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0
死寂。
場中一片死寂。
不單單是周圍看熱鬧的修士們失去了聲音, 就連半空中的城主虛影,林、蕭兩家諸人,都沒有再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無數(shù)道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葉緲緲, 目光透著強烈的情緒——
你在說什么?!
你怎么敢?!
不想活著走出摘星城了嗎?!
摘星城是鄭家的地盤,城主是鄭家嫡系, 乃大乘期高手, 葉緲緲當著他的面說出這種話,底氣是什么?
眾人看著她身前站著的琦玉、諸皇天, 以及身側站著的琉寧——就憑這兩個護衛(wèi), 以及一個侍從嗎?他們加起來都不夠城主一根手指頭碾的!
林大伯、蕭六叔的目光, 則是狂熱無比。打這個賭, 真是打?qū)α耍∫坏┧麄冓A了, 將擁有的是一條玄冥石礦!
即便是林家、蕭家、鄭家分食, 也足以讓各自的家族再上一層樓了!
他們仰頭看向虛空中,等待城主拒絕葉緲緲。如此一來,她的賭就輸了, 從此是林家的奴仆,那條礦脈自然歸他們所有。而身為奴仆的她,連摘星城都走不出,還想把礦脈賣給別人?
呵, 天真!愚蠢!
然而,此時人群中走出了幾人,來到葉緲緲身前, 拱手說道:“在下陳家之人, 愿與逍遙宮為盟友。”
“在下孫家之人,代表孫家,愿與逍遙宮世代交好。”
“在下錢家之人……”
有玄冥石這種絕世礦脈?他們要啊!別說他們跟鄭家本就有糾葛, 哪怕毫無仇怨,也沒關系啊!
有玄冥石在,還怕家族無法興盛嗎?只要家族興盛,別的怕什么?
半空之中,城主虛影橫眉怒目,含著無邊威嚴喝道:“爾等大膽!”
當著他的面,就敢如此挑釁,簡直不知死活!
他乃大乘期修士,一怒之下,哪怕本體不在此處,澎湃氣息涌動,照樣重創(chuàng)了幾人。
陳家等人身上有法寶護體,但仍舊是受了傷,身形踉蹌,吐出幾口鮮血,臉色變得蒼白。但是面上未有絲毫怒意,還帶著幾分高興——他們因為葉緲緲受了傷,葉緲緲豈能不予理會?結交之路,已經(jīng)開始了。
陳家、孫家、錢家等,亦是大家族,與鄭家摩擦無數(shù),隕落在對方手里的修士不在少數(shù),早已結下仇怨。如今有機會,豈能無動于衷?
哪怕不能從葉緲緲手中買下礦脈,惡心惡心鄭家也是好的。最好讓鄭家將摘星城賣給葉緲緲,這樣一來,既讓鄭家吐了血,又討好了葉緲緲。
甚至不用知會家主,幾人就敢開口道:“我錢家誠心與逍遙宮結交,不必宮主給一整條礦脈,予以幾噸,則錢家但憑差遣。”
“我陳家亦是如此。”
“孫家亦是如此。”
葉緲緲穩(wěn)坐椅子上,聽著幾人的話,面上不見動容。
不論是城主的動怒,亦或是陳家等人的示好,她都面色淡淡。
落在眾人眼中,不禁心中佩服。不說別的,就這涵養(yǎng),這份鎮(zhèn)定,足以讓人敬佩了。
“在我摘星城,豈容爾等撒野!”摘星城主再也忍不了,一聲怒喝,半空中降下一只虛影大手,攥住陳家?guī)兹耍班病钡囊幌氯映隽苏浅恰?br/>
陳家?guī)兹祟D時化為幾個黑色小點,但半空中仍有聲音傳來:“與逍遙宮為敵,即是與我陳家/孫家/錢家……為敵!”
摘星城主的臉色更加難看。哪怕半空中只是一抹虛影,也掩不住他的怒氣。
他垂下眼睛,俯瞰著地上的葉緲緲,沉聲說道:“小輩,你好大膽子!”
“過獎。”葉緲緲微微一笑。在他們魔族,勇敢是一種贊美。
摘星城主只當她囂張,冷哼一聲:“只不知你有沒有張狂的本事了!”
大手的虛影拍下,要將葉緲緲等人當場拍在地上。然而,虛影在葉緲緲頭頂還有一丈距離時,便再也拍不下去了。
而葉緲緲的頭發(fā)絲都沒有被拂動一下。
葉緲緲抬眼看向上方,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你不認真看一看我身后站著的人,再說話嗎?”
什么?她身后還有人?四周的圍觀人群頓時一愣。
之前他們只注意到她身前站在的琦玉、諸皇天,以及她身側站在的琉寧,竟不知道她身后還有人!此刻往她身后一看,才驚覺她身后還站著兩名高大魁梧的修士!
看不清面容,只覺兩人身上流露出的氣息,令人心驚!
修為越高的人,此刻受到的震撼越大!在他們的觀測之下,對方如一個黑洞,幽深莫測,捉摸不透,似乎一個呼吸便能叫人灰飛煙滅!
眾人大為震撼!這二人究竟是何時來到她身后的?還是說……始終在此,只是他們之前看不見?想到這里,愈發(fā)驚駭!
在蒼叔二人的刻意顯露氣息之下,半空中摘星城主的虛影終于看到他們,頓時一驚!
這二人,好高深的修為!他們明明就站在那里,他居然才發(fā)現(xiàn)!
大乘期也分為初期、中期、后期和大圓滿。蒼叔二人雖然年紀大了,修為有所跌落,但也相當于大乘后期的修為。
好巧不巧,比摘星城主高出兩個小境界。
剛才摘星城主在半空中顯現(xiàn)虛影的時候,蒼叔就根據(jù)他露出的氣息,評判了下他的修為。摘星城主比不上他,也比不上另外一位魔王。他將此消息告訴了葉緲緲,才有了葉緲緲的格外鎮(zhèn)定。
連召喚父王、洛掌門都不用,簡直小場面,不值得大驚小怪。
“如何?城主想好如何跟我說話了嗎?”葉緲緲好整以暇地吃了一口靈果,又由著琉寧蘸了蘸唇上的汁液,這才懶洋洋抬起眼,看向上方的虛影。
摘星城主不說話。
面上神情很不好看。
他奈何不了葉緲緲身后的兩名強者。倒是聚集城主府內(nèi)的高手們,未必不能拿下她……
“你告訴他,我們逍遙宮新招攬的客卿長老是誰。”葉緲緲偏頭看向諸皇天道。
諸皇天頓知她意,笑著回答:“是瑤池的掌門。”
“嘩!”
滿場頓時嘩然!
難怪他敢說毀了瑤池的靈湯,卻還能夠全須全尾地出來!如果逍遙宮果真有一條玄冥石礦,這事未必不可能!
“喵嗷~”人群中夾雜著一聲貓叫,葉緲緲循聲看去,就見蹲坐在飛檐上的那只雪白貓兒,此刻渾身的白毛炸開,似是受到了驚嚇,叫得凄厲。
因它外形實在漂亮,葉緲緲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才又對諸皇天道:“你再對城主說一說,瑤池掌門的實力,在我們逍遙宮排第幾?”
這話讓眾人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
什么意思?難不成竟不是第一?!
就聽諸皇天輕笑一聲,答道:“排第二。”
“不可能!”有人驚呼道,而且不止是一個人,男女皆有,老少皆有,甚至摘星城主都跟著發(fā)出了一聲。
瑤池掌門在一千多年前就有了渡劫期的修為,她天賦極佳,加上瑤池的功法另有獨到之處,這一千多年來必定修為大增。瑤池的實力在整個修真界能排前三,瑤池掌門的修為怎么也能排前五!
怎么卻在逍遙宮這個毫不出名的小門派,只能排第二?
那第一是誰?!總不會是純陽宗的那位吧?
眾人想到這里,只覺得未必不可能——純陽宗的劍修極多,他們才是最需要玄冥石的人!
如果葉緲緲拿玄冥石礦做引子,純陽宗的那位未必不會答應做客卿長老!
眾人腦中的念頭紛呈,好不精彩。而摘星城主果然生出了幾分忌憚,再看葉緲緲,已經(jīng)收斂許多。
“賣不賣?”葉緲緲不耐煩跟他磨嘰,又問一遍。
從頭到尾,她想要的只有摘星城。
她不知道摘星城是誰的地盤,對頭又是誰。之前說出那番話,不過是想告訴摘星城主——你最好賣給我,如果你不賣,我最后還是能得到,但你們會如何,可就不好說了。
摘星城主當然知道她的意思,令他為難的便是這個。倘若果真如她所說,她有一條玄冥石礦,招攬了瑤池掌門為客卿長老,還有一位疑似純陽宗的客卿長老,那么……
他無法不答應!
如果他拒絕,那她轉(zhuǎn)頭就能把玄冥石礦賣給別人,盯著他們鄭家的多了去,肯定會瞅準機會將鄭家一舉拿下,撕碎吞吃,令他們再也翻不了身!
這是陽謀。偏偏,讓人防無可防。
摘星城主又氣又怒,又無奈。不得不緩下口吻,說道:“小友不妨來我城主府,詳談一番?”
“不要去!”這時,人群中有人道:“誰知他會不會設下陷阱?”
“就是,在這里談就好了!”
“我們給雙方做個見證!”有人厚臉皮地道。
為葉緲緲的安危著想,只是順便。其實,他們就是想看熱鬧。
“胡言亂語!”被質(zhì)疑人品的摘星城主,頓時大怒道:“老夫豈會做這等卑劣無恥的事?”
諸皇天便笑道:“不會嗎?我怎么記得剛才城主大人對我們公主動手呢?”
“小小試探而已,豈能看成是動手?”摘星城主不悅地道,根本不承認。
葉緲緲也不以為意,揮了揮手:“不礙。”她身上有洛掌門給的護身法寶,還有召喚父王的黑玉小角,根本不怕摘星城主對她做什么,此刻抬頭看向摘星城主道:“速派車輦來。”
摘星城主:“……”
這架子也真夠大的,居然還要他派車輦去接。
“好,小友稍候。”摘星城主道,半空中的虛影消失了。一刻鐘后,三頭靈獅駕駛的車輦抵達,停在葉緲緲的身前。一只手撩開簾子,露出半張熟悉的面孔,正是摘星城主,“小友請上車。”
既然答應來接她,摘星城主便將面子情做得充分,不僅派了自己的車輦,甚至自己親自來接,以示重視。
他以為葉緲緲會對此滿意。然而葉緲緲看著那三頭靈獅,又看看車輦,眼中露出嫌棄之色。
摘星城主心頭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只聽一句極難聽的話,從她口中說出:“沒有龍嗎?”
龍?以龍拉車?
周圍響起一片吸氣聲,哪怕早知她狂妄之極,此刻也不禁又一次被驚到!
就連摘星城主都忍不住,想對她破口大罵!以龍拉車?不怕被龍族一口水噴死?
“摘星城鄙陋地方,并無那等排場。”摘星城主假笑道,“委屈小友了。”
葉緲緲嘆了口氣,一臉嫌棄地上了車。
連蛟龍都沒有,只用幾頭獅子拉車,她實在是覺得沒排面。
琦玉、諸皇天跟上。
琉寧收起桌椅茶壺靈果等物,也跟了上去。
眾人見沒有熱鬧可看,惋惜一聲,正待散去,忽然半空中掉落下來十幾塊玄冥石,只聽葉緲緲冷淡的聲音響起:“今日本城主頭一天上任,這些拿去請大家喝酒。”
“哇!”
“多謝新城主!”
沒人理會車輦中氣得快要厥過去的摘星城主,紛紛歡呼著,去搶那幾塊玄冥石。
人群中有幾個修為高的修士,眼疾手快,把玄冥石搶到手里,卻也沒跑,而是道:“能者得之,玄冥石我要了,酒我不賴,大家想去哪里喝?”
其他人沒搶到,雖然遺憾,卻也不很痛惜。本來就是白得的東西,搶不到有什么?再說,這么多人都沒搶到呢!有酒喝,就不算虧!
“去仙釀居!”眾人異口同聲。
搶到玄冥石的修士沒有推脫,朝眾人招手:“走,這就去!”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往仙釀居行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去拆酒樓了。
只有蕭家、林家的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渾渾噩噩,不知如何是好。
有修士從他們身邊擦過,將他們撞得搖搖擺擺,他們也沒精力去追究,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怎么辦?
如果城主真的將摘星城賣了,蕭、林兩家豈不是打賭輸了,從此只能給人為奴為仆?
林大伯肩頭的紙鶴早已化為普通的紙鶴,而飛檐上蹲坐的白貓也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此時,林家家主的閉關室中,響起一聲氣急敗壞的聲音:“你不是說,逍遙宮跟瑤池無甚瓜葛?!”
她在通過一面鏡子,與瑤池的一位長老聯(lián)系。
那位長老頓了頓,說道:“的確沒什么瓜葛,瑤池是瑤池,逍遙宮是逍遙宮。”
“可逍遙宮主明明說,瑤池掌門是他們的客卿!”林家家主怒道。
那位長老一怔,唏噓道:“掌門沒告訴我啊!我不知道,我也是才聽說。”
“逍遙宮和瑤池到底什么關系?靈湯是不是逍遙宮的人毀的?那逍遙宮到底什么來路?”林家家主頻頻問道。
瑤池長老唯有不悅:“林清佳,你注意下言詞,我可不是你的屬下。”
林家家主頓了頓,緩下口吻,卻是一手扶額,痛苦道:“你不知道。我與逍遙宮打了個賭,現(xiàn)在我輸了……”
將打賭的事如實說出,林家家主不掩后悔:“我不該打這個賭的!我哪知道逍遙宮的路數(shù)那么古怪?”又埋怨道,“你之前怎么不與我說清楚?瑤池靈湯到底怎么毀的?跟逍遙宮有沒有關系?”
瑤池長老聽完前后,手都僵了,打了個哈哈,說道:“外頭有弟子叫我,仿佛是有要緊事,我先離開一下。”
掛了通訊。
而后,撫著心口,暗自唏噓:“惹誰不好,惹那小魔星?”
當初葉緲緲在逍遙宮的時候,諸位長老都拿她沒辦法,就連哄她開心都哄不到點子上。
后來出了靈湯的事,她露出的大手筆,更是讓人無話可說。再后來,她還冒出個半步飛升的爹,能壓著她們掌門打的那種。
誰惹得起?!
因此,林家家主一開始聯(lián)系她,問她知不知道逍遙宮的來頭,瑤池長老便道:“逍遙宮?不是個小門小派嗎?”
逍遙宮擁有凝神玉礦、玄冥石礦的事,瑤池長老當然不會提,這等給人惹禍端的事,她們不能干,也不敢干。
至于后面的問題,她便答道:“絕無此事!我們瑤池是什么地方?豈容別人撒野?便是純陽宗也沒這個本事來我們瑤池撒野!乃是靈湯的效用不如從前,靈性大大減少……”
被人毀了鎮(zhèn)派之寶,這種事一個說不好,就很沒面子。而若是強行解釋,就會被人知道,她們得了一個擁有飛升之資的弟子。傳出去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就沒承認。
瑤池長老覺得,對逍遙宮而言,此事不承認才好。畢竟賠出一個有飛升之資的弟子,對逍遙宮來說也是丑事。
為著兩派的名聲,瑤池長老否認了,但是勸過林家家主,不要看人家小門小派就欺壓。
但林家家主沒聽進去,她總結的消息就是:逍遙宮無甚來歷,就是個小門小派,在人前說的那些話統(tǒng)統(tǒng)是吹噓。
由此,她才放心大膽地提出賭約。
在她想來,逍遙宮膽敢提出買下摘星城的話,想必十分富有。若是她們贏了,就可以悶聲發(fā)大財了。至于輸?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而就算輸了,她與蕭家也大可不認。
只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一步。逍遙宮的來歷,十分神秘,根本不是想象中的小門小派。
而那份賭約,她與蕭家也不能不認。就沖著葉緲緲擁有的玄冥石礦,陳家、孫家、錢家等餓狼,恐怕迫不及待要聯(lián)起手來,只等她與蕭家否認,就將兩家吞掉!
“砰!”門被撞開,走進來一名容貌清雋的青年男子,他懷里抱著一只雪白的貓兒,此刻白皙的臉上漲紅,透著幾分氣急敗壞,“怎么回事?!你不是說逍遙宮只是個小門小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