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第一百五十八章 江南
魔界,變幻莫測的紫色的天幕下,是穿一身素白的飄逸長衫的逸風(fēng)和一身英姿颯爽的墨藍色戰(zhàn)甲的翩o。這兩人的氣質(zhì),明顯反差大了些。明明男人應(yīng)該打扮得剛毅些,女子應(yīng)該柔婉些,然而此時的逸風(fēng)卻飄然清雅,而翩o則像個豪情果敢的巾幗英雄。
翩o的柔情,只有天楚懂。而逸風(fēng)的堅毅,只有他自己懂。
逸風(fēng)輕輕揚手,將身邊的翩o推倒在一間像是囚禁敵人的小屋中。
翩o被摔在地上時,并沒有立刻起身,只是緩緩坐起來,然后仰頭靜靜地望著逸風(fēng)。那一刻的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沉靜與淡然。
沒有哪一個璇夢,能比得上翩o的睿智與堅強,縱使受傷為虜,她依然能夠鎮(zhèn)定而從容地面對敵人。
“我抓錯人了,你知道么?”逸風(fēng)忽然間冷笑著冒出這樣一句話。
翩o望著他的身影沒有開口,目光中卻帶著疑惑。
逸風(fēng)悠然道:“想要天楚自投羅網(wǎng),抓你不管用。”
“既然不管用,為什么不放了我?”翩o冷然問。
“放了你,也沒那么容易。”逸風(fēng)淡淡地笑著。
“你覺得,抓誰管用?”翩o一字一句地問。
逸風(fēng)似乎是想了想,然后輕輕巧巧地吐出兩個字:“翎溪。”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翩o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又輕輕地笑了,然后道:“你錯了,天楚一定會來的。”
“你這么肯定?”逸風(fēng)只是別有深意地笑笑。
翩o點頭,“因為,他是我的夫君。”
那一刻,逸風(fēng)似乎是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中含著難解的深意,然后長長嘆了口氣,道:“夫君又怎樣,這神魔兩界有著多少刻骨銘心的伴侶,到頭來誰也抵不過時間的磨礪。”
“沒有人足以強大到與時間抗?fàn)帲灰倪€在的時候用心去珍惜,就夠了。”翩o前所未有地正色道,然后站起身,坦然地面對逸風(fēng)的目光。雖然她之前挨了逸風(fēng)幾招,不過傷勢并不算重,況且她自己本身就是具有強大恢復(fù)能力的璇夢,因而此時已基本緩過來。
“連你也對自己和天楚沒有信心么?”逸風(fēng)難解的笑容中帶著幾分玩味。
翩o只是定定地看著他,一字字道:“千萬年后,連你自己都不會記得你曾愛過誰,也不會記得曾經(jīng)有誰費勁心思地討你歡心。”
逸風(fēng)定住了,半晌,才長長地出了口氣,“是啊,千萬年后,誰還記得誰,就算記得那個人,也不一定記得當(dāng)初的情感,更沒有人會記得我殺遍六界尋找伏羲琴是為了誰。”
“為了誰?”翩o的神情中閃過一絲異樣的色彩。
“呵……”逸風(fēng)云淡風(fēng)輕地笑了,“為了一個早已故去多年的人。”
翩o蹙眉,難道這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堂堂魔尊也有著一段難以釋懷的感情么?
逸風(fēng)很快恢復(fù)了如常的神色,道:“等著看好戲吧,我會讓天楚、泓玄、煙若、翎溪他們一個個都來送死。”
“翎溪不會來,他不可能為了救我再傷害自己的身體了。”翩o眼中掠過一絲不屑。
逸風(fēng)只是無所謂地笑笑,“那么,他們?nèi)齻€也夠了,還有那個丫頭。”
“他們?nèi)齻€?和雪涯?”翩o微微詫異地反問著,眼中的深意難猜。
逸風(fēng)冷然一笑,然后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看她,知道道:“等著看一場好戲吧,我會像從前一樣,讓曾經(jīng)的敵人都灰飛煙滅!”
翩o緊盯著他并不算高大、甚至還有幾分單薄的背影,卻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森然與凄冷。
神界,凌波殿。
又是一日了,泓玄請來了自己的娘子紫瞳,與雪涯一起照顧重傷的翎溪。其實翎溪也用不著怎么照顧,因為自從那日大戰(zhàn)以來便一直昏睡著不醒,沒有任何動靜。
于是,更多的時候這兩位姑娘則是默默地坐在一起,相對無言。
七根伏羲琴弦已找到了六根,還差最后一根陽弦了,卻沒有任何消息。雪涯回想尋找之前的六根琴弦時,都或多或少的會發(fā)現(xiàn)六界之中有異常的情形發(fā)生,以帶給大家線索。可唯有如今,一切都很正常,沒有任何奇詭的事情,因此,對于這最后一根陽弦,也沒有任何線索了。
當(dāng)然,重鑄伏羲琴的事,只有自己來操心,泓玄他們的心都放在如何營救翩o上面了。有時候想想,也不能怪他們,畢竟與翩o更早相識,翩o陪伴他們的時候更多些,就如同自己的母親,那個當(dāng)年被他們叫做萱兒的女神。
原來,一切都過去那么久了啊,有時候想想,連初入人界遇到秦莫承,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低眉思索著,似乎感覺到睡在床上的翎溪微微動了動,雪涯和紫瞳相互對望一眼,連忙上前,果然看見翎溪緩緩睜眼,卻過了好一會,才慢慢對上焦距。
“翎溪哥!”雪涯試探著輕輕叫著。
翎溪的目光黯淡了一會,然后企圖微微支起身子。
“別動。”紫瞳柔婉而冷靜的聲音輕輕扶住他。
翎溪幾乎是歇息了好一會才能勉強開口,“天楚呢?”
“啊,天楚哥在外面跟泓玄哥他們聊天呢,怕吵著你所以就沒進來。我這就去叫他來。”雪涯靈機一動沒有說天楚他們依舊是在籌劃如何策劃下一次大戰(zhàn),也就是營救翩o的行動,免得讓他擔(dān)心。
“不用……”翎溪緩緩搖頭。確定了天楚確實在,確實是復(fù)活了,之前的一切不是夢,他就安心了。
緩緩動了下身子,卻止不住地鮮血不斷從口中涌出,身子也難受得幾乎麻木。
“翎溪哥!”雪涯驚了,有點手足無措。
到底還是紫瞳鎮(zhèn)定些,她站起身,然后手中一束溫暖的粉紅色光芒緩緩籠罩住翎溪的身子。
只是,或許是翎溪的傷太重的緣故,紫瞳的法術(shù)收效甚微,似乎翎溪只是面色稍微緩和了些,卻依舊還是不斷地吐血。
雪涯很著急,想要叫天楚和泓玄他們過來,可是一想他們不是璇夢,就算叫他們來也沒有用。
翎溪借著喘息的空檔,微微抬手指了指放在屋子角落的煉玉火爐。他現(xiàn)在很冷,冷得無法形容,徹骨的寒氣縈繞周身,紫瞳手中溫暖的法術(shù)只起到一點微小的效果,他還是冷得幾乎全身都僵住了。
冰弦所帶來的寒氣果然非同小可。
雪涯會意,將墻角的煉玉火爐挪到床邊較近的位置,火爐里燃燒的是神界用來煉丹的三昧真火。
可是她轉(zhuǎn)過身來去握翎溪的手指,卻依然冷得如冰。
紫瞳小心地扶著他趟好,然后繼續(xù)運起法術(shù),就算一時難以對他有大的改善,至少能讓他稍微好受一點。
翎溪閉著眼,身體本能地運起微弱的法術(shù)與紫瞳相抗。
“翎溪?”紫瞳詫異,他是不舒服么?重新檢查自己的法術(shù),并沒有錯,應(yīng)該能讓他好受一些啊。
翎溪體內(nèi)的靈力依舊微微抵抗著,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什么,冰弦收回了,聚魂之術(shù)成功了,他卻莫名地有一種失落與心寒的感覺,似乎自己的存在已經(jīng)沒什么意義了,隱隱渴望著一種自生自滅的結(jié)局。
紫瞳只當(dāng)他是累了想休息了,于是緩緩收了法術(shù),不再動他,然后看著他再次陷入沉睡。
人界,江南,草木仍翠,寒江落雪。
幾乎是從不下雪的江南這一年冬天竟然也零零散散飄落幾枚雪花,映襯著原本還帶著綠意的草木分外玲瓏。
西子湖畔的余杭,依舊寂靜而清幽。
只是在這并不繁華的街道旁,近日來卻多了一間醫(yī)館,醫(yī)館外間,坐著三五名前來等候就醫(yī)的病人,內(nèi)間則是一位明艷照人的年輕女子在為一人看病。
沈明漪,她的手邊擺放著藥方金針等一切用具,這家醫(yī)館,是前不久她開的。人總要生活,總要會些能夠賴以生存的東西,好在,她懂醫(yī)術(shù)。任誰也想不到,當(dāng)年那個弱柳扶風(fēng)的嬌貴千金,如今竟能靠一個人的力量,開起一家偌大的醫(yī)館。
當(dāng)一個人真的再也沒有人可依賴的時候,由不得你不強大。而強大,有時候僅僅是為了想要一份平靜的生活。
所謂想要的平靜生活,也便是如此吧。那些江湖中腥風(fēng)血雨的一切殺戮,不都是為了能夠與身邊的人一起過著安居樂業(yè)的平靜日子么。
趁著沒有人來看病的空當(dāng),她站起身來準備活動一下,推開半掩的窗,外面清新的空氣夾雜著點點飛雪飄進,帶來一種沁人心脾的芳香。她望著這如詩如畫的江南美景,不由得癡了。
“莫承哥哥,你還會回來么?還記得明漪么?”
“又是一年飛雪,原來,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了啊。”
“我在余杭開了一間醫(yī)館,我已經(jīng)說服自己不再等你了。”
心中默念著那個不知身在何處的男子,沈明漪抬起頭來,望向窗外飛過的鴻雁。那一份絲念,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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