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8
瑤池的名聲,葉緲緲前世聽說過,那是人族排行前五的超級宗門。
就諸皇天所在的宗門,不過是二流門派,跟瑤池這樣的門派相比,如人與狗。
“殿下,不可!”不等葉緲緲說什么,琉寧便出聲阻攔道:“奴雖身軀不夠強(qiáng)健,但日常行動無憂,只消調(diào)養(yǎng)幾日,便可如往常一般侍奉殿下,根本無需人族瑤池靈湯。”
說完,他看向諸皇天,眸光微冷:“人界與魔界有結(jié)界相隔,數(shù)萬年不曾互通,你慫恿殿下打破結(jié)界,用心不軌!”
他都不問諸皇天是何居心,總歸不理會就是了。殿下這么好,絕不能被這人族欺哄。冷冷看諸皇天一眼,琉寧將目光收回,看向葉緲緲溫聲道:“殿下不可聽這人族胡話。”
諸皇天攤了攤手,說道:“你誤會我了,我哪有什么用心?不過是見公主實在擔(dān)憂你,我不忍公主煩憂,這才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叫你身體徹底好起來。”
“我身子好得很,不必你操心。”琉寧戒備地看過去道。
葉緲緲卻道:“好了。”打斷了他們的爭執(zhí),看向琉寧道:“你跟琦玉回去吧。”
諸皇天的居心,她早就知道。
他先是以人族美食誘她,那日在將軍府又拋出種種人族娛樂的方式,今日更是磨磨蹭蹭不走,找機(jī)會提出了瑤池靈湯。
一樁樁一件件,他做得太明顯了,極盡所能引誘她對人界生出向往。
而他的目的,總逃不出恢復(fù)修為、沖去人界、復(fù)仇這幾樣。
這與她的野心并無沖突,甚至還有所重疊,因此葉緲緲一直放任。
“殿下……”琉寧還想說什么,看她的表情,又知她不會聽,面上浮現(xiàn)擔(dān)憂。臨走前,看了諸皇天一眼,就見男人眼底含笑,好不挑釁,頓時怒上心頭,不禁又咳起來。
見著他咳個不止,諸皇天眼底笑意更濃了,琉寧暗道上當(dāng),心中更是警惕,抓緊了琦玉的手腕,憂慮重重地離去。
等殿內(nèi)只剩兩人,葉緲緲走至酒案前坐下,對諸皇天道:“倒酒。”
“是。”諸皇□□走如風(fēng),姿態(tài)翩然,來到她身邊盤膝坐下,行云流水般執(zhí)壺倒酒。
滿上一杯,正要推至她面前,忽然心中一動,沒有如往常那般,而是學(xué)了琉寧的樣子,傾身過去,將酒杯喂至她嘴邊。
才剛一靠過去,便見葉緲緲眉頭一皺,身子往后倚去:“你做什么?”
諸皇天動作頓住,咬了下牙,低聲笑道:“侍奉公主。”
捏著酒杯的手指,不覺加大了幾分力氣。
縱然受多了氣,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可還是輕易被她挑起情緒。
他比那沒骨頭的男寵差什么?他長得比琉寧好看,姿態(tài)比琉寧風(fēng)雅,她究竟看不上他什么,她是不是瞎啊?
葉緲緲微微后倚,抬眼打量他。這男人清貴自矜,姿儀風(fēng)雅,加上眼含笑意,看上去實在容光懾人。
本來沒想被他喂酒,但是想到他前世的威風(fēng),葉緲緲又生出幾分興趣來。
安然坐好,偏頭看去:“準(zhǔn)了。”
你爹的!諸皇天見這小公主傲慢模樣,心里笑罵一句,他屈尊紆貴喂她酒喝,居然還要她準(zhǔn)了!
然而看著她精致的側(cè)臉,包括斜過來那一眼的傲慢,不禁心里發(fā)癢。方才那點(diǎn)怒氣,都轉(zhuǎn)為了好氣。
他傾身過去,學(xué)著琉寧喂酒的姿態(tài),呵護(hù)一般將她攬在懷里。
他身上味道清冽,十分好聞,葉緲緲雖然不太適應(yīng),但也靠上去了。
男人曾是人界天驕,哪怕墜入魔淵,也勤于修煉。葉緲緲剛靠上去,便覺他身軀實在有料,比琉寧的胸膛厚實不少。
她欣然枕著他肩頭,垂眸飲酒。
她如一片輕飄飄的羽毛,枕在他的肩上,輕軟的呼吸拂過頸側(cè),帶來一點(diǎn)說不出的酥意。諸皇天喉頭動了動,低眸看她,從這個角度看去,她仍舊是漂亮得驚人,只是傲慢姿態(tài)減了許多,看上去驕矜任性,顯出幾分可愛來。
舌尖掃過牙床,他眸光一閃,低聲笑道:“公主可知人族美人如何喂酒?”
“如何喂酒?”葉緲緲抬眼看他。
這一眼更不見了傲慢,只帶著點(diǎn)好奇,那雙琉璃般剔透冷靜的灰眸都顯得純真起來。諸皇天聲音更低了,緩緩笑道:“公主要試試?”
“嗯。”葉緲緲應(yīng)道。
話落,就見諸皇天一手?jǐn)埶皇种匦碌沽吮疲鲱^飲下。而后俯首下來,俊臉靠近她。
葉緲緲眸子微睜,立時明白過來,揚(yáng)起手——
“啪!”
臉被打得一偏,諸皇天愣住,口中酒液不由得咽下。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就見葉緲緲坐直了,舉起手,又是“啪”的一聲,落在他另一邊臉上!
剛才為姿勢所限,葉緲緲打得不重。這第二巴掌就不一樣了,直將他打飛了!
她還未成年,修煉又不久,修為還不到魔將。但在人族來講,也是筑基水準(zhǔn)了。而諸皇天卻是筋脈盡碎,半點(diǎn)修為也沒有。
于是,這一巴掌打下,諸皇天倒飛出去丈余,跌落在地上,仰面躺倒,姿態(tài)狼狽不堪。
他臉上盡是難以置信,又夾雜著茫然,腦袋被她這一巴掌打得嗡嗡的,一時沒爬起來。
好一會兒,腦中嗡嗡聲減緩,他坐了起來,看著自己狼狽的坐姿,又看看不知何時站起來,居高臨下朝他看過來的少女。
她肌膚如雪,紅唇如櫻,漂亮而傲慢,看向他的眼神不帶絲毫溫度。
“嘶!”諸皇天不由捂著臉,倒吸一口氣。
x的!
這次不是笑罵了。
他捂著臉,好一會兒沒動彈。過了一會兒,冷靜下來幾分,他站起來,看向那驕矜、傲慢、喜怒不定的小公主,倒沒動怒,還好聲好氣地問:“公主若不許我喂,說一聲就是,為何打我?”
為什么啊?諸皇天不懂,好好說不行嗎?為什么打他?
他此刻回過神來,憤怒倒是不多,心酸卻是不少。他待她不夠好嗎?動不動就打他。
“怎么?你不滿?”葉緲緲居高臨下地道。
諸皇天何止不滿,簡直想把她摁在酒案上,狠狠打一頓屁股。
“不敢。”最終,他只是低頭說道。實在不敢頂撞她,這小魔女喜怒不定,他怕她一會兒不高興了,又要打他。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且順著她幾分。
“嗯。”葉緲緲應(yīng)了一聲,坐回去,抬眼看他,“過來倒酒。”
諸皇天老老實實走回來,盤腿而坐,不敢再做小動作,規(guī)規(guī)矩矩倒了酒就推至她面前。
葉緲緲也沒計較他這個,而是問道:“你把瑤池靈湯,仔細(xì)與我說說。”
這可是要緊事!諸皇天頓時來了精神,如實將瑤池靈湯的妙處說來:“據(jù)說是遠(yuǎn)古神族的脊髓液所化成,可修復(fù)天地間一切傷損……”
他并沒有添油加醋,因為瑤池靈湯本身的妙處就足以吸引人了。
“倘若能得瑤池靈湯來泡一泡,于琉寧公子的身體大有益處。”他總結(jié)道。
葉緲緲垂眼飲酒,一時沒答。
過了一會兒,她問道:“那么,能否修復(fù)你的筋脈損傷?”
諸皇天沒料到她問得如此一針見血,幾乎是打直球,而且是精準(zhǔn)的直球。
他有一瞬間的驚訝,但是并不慌亂,笑了笑,如實答道:“自然能夠。”頓了頓,“若公主憐惜,愿意修復(fù)我的筋脈,感激不盡。”
他吃多了苦頭,總算學(xué)會有話直說了。
而葉緲緲聽了他的“實話”,果然沒有生氣,神情十分平靜。
她將空杯放下,道:“再倒。”
諸皇天立即為她斟滿。
葉緲緲偏頭看他,男人實在生得好,額頭飽滿,鼻梁高挺,眉眼狹長,側(cè)臉看去也沒有半分瑕疵。他此刻斂著目,面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只顯得清貴自矜。
他縱然狡猾精明,卻不討人厭。葉緲緲從沒討厭過他,她只是恨他。恨他讓她一朝跌落云端,吃足了苦頭。不過,折騰了他些時日,曾經(jīng)淤積在心里的不快已散去許多。
既然折磨他已經(jīng)不能帶給她許多快樂,那么再留著他就沒什么用了。
她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一是殺了他,前世今生,徹底翻篇,二是降服他,收為己用。
“我一直沒問過你,怎么來到魔淵的?”她沒有再飲酒,而是看著他問道。
諸皇天有點(diǎn)意外,沒想到驕縱任性的小公主,竟會冷靜認(rèn)真地跟他談話。想了想,沒什么不能說的,便道:“被仇家追殺,無意中墜入魔淵。”
“你想報仇嗎?”葉緲緲又問,不等他回答,繼續(xù)問道:“我廢了你的筋脈,令你修為盡失,從此報仇無望,你恨我嗎?”
諸皇天說不出話來了。
他想假惺惺地說“不恨”,但也要她肯相信才行。
他已經(jīng)不會天真到以為這位魔族小公主只會發(fā)脾氣、打人,很明顯她跟他想的不一樣,而此刻她真實的模樣正在朝他顯露冰山一角。
但要如實說,又不敢保證她下一刻會不會生氣,來一句“既然你恨我,那我就把你殺了吧”,然后將他挫骨揚(yáng)灰。
于是他佯作沉默,然后苦笑一聲,抬眼看著她認(rèn)真地道:“我并不恨公主。害我墜入魔淵的人不是公主,而是我在人界的仇人。當(dāng)日若不是公主收留我,恐怕我在魔淵也活不下去。如今雖然修為盡失,但我感激公主給我一席之地。”
聽聽,多好聽的話。
這狡猾的男人,葉緲緲心想,面上并未露出異樣,而是點(diǎn)點(diǎn)頭:“既然你不恨我就好。我想問你,假如我修復(fù)你的筋脈、恢復(fù)你的修為,再助你一臂之力,幫你報仇。那么,你愿意效忠于我嗎?”
剛重生時,她是想殺了他的。后來見到他,又覺得作弄一番出出氣也痛快。
再后來,便是野心生出,思量一番,覺得他大有可用。他是人族出身,本身就對人族十分了解,又精明狡猾,哪怕在人族當(dāng)中也算是佼佼者。將來魔族與人族打交道,倘若有這樣一個精明狡猾且心向魔族的代言人,就很有用了。
前提是他忠誠于她。至少,在她培養(yǎng)起能夠接替他的人之前,他要忠誠于她。
諸皇天聽到此處,卻是渾身一震!
巨大的餡餅從天而降,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費(fèi)了那么多精力,花了那么多工夫,算計無數(shù),都沒有達(dá)成目標(biāo),哪怕只是走近一步。結(jié)果,她忽然就說,要幫他報仇?!
當(dāng)初他想做她的駙馬,進(jìn)而掌權(quán)復(fù)仇,沒能成功。如今做了她的男寵,一個卑微的,動不動挨打的男寵,計劃就這樣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