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男人是真的狗。
    盡管他此時的少年音和很多年后陰冷譏誚的聲線不同，但依然能和那個男人重合起來，喚醒楚殷的記憶。
    他喜歡箍著她的腰，把人死死摟在懷里，鼻尖在楚殷的頸窩里深深地嗅。
    “什么香水？”男人聲音嘶啞，“好香……”
    楚殷不回答他，他就會一直問，然后用行動問，逼得她無奈回答——沒有香水，只是沐浴液和洗衣液混合起來的味道而已。
    時光倒流，楚殷居然又被同一個人，問到了相同的問題。
    她忽然意識到，冥冥中有些事情仍然會順著既定軌道走，既然她沒法徹底躲開這個狗男人，讓他討厭自己不是更快？
    畢竟她知道陸縝喜歡什么樣的。
    陸家這位掌權(quán)者看上去深沉穩(wěn)重，實際卻喜歡帶刺的野玫瑰。上輩子的楚殷張揚又不馴，處處和他反著來，拒絕他，反抗他，卻反而合了這個死變態(tài)的心理。
    那這回她就做他最不喜歡的那種乖巧好學(xué)生好了。
    ——平平無奇，溫順木訥，只不過背地里殺一殺你這樣子。
    楚殷口罩底下舔了舔唇，聲音卻平直乖順，目光困惑：“同學(xué)，我不懂什么香水的。”
    陸縝本來也覺得自己有些沖動了。他點點頭，不經(jīng)意地抬眼，卻忽然看見細(xì)碎的額發(fā)下，她一雙眼睛剔透得像玻璃，連困惑都清澈見底。
    少女戴了口罩，規(guī)規(guī)矩矩地穿著校服，看起來像是個安分的小書呆子。她渾身散發(fā)著一股極力隱藏的排斥，就像是乖學(xué)生對不良少年的本能抗拒。
    陸縝本也對這種人沒興趣。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臟像是被一根軟刺輕輕地扎了一下，蔓延開一股說不清楚的酸澀。
    “你認(rèn)識我嗎。”他問。
    楚殷口罩底下磨了磨牙。
    ……何止認(rèn)識，老娘連你腹肌和人魚線中間有顆痣都知道！
    但她表面上只是皺起眉，似乎覺得他很奇怪，又不敢不回答。
    最后慫慫地?fù)u了搖頭：“不認(rèn)識的。”
    陸縝深黑的眼睛看著她，想：算了。
    難為一個小呆子做什么。
    少女離開的背影很纖細(xì)，微微垂著頭，像是隨時會隱沒在人堆里的存在，無趣而又無害。陸縝目送她轉(zhuǎn)過拐角，才收回目光。
    他不知道，“無害”的小白兔皮下是只狼，她走的時候正磨著爪子想：
    不殺狗男人，不是中國人！
    從陸縝走出教室開始，國際班的人就炸翻了。
    “臥槽，縝哥是和那女的說話了嗎？”
    “她誰啊？她認(rèn)識縝哥？”
    “她不是楚家從村里接回來的鄉(xiāng)巴佬嗎？？”
    楚秋秋面對眾人的疑問，神色也有些難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個姐姐是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和陸縝搭上話？
    很快，這個消息像坐上了火箭一樣，迅速傳遍了全校。全校都知道，有個女生跑到高二國際班去問題，然后單獨和陸縝說話了。
    付明萱整個人都炸了，她難以置信，陸縝從來都沒理過她，跟她說過字?jǐn)?shù)最多的話就是送禮物的那次。可是據(jù)她在國際班的小姐妹說，陸縝出去了好幾分鐘！！那個鄉(xiāng)巴佬居然和陸縝說了幾分鐘的話？！
    一整節(jié)課，5班的教室都靜不下來，不斷有人回頭怒瞪楚殷。
    宋兆霖偷偷問楚殷：“桌桌，你認(rèn)識我們縝哥啊？”
    楚殷正在靠刷題泄憤，冷淡道：“不認(rèn)識。”
    宋兆霖也覺得不太可能認(rèn)識，之前問她的時候，她連陸縝這個人都不知道呢。
    “那你為啥和縝哥說話啊？”宋兆霖捂著嘴躲避老師的目光，悄悄說，“喜歡他的女生很瘋的。”
    楚殷捏著筆的手指一陣用力：“……是他找我說話。”
    宋兆霖一臉“雖然我不會笑你但是你也不要逗我”的表情。
    下課鈴打響，付明萱帶著小姐妹走了過來。
    大約是楚殷平時都埋頭學(xué)習(xí)的緣故，她看起來像是很好捏的軟柿子。所以付明萱開口就是質(zhì)問的口吻：“喂，你和陸縝說什么了？！”
    楚殷轉(zhuǎn)著手中的筆，抬了抬眼：“和你有關(guān)系？”
    宋兆霖在心里鼓掌，不愧是他殷姐！！
    付明萱驚了，沒想到她是這種語氣，她氣急：“你是不是纏著他了？不然他怎么會理你？你一定耍了手段！你到底說了什么？！”
    這回宋兆霖都看不下去了：“哎你——”
    楚殷“啪”地把筆拍到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以為我是你？”
    付明萱覺得自己氣到七竅都流血了：“你？！”
    楚殷淡漠地站起身，推開她離開。
    “這么想知道，你問陸縝去啊。”
    ……
    當(dāng)晚，薈文的匿名論壇里有人開了個帖——
    【八一八那個跑到高二國際班問問題、還和陸縝搭話的千金小姐姐】
    主樓是科普，這位姐叫楚殷，高二5班的插班生，楚家剛從鄉(xiāng)下接回來的千金，是國際班楚秋秋的姐姐，高三男神學(xué)長楚實的妹妹。
    “陸縝”這兩個字自帶流量，帖子一發(fā)出來，瞬間就有無數(shù)跟帖。
    1l：前排給樓主遞鍋蓋，敢?guī)橙舜竺阋彩穷^鐵。
    2l：聽說這事了，村里長大的就是厚臉皮，牛批。
    3l：所以她到底哪兒來的臉去和勾搭陸縝？？我可不信她是去問題的。
    4l：回樓上，就是因為沒臉沒皮才會去勾搭啊。
    ……
    配合著這個帖子，各大年級群和班群也在討論。
    因為陸縝是太特殊的存在，作為現(xiàn)任校草，喜歡他的人很多，可他又不像前校草顧秋澤那樣溫和好說話，大多數(shù)人都不敢越雷池半步。所以局面就成了大家都喜歡，但沒有人能擁有。
    一旦有人打破這個平衡，很多人就會瘋。
    漸漸地，吃瓜群眾給陸縝安排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他們覺得那個鄉(xiāng)巴佬手段很高明，她故意拿了道很難的題到國際班去問，講題的時候引起了陸縝的注意，所以縝哥和她是在說那道題。
    雖然扯，但比起“陸縝對那個人感興趣”，女生們更愿意相信這個說辭。
    于是帖子里有人問——
    70l：所以那個鄉(xiāng)巴佬學(xué)習(xí)真的很好嗎。
    71l：可能她在他們村是個學(xué)霸？？之前數(shù)學(xué)公開課她還回答出了一道挺難的題。
    楚秋秋一直密切關(guān)注著帖子的進展，看到這里，她露出了笑容——時機成熟了。
    幾分鐘后，正在帖子里回復(fù)“放屁吧她才不是什么學(xué)霸，她就是心機”的付明萱，收到了一條匿名郵件。
    她打開一看：“！！！”
    又過了十分鐘，論壇里空降了一個新帖——
    【大料，快來看看楚家“學(xué)霸”千金的成績單~！】
    主樓直接放了張圖，圖上是xx鎮(zhèn)一中某班的成績單，楚殷的名字赫然在列。
    語文102，數(shù)學(xué)69，英語99，文綜三科161，總成績431，年級排名302名。
    1l：臥槽這成績簡直辣眼睛啊！
    2l：這就是學(xué)霸？在破村子里都考三百多名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3l：實錘了，楚殷心機婊，裝學(xué)霸去引起縝哥的注意，嘔
    高二年級大群里，這張成績單迅速地傳播開。這時候，沒有人在意這屬不屬于人肉行為，所有人都在吃瓜。
    付明萱：[天啊，我真的以為她成績不錯的！平時在我們班里她特別用功呢。]
    邢蘭：[我也以為]
    楚秋秋：[你們別說我姐姐了，她努力沒有收獲已經(jīng)很難過了]
    雖然楚秋秋這么說了，但底下還是有一堆人在嘲楚殷的成績。
    就在這時，群里忽然彈出一條新消息。
    陸縝：[帖誰發(fā)的？]
    年級群瞬間炸了。
    [啊啊啊縝哥居然在群里出現(xiàn)了！！！]
    [銅礦截圖]
    [銅礦√]
    ……
    付明萱：[其實我也覺得沒必要這樣吧，畢竟是別人的隱私，隨便發(fā)出來真的不好。]
    楚秋秋：[求求大家不要再嘲笑我姐姐了，她成績不好我一定會幫她的qaq]
    楚秋秋發(fā)完，退出手機群，又上了論壇。
    那個帖子已經(jīng)被頂瘋了，全都在嘲楚殷。楚秋秋饒有興趣地瀏覽了一遍，其中有一樓在說“成績差不是你人肉別人的理由”，楚秋秋回復(fù)那樓——
    “成績差就別裝學(xué)霸啊，裝了就得躺平任嘲。”
    發(fā)完走出房間，看了看楚殷緊閉的房門，她心里非常得意。
    匿名論壇就是好。薈文的每個在籍學(xué)生都有一個專屬賬號，可以掛自己的大名，但沒有人會那么做，大家都很享受暢所欲言的感覺。
    楚殷現(xiàn)在估計都慌死了吧。
    ……
    楚殷剛剛做完作業(yè)。
    滴——任務(wù)完成√解鎖下頁劇本，獲得【改單字】權(quán)限。
    發(fā)光的書攤開，學(xué)習(xí)姬說：宿主，目前的劇情很赤雞。
    楚殷沒加群，不逛論壇，看了劇本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掛出花兒來了。她去瞅了一眼，各種牛鬼蛇神都在樓里撕，已經(jīng)成了熱帖，飄在首頁。
    都怪陸縝那個傻逼……
    手機叮咚一聲，哥哥發(fā)了條微信過來：“小殷，別聽網(wǎng)上那些，交給哥哥處理。”
    過了兩秒又來一條：“吃不吃冰淇淋？”
    哥哥怕她難過，這是拿她當(dāng)小孩子看了。
    學(xué)習(xí)姬也有些擔(dān)心：宿主，局面已經(jīng)這樣了，你打算怎么辦？
    即便有權(quán)限在，也無法讓時間倒流，阻止他們發(fā)帖子啊。
    楚殷單手支著臉頰，挑了挑秀氣的眉。她上輩子高中成績是不好，成績單的確是她的，一想就是楚秋秋那貨搞到的。發(fā)了也就發(fā)了，她倒不在乎這個。
    但她被搞了，不搞回去，對不起她的金手指。
    楚殷移動著光筆，落在劇本的某個字上——
    “想玩兒？”
    她把【匿名】的“匿”劃了，唰唰幾筆，改成了【實】名。
    “那大家玩大點——薈文實名論壇歡迎您。”
    晚上10：39分，薈文論壇崩了一秒。
    一秒過后，每一樓的頭像下邊，突然顯示出了賬號大名！！
    所有精分、白蓮頓時無所遁形。
    楚殷瞇起眼。
    來啊~大家一起裸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