閉上眼,又睜開,她的眼眶紅了,地上的酒瓶又多了一個。
姚希詩坐起身,又去開了一罐酒,她咯咯地笑:“以前我以為這個世界最可怕的人是你,現(xiàn)在我要給你道歉。”
她身子往前傾,握著酒瓶要跟他碰杯。
蔣馳抓住她的手臂,怕她摔了。
她的身子搖搖晃晃,已經(jīng)有六七分的醉意,又看向窗外,發(fā)現(xiàn)原來天已經(jīng)黑了。
“這么快,天就黑了啊……”她輕聲說。
“你今晚沒課。”蔣馳拿下她手里的酒瓶,“別喝了,先醒醒酒。”
“你怎么知道我沒課?”她問。
蔣馳沒答。
姚希詩又想起來,她得給陳晏打個電話,便問蔣馳:“能把我手機拿來嗎?”
蔣馳打開她的包,把手機遞給她。
那頭的陳晏很快接通了電話:“希詩?”
“晏哥,我今天不太舒服,不能去給彤彤上課了。”
陳晏聞言關(guān)切了幾句,讓她好好休息。
掛了電話,姚希詩就見蔣馳正盯著她看。
他彎彎嘴角,嘲諷道:“這就是男主角?”。
姚希詩點頭,問:“你信嗎?”
“你信大家說的那些謠言嗎?”姚希詩問完又搖搖頭,“你不用回答,你信不信不重要。”
許久,蔣馳才說:“不信。”
“我說了,你信不信不重要。”她重復(fù)了一遍,接著倒在沙發(fā)上。
蔣馳叫了她幾句都沒反應(yīng),他連忙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臉。
姚希詩被他拍了幾下,突然睜開眼,推開他就往浴室里跑。
她干嘔了好幾次,卻怎么也吐不出來,頭暈?zāi)X脹,肚子也不舒服,渾身都不舒服。
姚希詩蹲坐在地上,起來時才發(fā)現(xiàn)褲子都濕了。
“你洗個澡吧。”蔣馳在外邊說,“我給你找了套干凈的衣服。”
姚希詩打開浴室門,接過他手里的衣服。
那是她之前意外留在這里的,還是夏裝,一件短袖連衣裙。
姚希詩洗完澡,換好衣服,剛打開門,蔣馳就站在門口,又遞過來一件衣服:“套上吧,剛洗的。”
姚希詩遲疑著拿過,那是他的睡袍,穿上到她腳踝的位置。
洗完澡人精神了些,她的肚子卻又響起來。
“我只會煮面。”他說。
姚希詩點了點頭。
蔣馳很快煮了兩包方便面,真的如他所說,連一個煎蛋或一根青菜都沒有,只有面。
不過姚希詩吃得很香,她實在餓急了,吃完一碗,又問:“還有嗎?”
蔣馳愣了一下,把自己面前的那碗推過去:“我還沒怎么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姚希詩直接吃了起來。
她這樣子,蔣馳還真沒見過——不對他設(shè)防,有點可愛。
吃完面,姚希詩打開他的冰箱,又拿了罐啤酒。
蔣馳把碗筷放進水槽里,轉(zhuǎn)過身見她又在喝酒,微微蹙眉:“你還喝上癮了?”
“以前我不懂人為什么愛喝酒,現(xiàn)在我懂了……”她的話漸漸多起來,靠在冰箱門上,看著他說,“人在不清醒的時候,什么都不用去想,我總是時刻保持清醒,其實很累。”
“那你也不能喝太多……”
她笑出聲:“你自己本身就是個問題少年,還管我……”
“我哪里像問題少年?”蔣馳洗了手,走近冰箱,把她拉開,從里面拿了瓶礦泉水,喝了一口。
“你抽煙喝酒濫交但你是好男人?”
他扭過頭看姚希詩,見她嘴角上揚,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你又喝醉了?”他冷不丁這樣問。
“沒有啊。”
她沒醉,竟然能好聲好氣和他說話,還帶著笑?
蔣馳笑笑,走向客廳,姚希詩跟在他后面,下臺階的時候一個踉蹌,人往前一撲,半瓶啤酒直接倒在他背上,蔣馳的衛(wèi)衣濕了一大塊。
蔣馳連忙扶住她:“還敢說你沒醉。”
“這兒怎么會有臺階?”她小聲地嘟囔。
“坐好。”他把她按在沙發(fā)上,又說,“我去洗個澡。”
浴室內(nèi),大冷天的,蔣馳卻沒有開熱水,冰涼的水珠掛在炙熱的肌膚上,他咬著牙,即便是冷水,似乎也降不了溫。
匆匆洗完,他只套了件浴袍,在腰間松松垮垮打了個結(jié),吹頭發(fā)的時候還惦記著姚希詩,擔(dān)心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頭發(fā)吹了個半干就出了浴室。
姚希詩沒有搞事情,她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這里的溫度剛剛好,她的困意襲來,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蔣馳叉著腰,無奈地看著她。
睡著的姚希詩有些嬌憨,不像平時,總是冷冰冰的。
他蹲下身子,手忍不住撫摸著她的臉,未施粉黛的臉蛋很滑,他愛不釋手,又輕輕捏了一下。
姚希詩睡得很熟,沒有因此醒來,仍呼吸均勻,到他捏第二下的時候,她皺了皺鼻子,轉(zhuǎn)了個身。
蔣馳忍住笑,抱起她走進臥室,輕輕將她放在床上,又幫她蓋好被子。
合上門,他回到沙發(fā)上,她睡過的地方還留著余溫,他躺到上面去,開了罐酒,默默喝了起來。
以前和她相處,主導(dǎo)者是他,她只能被動地聽話,所以她有氣。讓這樣一個倔得要命的女孩屈服,難于登天。
所以,他做錯了,錯得徹底。
姚希詩外強中干,總是端著一副刀槍不入的高冷模樣,但其實她很缺乏安全感。
所以,他得換個思路想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