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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寧聞有點(diǎn)慌, 他都已經(jīng)這樣了,諸皇天還不肯罷休嗎?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忍不住問道,“你已經(jīng)報復(fù)過了, 我被你刺了三千多劍,如今金丹已碎, 筋脈盡毀, 你究竟還有什么不滿?”
諸皇天不理他,他便又道:“你就不怕葉宮主知道?我知道, 你自信葉宮主喜歡你, 但你對她的喜歡, 就是給逍遙宮惹事嗎?”
他已經(jīng)知道, 諸皇天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模樣, 如今的他心機(jī)深沉, 手段狠辣,只怕此事定要鬧個天翻地覆才肯罷休。
裴寧聞不怕別的,只擔(dān)心自己的父親清鶴長老。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父親都是合體期的強(qiáng)者了。但是諸皇天的手段太詭秘了,竟然還能往他體內(nèi)灌輸魔氣。會不會連累到父親?
“諸皇天,女人不會喜歡你這樣的!”他絞盡腦汁勸說,“女人喜歡溫柔體貼, 心思簡單,稟性正直的男人。你這樣不擇手段,她會害怕你的!”
諸皇天有些無語, 垂眼看他道:“不, 她只會贊賞我。”
小公主的兇殘,他是自愧弗如的。想當(dāng)初,他們第一次見面, 她就因為他不合心意的幾句話,碎他金丹、斷他筋脈。倘若知道他報仇的法子,只會贊他好手段。
“與其擔(dān)心我,不如擔(dān)心一下你自己。”他勾起唇角,“你變成這樣,你猜林佳婉還會待你一如既往嗎?”
裴寧聞的臉色陡然變了。
林佳婉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他又何嘗不知道她的本性?此女,給她地位、資源,她再溫順體貼也不過。但是如果給不到,那她就是一條毒蛇,會狠狠咬人的那種。
當(dāng)年她就是這么對諸皇天的。
“呵!”裴寧聞很快嗤笑一聲,“難道你會放過她?”
都是害過他的人,諸皇天這樣對他,難道就會放過林佳婉嗎?
大家都是要死的。他要死,林佳婉也是。她直到死,都是他的道侶,他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
眼神微微閃爍一下。他嘴上說得灑脫,其實心里還想著,父親能不能救下他?
如果父親救不下他,那他希望父親能保重自己,不要被諸皇天坑了。
他不是不擔(dān)心的。清鶴長老的修為是高,但能夠壓制他的人并非沒有。此番前來慶賀他晉升的諸多門派的掌門、長老們,修為都不弱于他。
倘若諸皇天從中挑撥,導(dǎo)致門派間不合,他父親未必能安然渡過。
“諸皇天,你——”
他還要說什么,但諸皇天已經(jīng)不耐煩聽了。他自從追隨了小公主,在習(xí)慣和作風(fēng)上就越來越像她了,比如耐心很差,極不耐煩聽人啰嗦。
他封了裴寧聞的嘴巴。
未幾,他提著裴寧聞來到了青陽宗的廣場上。
雖然時辰還早,但是廣場上已經(jīng)有不少人了。今日正是清鶴長老晉升合體期的慶賀大典,青陽宗在廣場上為他舉辦。此時忙碌的弟子們,便是在擺放蒲團(tuán)、桌案、酒水、靈果等。
偌大的廣場,可以坐幾千人而不會顯得擁擠。諸皇天的嘴角勾了勾,來到廣場的正上方,將裴寧聞從半空丟下去。
“砰!”
一聲悶響,驚動了廣場上忙碌的弟子們。待圍過去,看清地上人的面目,紛紛驚呼:“裴師兄?!”
“這是怎么回事?”
“裴師兄怎么了?可是有敵人來襲?”
“大膽賊子,竟敢選今日來襲,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已經(jīng)有修士拔出了長劍,正氣凜然地準(zhǔn)備上了。
也有聰明一點(diǎn)的,抬頭朝上方看去,就見諸皇天凌空而立,頓時神情一凜,問道:“諸師兄可知是何人將裴師兄害成這樣?”
不少人都猜是諸皇天。
事情發(fā)生在十年前,對修士而言,十年實在算不得很長的時間,因此當(dāng)年的恩怨都還記得清楚。知道諸皇天和裴寧聞有仇,此刻懷疑是諸皇天在尋仇。
“是他自己。”諸皇天手里拿出了一塊令牌,正是逍遙宮的門人所有,他點(diǎn)了下葉緲緲的名字,請求通話,并在等待的過程中回答青陽宗弟子的問題,“你查看下他的傷勢就知道了。”
此刻,已經(jīng)有弟子查探了裴寧聞的情況,臉色大變,搖頭不敢言。
其他人好奇,便也查探一番。結(jié)果,個個臉色驚異。
這位素有名望的裴師兄,居然修魔?這誰敢信?可他體內(nèi)被魔氣肆虐過的情形,又做不得假。
要說是有魔修害他至此,又不對。被人害的,和自己走火入魔遭反噬,是兩種情形。裴寧聞體內(nèi)的情形,顯然是后者。
這也是諸皇天的手段精妙了。
他敢下手,就是要裴寧聞有口難言,就如當(dāng)初他被陷害一樣。
“公主?”此時,諸皇天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葉緲緲,他聲音溫柔,帶了點(diǎn)無奈,“青陽宗發(fā)生了些事情,有弟子修魔,結(jié)果走火入魔,控制不住體內(nèi)的魔氣,在外山發(fā)瘋,被我撞見,帶了回來。”
“我現(xiàn)在廣場上。公主稍后也來吧,此弟子的身份不一般,恐怕典禮要提前開始。”
典禮提前開始,跟葉緲緲沒什么關(guān)系。諸皇天通知她一聲,是告訴她,他使了什么手段。
葉緲緲是魔族,有人使用了魔氣,總要讓她知道,免得她誤會。
而她從來是干脆的人,說完了事,便掛了通訊。諸皇天有些好笑,將令牌收起,再看廣場中央越來越多的弟子們,緩緩降落地面:“已經(jīng)派人通知掌門了嗎?”
有弟子答道:“已經(jīng)派人去了。”
發(fā)生這等事,不僅要通知掌門,更要通知清鶴長老。在他的慶賀大典上,他兒子成了廢人,還是修魔廢的,這事怎么聽怎么唏噓。
已經(jīng)沒有人懷疑諸皇天了,這事明擺著就是裴寧聞翻車了。但,諸皇天選擇將裴寧聞丟在偌大的廣場上,而不是私下里帶去給掌門或清鶴長老,仍舊是叫人心里嘀咕。
不過,他與裴氏父子有仇,有如此好的機(jī)會破壞典禮,很符合人之常情。想到他如今身份不同,與逍遙宮的掌門是道侶,都跟他客客氣氣地打招呼:“諸師兄。”
“嗯。”諸皇天微笑著點(diǎn)頭,和和氣氣的,看起來心情極好。
簡直在告訴眾人,裴寧聞變成這樣,他可開心了!
眾人都拿他沒什么辦法,何況他也不重要。此時,最重要的是如何處理裴師兄的丑聞。這等事情,能不鬧到別的門派還是不要鬧去的好。
但廣場上的人太多了,不僅僅是青陽宗的弟子,還有其他門派的弟子。只要有一個人知道了,那這事就瞞不住了。
最先來的是清鶴長老。
他見到自己兒子的情形,登時大怒:“可恨小兒,害我兒!”
裴寧聞是不是魔修,他最清楚不過了。如今變成這樣,想也不用想,必然是諸皇天的手筆。
他二話不說,抬起手掌,登時浩瀚靈力便朝諸皇天壓去!
“諸師兄!”有人驚呼一聲。
然而這等駭人的一招,落在諸皇天的身上,竟然絲毫傷害也沒造成。諸皇天仍舊站在那里,半步都沒退,神情好整以暇,似乎所接的不是合體期修士的一擊,而只是一縷微不足道的風(fēng)。
“大膽!”清鶴長老見狀,勃然大怒,更加運(yùn)起十二分的靈力,朝著諸皇天狠狠轟下!
這一次,眾人都看清楚了,只見諸皇天的周身似乎有一層透明的光罩,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其中,清鶴長老的磅礴攻勢,全都被擋在外面,一絲一毫都沒落在他身上。
“這是什么法寶?!”眾人驚嘆。
清鶴長老也發(fā)現(xiàn)了,一時面沉如水:“諸皇天,你手段不少!”
“哪里哪里。”諸皇天謙遜地笑笑,“都是我家道侶,十分疼我,給了我大乘修士的防御法寶。”
話落,場中登時嘩然!
大乘修士的法寶!這是何等品級?便是他們青陽宗,舉宗上下都拿不出一件這等法寶!
青陽宗歷來出過的最強(qiáng)大的修士,就是合體期強(qiáng)者,從來沒有出過大乘期。否則,也不會一直是二流門派,早就晉升一流門派了。
而大乘期法寶,所用材料無不是天材地寶,別說價格了,普通修士到死都見不到其中一件材料。
這等品級的法寶,逍遙宮的掌門說送就送了!
逍遙宮的底蘊(yùn)也太深厚了吧!
眾人羨慕的眼神,諸皇天當(dāng)然看在眼里,不禁有一絲絲的得意。也就他家小公主了,這般大方。
不過,想到她的大方不只是對他,還對琉寧、琦玉,甚至如今敖璨也得了她的大方,他又笑不出來了。
“葉宮主,你來的正好!”就在這時,清鶴長老看到了前來的葉緲緲,立刻責(zé)問道:“你的道侶無緣無故打傷我青陽宗的弟子,你怎么說?!”
葉緲緲落地,身邊跟著蒼叔二人。
敖璨不肯出門,還在整理納戒,她便沒硬叫他。但蒼叔二人的修為太高,一般人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于是落在眾人眼里,葉緲緲就是一個人來的。
這也是清鶴長老敢于責(zé)問她的底氣。
逍遙宮到底是小門小派,有幾件高品級法寶又如何?身邊連個侍奉的弟子都沒有,他不知不覺就將她看輕了。
諸皇天見葉緲緲來了,立時提氣而起,飛至她身邊。
才要開口,與清鶴長老交鋒,就聽葉緲緲道:“怎么是無緣無故?他們不是有仇嗎?”
諸皇天:“……”
清鶴長老都愣住了,隨即氣道:“那你是承認(rèn)了?就是諸皇天打傷我兒?”
“怎么了嗎?”葉緲緲詫異道。
實在不知他大驚小怪個什么。諸皇天跟他們有仇,他出現(xiàn)在青陽宗山腳下的鎮(zhèn)上,他們就該知道,他是來報仇的呀!
她的表情太直接了,就是把“你是不是傻”寫在了臉上,直把清鶴長老氣得臉色鐵青,胡子吹得老高,指著她道:“你!你為虎作倀!不分是非!”
就在他們說話時,青陽宗的掌門也到了,其他門派的掌門、長老們也到了。
此刻,看著葉緲緲這理直氣壯護(hù)短的樣子,都猶豫了。
他們想結(jié)交逍遙宮來著,但今日的事情,顯然有些超出他們的底線。
如果裴寧聞果真是諸皇天下的手,而葉緲緲還如此維護(hù),那逍遙宮便與魔門無異了。
它再強(qiáng)大,如果是魔門,他們也不會結(jié)交的。
“諸皇天!當(dāng)年沒有殺了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這時,一位化神后期的長者走出,看向諸皇天的眼神滿是憎恨。
緊接著,又有幾人出列,有元嬰期,有化神期,分別代表了滄浪門、輪回谷等勢力。
當(dāng)年諸皇天“殺”了他們許多精英弟子,青陽宗答應(yīng)從重處置諸皇天,給他們交代。結(jié)果諸皇天跑了,他們便自己追殺。
諸皇天把追殺他的人,殺了不少。算下來,他們每個門派都折在他手里許多弟子。這份仇,深似海,他們絕不可能放過他!
至于青陽宗賠償?shù)氖拢驗槿斡伤麄冏窔⒅T皇天,所以只是意思性地賠了一點(diǎn)東西。他們從來沒有原諒過青陽宗,這十年來,都沒有跟青陽宗打過交道。
此次是青陽宗多出一位合體期強(qiáng)者,他們不能不來,但不代表當(dāng)年的事就過去了。此刻見到諸皇天,全都?xì)⒁怛v騰地站了出來。
諸皇天看著這些喊著要?dú)⑺娜耍?dāng)年孤立無援,有口難辯的情景再次浮現(xiàn)在眼前。他清俊的臉龐繃得緊緊的,眼里跳動著冰冷的怒火:“仍是不聽我解釋嗎?”
當(dāng)年沒有人聽他解釋,現(xiàn)在還是沒有。
但他也懶得跟他們講什么道理,直接伸手,一指被扶著坐起來的裴寧聞:“只要他肯發(fā)誓,一切水落石出!”
“當(dāng)年他發(fā)過誓了!”一位化神修士說道,看向諸皇天的眼神冷冰冰的,“天道沒有降下責(zé)罰!”
諸皇天的臉上露出嘲諷,一指清鶴長老:“不,被他攔住了,那誓言的最后一個字,是他說的,不是裴寧聞。所以,天道才沒有降下懲罰!”
當(dāng)年他被千夫所指,求生無門,便提出跟裴寧聞一起向天道立誓。倘若人是他所殺,則天降雷劫,橫死當(dāng)場!
清鶴長老十分大義凜然,說出絕不會是他兒子,并讓裴寧聞當(dāng)場立誓。結(jié)果,裴寧聞的誓言卡在最后一個字,而沒有成立。
這事是諸皇天后來在逃命中才想明白的。
當(dāng)時的他想不明白,又驚又怒,且因為他所指之人是“清白”的,那么他就是不清白的了,當(dāng)場定下罪名。
今日重提,眾人臉上皆是愕然,不可置信的目光紛紛投向清鶴長老。
清鶴長老在他說破的一瞬間,臉皮抖了抖,但隨即喝道:“一派胡言!”
“是否胡言,讓他重新立誓,不就清楚了嗎?”諸皇天指著裴寧聞,眼神帶著嘲諷,還有些解恨,他目光緩緩掃視過眾人,“你們不想知道,當(dāng)年最后一件重寶去哪里了嗎?”
他聲音低緩,透著引誘:“就在裴寧聞的身上。”
話落,輪回谷的修士面色驟變,紛紛看向了裴寧聞,眼神已經(jīng)帶了懷疑。
當(dāng)年諸皇天“殺”了那么多人,身上固然有死者的寶物,但還有一件至寶,始終下落不明。
那是輪回谷死了許多元嬰修士,甚至幾位化神修士,才獲得的一件至寶。正是因為此寶的遺失,他們與諸皇天不死不休。
“你重新立誓吧。”一位長者看向裴寧聞道,“如果不是你,輪回谷重禮賠罪!”
立誓而已,如果不是他做的,則他不會有任何事。他只需要配合一下,稍稍損些顏面,便可獲得輪回谷的重禮賠償。哪怕是為了兩派的情誼,裴寧聞也不能不應(yīng)。
但此時,只聽清鶴長老大喝一聲:“今日膽敢辱我兒者,今后與我勢不兩立!”
他已經(jīng)是合體期強(qiáng)者,他堅決拒絕讓裴寧聞立誓,眾人便為難起來。
但是目光已經(jīng)透露出懷疑——如果不是裴寧聞,他為什么非阻攔不可?
看著這一幕,諸皇天的嘴角勾了勾,緩緩道:“你莫不是做賊心虛了吧?你以為你不讓裴寧聞立誓,他就清白了嗎?不,恰恰相反,說明他不無辜!”
被他點(diǎn)破,清鶴長老臉色大變,恨恨朝他看去:“卑鄙小兒,今日之仇,老夫記住了!”
說完,運(yùn)起靈力,卻是朝著裴寧聞狠狠拍去,目光狠辣:“我兒寧死也不受辱!”
只要裴寧聞死了,此事便死無對證,而在場眾人都是逼死他兒子的兇手!
他便可立于不敗之地!
至于損失了獨(dú)子,哪有名聲重要?他已經(jīng)是合體期強(qiáng)者,還有悠長的壽命,兒子死了可以再生!
看著他狠辣而無情的目光,一直處于眾人目光中心的裴寧聞,頓時膽寒!
他終于明白,諸皇天所說的“帶你看一場精彩的好戲”,是什么意思——是他為主演的,父子相殘的戲碼!
“你好毒!!”他嚯的轉(zhuǎn)頭,想沖諸皇天大喊。但他被諸皇天封著嘴,一直沒有解開限制,此時一點(diǎn)聲音都發(fā)不出,恨得目眥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