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打惡人
53
楚殷靠在墻上, 手腕被陸縝握住,不得不仰頭看他。
陸縝的手指壓在她的脈搏上, 能感受到真實的搏動, 一聲一聲。
因為來得急,陸縝的黑發(fā)微微凌亂,冷白的臉上雖然沒有什么表情, 可瞳孔卻墜著星星點點的微光。
楚殷從那雙眼睛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
她的心忽然也跳快了些。
……她隱約有種感覺,陸縝終于還是發(fā)現(xiàn)了!
上次砸燈他就已經(jīng)有些暗示, 這一次剛好又被他看到這件事……一切過分湊巧, 冥冥中就像是有劇情在無聲地推動。
楚殷咬住舌尖,立刻決定, 不管陸縝猜到了什么,她都不認!
尤其是她之前對他做的那些……!
陸縝喘息著, 清冽的氣息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少女臉色瓷白,眼睫根根分明,近距離看著她的眼睛, 能猜到她現(xiàn)在在想什么。
少年壓低了聲音, 帶著某種隱秘的希望,輕聲問:“楚殷,是你嗎?”
楚殷下意識想說“不是”, 但隨即又意識到那樣很像此地無銀三百兩。
正確的回答方式應該是:“什么是你嗎?”
她這樣問完, 陸縝唇角微微一翹,然后頭壓低了點,小聲地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音量:“你是不是有……超能力?”
楚殷腦袋里嗡的一聲——靠狗男人真的猜到了!!
楚殷鯊人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 但因為陸縝已經(jīng)徹底察覺,此時此刻她尤其不能動用劇本——其實動了好像也于事無補,她又不能從思想上改變他。
楚殷不知道陸縝聯(lián)系自身了多少,能不能反應過來自己被搞了多少次。
但現(xiàn)在情況其實有一點尷尬——如果你忽然意識到,一個陌生人從最初見面就開始瘋狂搞你暗鯊你,這是為什么呢?難道和陌生人之間有什么積怨嗎?
眼前的陸縝其實一無所知。
老藝術家楚殷縱橫劇本快一年,這時候終于在最大的受害者面前,感受到了一絲心虛。
她往后縮了縮肩膀,但一雙黑亮的眼睛卻不閃不避:“超能力?我有啊,學習好算嗎。”
陸縝輕輕笑了。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楚殷的腕骨,某一瞬間,很想像上輩子一樣,輕輕親吻那雙眼睛。
但他知道不可以,哪怕壓抑太久的渴望甚至讓人脊椎微麻。
陸縝垂了垂眼,然后松開了按住她的手,往后退了一些。
他不用再逼問,已經(jīng)得到答案了。
雖然陸縝并不知道她具體是怎么做到的,但她是真的通過某種途徑,做到了對別人……對這些角色的行為控制。
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但陸縝知道這個世界是一個怎樣的世界,所以并不難理解。
而他也終于清醒地意識到,他的命是真正在她手里了。
他相信他和楚殷的那條線還沒結(jié)束。
那些焦灼、苦痛、反抗和掙扎,忽然就沒那么急切想要宣之于口。
陸縝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安心——因為知道了這世界上有人能救他,哪怕這個人想殺了他,他也能在她手上安然死掉。
楚殷一臉狐疑,偷偷打量著他。
陸縝接過她手里的棒球帽,然后抬手,再次扣到了她的腦袋上。指尖落下,順手把她耳邊的碎發(fā),輕輕挽到了耳后。
楚殷頓時耳后一麻。
陸縝卻已經(jīng)禮貌地收回了手,背在身后,指腹輕輕摩挲一下,記下那細膩溫熱的觸感,“送你了。”
楚殷抬起帽檐,覷著他的神情,莫名道:“為什么?”
陸縝:“抵那顆薄荷糖。”
雖然他還沒舍得吃。
楚殷的視線有點詫異,陸縝竟然不再深究“超能力”的問題?難道是還沒意識到自己被搞的那些也和她有關?
他不深究,那楚殷就更不會主動提起。
陸縝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摸摸楚殷的帽頂,道:“快去用你的學習超能力吧。”
“……哦。”
這場對話似乎并沒有改變什么,但似乎……一切又都變得不一樣了。
陸縝目送楚殷一臉鎮(zhèn)定地走遠。
楚殷不想暴露自己,同樣,陸縝也沒告訴她自己記起了一切。他們都撐著最后一把保護傘。
現(xiàn)在還每沒到最后時刻。等他做好一切,等他把壞人處理掉,她不會再有任何危險——那時候,他就可以來到她面前,把一切剖白。
告訴她……想要我這條命?它隨時都是你的。
陸縝望著楚殷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幸運。
我這一生,何其有幸。
還有機會……對你俯首稱臣。
由于王家兩個人的瘋狂自爆,這場事件徹底變?yōu)轸[劇。
薈文學生們義憤填膺,紛紛心疼楚殷——從小走失、落到這樣的家庭也就罷了,現(xiàn)在這對養(yǎng)父母居然還能為了錢過來造謠中傷她,太惡心了!
郝刁當時就在校門口,他一個風騷小0別的不行,撕逼從來沒怕過誰,當即帶領一眾姐姐妹妹,把那兩個人罵得狗血噴頭,差點要上來揍他。
場面混亂,事件再次升級,最后兩人直接被扭送去了警察局。
事件的發(fā)起者當然也沒被落下。
楚秋秋怎么吩咐他們的,過程清清楚楚,全都被說了出來。當天,楚秋秋在停車場被人抓住,然后也一并送去了警察局。
“不是我!和我沒關系!要是我委托的,他們怎么可能把我說出來?!”楚秋秋毫無形象地大喊,“這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拉逼倒吧你,”郝刁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發(fā)型,罵她:“那兩人連自己都爆!怎么會放過你?別洗了你整個人已經(jīng)臭到洗不干凈了,嘔嘔嘔!”
說著,還捏著鼻子做出嘔吐的動作。
楚秋秋差點被他氣得昏過去。
短短一個月內(nèi),楚秋秋兩進警察局,派出所的人都眼熟她了。
“小姑娘,日子過得蠻豐富啊?”
楚秋秋鐵青著臉不說話。
因為肢體沖突沒有真的發(fā)生,只是一場混亂罵戰(zhàn),警察也只能是調(diào)節(jié)一下雙方矛盾。
沒過多久,楚家來人把楚秋秋接走,郝刁等熱心市民也就離開了。
在他們?nèi)甲吆螅沙鏊鋈唤拥搅耸芯执騺淼碾娫挘L親自接過話筒,恭敬地說了幾句。
王母和王父這一套完全沒落到好,還被這些個兔崽子氣得血壓升高,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叫悔不迭。
“那個,警察同志,您看娃兒們都走了,俺們是不是也……”
“別走了!”
所長面色嚴肅地走過來,站在兩人面前,我們接到消息,你們兩個人涉嫌曾進行人口買賣,現(xiàn)在留在這里繼續(xù)接受調(diào)查!”
王母和王父的臉頓時白了。
……
楚秋秋回到楚家,看到父母,立刻就想告狀。
“爸爸媽媽,我——”
她話還沒說完,迎面就挨了一個清脆的大嘴巴。
“閉嘴!”
楚秋秋整個人被打得差點飛出去,難以置信地捂著快速紅腫起來的臉。
楚父:“你他媽還嫌老子不夠丟人嗎?!還找那些農(nóng)民來學校鬧,你想讓別人知道楚殷的出身?她是我的親生女兒,你自己呢?你是不是忘了自己7歲以前都住在什么破地方?!”
楚秋秋直接被戳中了最隱秘的痛處,難以置信地哭了出來:“我也是楚家的女兒啊……”
楚父:“你他媽有什么用?聯(lián)個姻也留不住男人的心,陳軒轅對你毫無興趣!還出去和李先生勾勾搭搭,你就是成心想毀了楚家!”
“沒有、不是的!”
“你這學也別上了,我們丟不起這個人,薈文的手續(xù)已經(jīng)辦了,明天你就轉(zhuǎn)到普通中學去!”
楚秋秋的眼睛都瞪直了:“爸爸!”
“別叫我!”楚父直接把手續(xù)甩到她臉上,“家里不會給你掏這個學費的,自己滾去上普通學校!”
楚秋秋徹底崩潰了。
……
后來不知道是從哪傳出的消息,有人說,楚秋秋原名并不叫楚秋秋,而是叫王曉燕。
她和楚殷并不是親生姐妹,只不過是楚家收養(yǎng)的養(yǎng)女!
“臥槽,我能說我其實早就有預感嗎?”
“真是絕了??自己是個養(yǎng)女,還天天裝得像千金大小姐”
“所以她哪兒來的臉找楚殷的麻煩啊?王曉燕,哈哈哈xswl”
……
“曉燕同學已經(jīng)轉(zhuǎn)學了,大家不要再議論了啦!”
“哈哈哈哈一張嘴就是老陰陽人了”
這件事深深取悅了梁月琪和付明萱這種真豪門千金。
她們兩個在吐槽楚秋秋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連著幾天都在嘲笑王曉燕這個人。嘲完扭頭就散,畢竟還是情敵和對手。
別人不清楚,但她們身在豪門,知道陸縝現(xiàn)在有多出色。
沒有人不想跟這樣的人在一起,付明萱和梁月琪都不想放棄陸縝。
現(xiàn)在來看,大家的競爭力是大致持平的。畢竟她們原先懷疑的陸縝喜歡的人,現(xiàn)在看起來也并不像。陸縝好久不來一次學校,來了也沒有主動找楚殷。
所以,她們都還有可能拿下這支神級優(yōu)質(zhì)股!
……
楚殷通過韓初瑩知道楚秋秋這件事的時候,她已經(jīng)徹底從薈文消失了。
韓初瑩憤憤不平:“楚家腦子有坑吧?居然還整個養(yǎng)女,還搞得和親生女兒一個待遇?!然后養(yǎng)女自己也覺得能壓過真千金一頭……無語無語,殷殷你真的受委屈了嗚嗚嗚。”
楚殷:“也還好。”
這輩子玩假妹妹也挺有意思的,以后看不到她蛇形的舞步,還真是遺憾。
至于這個真假千金的身份,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在意過。
畢竟她知道楚家的沒落只是時間問題。
韓初瑩看出她是真的不在意,也就不再糾結(jié)這種膈應人的事,換了話題。
“對了殷殷,上次直播打賞的錢到賬了,我轉(zhuǎn)到了你的肌膚寶。”
楚殷:“那是你賬號掙的啊。”
韓初瑩:“但播放量和打賞都是因為你啊——現(xiàn)在還天天有人找你呢,說你什么時候開賬號他們關注。說真的你可以考慮一下!這錢多好掙啊!”
楚殷還真認真考慮一下。
“我好好想想,”楚殷說,“不過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模考和期末考。”
韓初瑩:“知道知道。”
在盛夏的暑氣中,這一年的高考終于悄然而至。三天后,高二尖子班舉行了高考模擬,歷時兩天。
雖然現(xiàn)在網(wǎng)上已經(jīng)能找到答案,但多數(shù)學生為了測試自己的真實水平,還是不會去看答案。
尖子班的學生少,出分很快。這次年級里再也沒有本校考試那樣的七百多分,不過楚殷依然穩(wěn)坐第一,總分683,甩掉第二名33分。
薈文期末考試的時間正好是高考出分的時間段。一考完,韓初瑩就查了高考成績。
“臥槽,全省文科最高693?!”
“殷殷,你就差十分!!”
她現(xiàn)在才高二!做高考卷只比省狀元低10分!這是什么逆天的水平啊!
楚殷也有點意外,然后一種快樂的心情涌上心頭。
未來可期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如果她真的能考下狀元,對劇本可以做出多大的調(diào)整?想想就讓人興奮。
薈文的校領導老師們也集體興奮了——未來的狀元!他們必須要用心澆灌!
姜研他們都過來膜拜楚殷的卷子,然后期待地問:“殷殷,你以后考了大學,想學什么專業(yè)啊?”
畢竟以楚殷的分來看,就算沒考下狀元,全國的名牌大學也是隨便挑的水平了。
楚殷琢磨了幾秒,道:“金融吧。”
比起搞科研,她更想賺大錢。上輩子她就學了商科,在陸縝身邊耳濡目染學了很多東西,可惜沒能真的施展拳腳。
這輩子如果順利,她也可以當個總裁,動輒千萬,創(chuàng)立自己的商業(yè)帝國,說不定有朝一日還能踩在陸氏的頭上。
到時候商場上見,陸縝那狗男人也得給她敬茶!
周圍同學看著她冷笑起來,紛紛撓頭。
說個專業(yè),怎么忽然感覺中二了起來??
陸麟淵剛剛從醫(yī)院出來,坐上等候在門口的車里。
他臉上的傷摘了紗布,但還沒全好,此時表情仍然十分不虞。
陸麟淵在別人面前一向風度翩翩,向來十分注重自己形象。自從上次被砸傷破相,他近期一段時間都沒法出現(xiàn)在公共場合。
特助每天都在向他匯報情況,陸氏集團一切平穩(wěn),要說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大概就是表現(xiàn)得過分優(yōu)秀的繼承人陸少爺。
年輕,沉穩(wěn),果敢,天生敏銳到仿佛能預知未來的商業(yè)嗅覺,讓他接連做下兩個重大項目,震驚了陸氏董事會和整片商界。
以這個年齡,做出這樣的成績,說是天才絲毫不為過。
孫子過于爭氣,把陸老爺子高興得一身老毛病都快好了。各大集團家族紛紛登門拜訪,來的時候還會特意帶上家族中的女兒。
梁家老爺約著陸老爺子喝了好幾次茶,言辭間也在明示暗示,陸縝可是他早就看上的未來孫女婿!
陸老爺子老狐貍一個,眼下各家都有求于陸家,未必不會有比兩家更好的選擇,他頓時就打起了太極。
這些事,全都通過遍布集團的眼線,傳到了陸麟淵的耳朵中。
陸麟淵靠在后排車座上,微微闔著眼。
小孩子太早熟的話,可就不可愛了啊。
這么急著展露羽毛干什么呢?不愿意受到叔叔的庇護嗎?
他不說話,車廂里的司機和特助大氣也不敢出。
許久過后,陸麟淵才輕飄飄開口,“去別館吧,放松放松。”
緩解一下小侄子帶給他的壓力。
特助神色微微一凜:“是。”
……
市郊隱蔽的破工廠,走進去卻別有洞天。
這是陸麟淵隨手經(jīng)營起來的地方,周圍的警察根本不會來。這會兒還沒入夜,客流比較少。
陸麟淵輕車熟路地走到地下,微笑著問:“今天有好玩的嗎?”
一個男人恭敬地走上前,低眉斂目,絲毫沒有因為他臉上的傷而表現(xiàn)出一絲異色。
“陸先生,有的。有個孩子生嫩的很,一直給您留著呢。”
陸麟淵露出一絲笑容,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臉頰,然后朝走廊深處的隔音房間走了過去。
幾步之后,他忽然停了停,半側(cè)過身,風度翩翩地笑了。
“鞭子呢?”
那人立刻道:“在的,先生,立刻給您送到房間。”
陸麟淵臉上的笑容十分滿意,轉(zhuǎn)過身,目光變得有點興奮。
他臉上這道傷看著實在難受,所以要給別人臉上也來一道。
用鞭子能打得出這個形狀嗎?他要好好試試……
……
宋延川靠在車門上,看著陸麟淵從破工廠里走出來。
他臉上還殘留著一絲興奮之色,和他刻意保持著的儒雅氣質(zhì)十分違和。
嘖嘖。真他媽是個老變態(tài)。
陸麟淵走過來,看到他:“哦,小宋,要不要下去玩玩?”
宋延川擺擺手:“改天吧。”
兩人在車外聊了點公司的事,然后陸麟淵忽然若無其事地問:“最近我侄子在集團做的很不錯吧?”
宋延川神色不變:“是還行。”
陸麟淵眨了眨眼:“你覺得他未來怎么樣?”
宋延川嗤笑一聲:“十年后再說未來吧,現(xiàn)在還是個毛孩子。”
陸麟淵笑了。
兩個人交接完,宋延川沒有久留,很快就開車離開了。
陸麟淵坐上自己的車子,用閑聊的口吻對特助道:“你知道嗎,其實小宋明顯也覺得阿縝很不錯,他是顧及我才這么說的。”
特助道:“但宋先生一定明白,陸少爺現(xiàn)在還無法和您比較。”
陸麟淵聳聳肩:“可我真的老了啊,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太優(yōu)秀了。”
再不出手管管,親愛的侄子就要踩到他頭上嘍——
陸縝這種人呢,從出生就被世界優(yōu)待,如同一個世界的中心。
如果他們也像電影那樣分角色的話,那像他英年早逝的大哥、和過分優(yōu)秀的侄子,大概就是世界的主角,而他可能是個扭曲的反派。
“但是呢,老天爺也是公平的,主角雖然耀眼,但他們都有致命的弱點,而反派沒有。”
特助沒聽明白,但立刻擺出合適的表情,問:“什么弱點?”
“你知道陸家男人有什么特點嗎?”陸麟淵像是說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哈哈大笑起來,“別看我,我不是,我可不被承認——我說的是他們純種的陸家男人。”
“他們在感情上,就是條愚蠢至極的狗。”
“他們可以被女人牽著鼻子走,放不下這個,放不下那個,不僅會被女人哄騙,甚至會為了女人放棄一切,弱智得連狗都不如。”
特助一句話都不敢說。
“所以,你知道怎么贏過這種人嗎?”陸麟淵微笑著問。
特助顫巍巍地回答:“還請陸總指教。”
“當然是,找到他們的軟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