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名單(一)
“靜海”的事情忙了半個月, 等商南回自己辦公室收拾東西的時候,才想起隨手堆在辦公桌下面的那個木盒子。他拿出那個美人瓶顛來倒去看了半天, 也沒看出到底哪里不妥當。只覺得這白瓷瓶子做的挺好,潤白柔膩, 讓人看著就聯(lián)想起冰肌玉骨一類的形容詞。
商南想起上次盛夏說的那些話,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骨灰瓷這個名詞,然后心里的想法一下子就剎了車,心頭咚咚直跳,卻怎么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心里不安,商南也不知道這個東西到底怎么處置才合適,索性帶著花瓶去找盛夏。盛夏對這個樣品其實一直是有些疑慮的, 當面見到實物, 又伸手里里外外摸了一把,直到在花瓶內壁摸到了孫老頭說過的那一道橫紋,才算真正放下心來。
盛夏看出商南的為難,也知道他們家這些天都在收拾東西, 商南兒子已經(jīng)接到了錄取通知書, 美國那邊的房子也都托了韓云給打理好了,一家三口的機票就定在了幾天之后。盛夏干脆把這件事攬了過來,親自帶著兩個花瓶去了事先找好的一家私人作坊粉碎。
在這之前,泰莉的美人瓶一直被盛夏放在他父母的臥室里。他覺得泰莉是愿意在自己家里好好休息休息的。但這個休息的時間是不能太長的。國人的傳統(tǒng)就是入土為安。盛夏也不愿意他的父母魂魄不寧。
這件事不能聲張,萬一有什么風聲讓盛河川知道,說不定這個瘋子又要把壞主意打到墓園里來。
盛夏先打發(fā)手下的人把那只樣品花瓶帶到了郊外安葬了,又好好燒了幾摞紙錢。然后耐著性子等機會。一直等到半個月后, 他借著父親生日的機會去了墓園拜祭,同時還請來了蓮花山上的高僧做法事。
開了棺,盛夏將打碎的美人瓶的粉末放回了它們原本應該停留的地方。然后就是請來的行家掐算盒子重新擺放的位置角度。這位行家的手里還拿著一個羅盤,嘴里喃喃念著一堆誰也聽不懂的術語,又掐算了吉時,最后喊了一句,“封棺”。
盛夏聽著他的號令,怎么上前、扶著哪里、哪里不能碰……但整個人的感覺是木的,他像是浸在一個深沉的夢靨里,輾轉反側,卻怎么也醒不過來。他的身體也仿佛變成了一個半空的瓶子,眼淚就裝在這個瓶子里,但是晃來晃去卻怎么都晃不出來。
他跪在墓碑前,聽著僧人們高高低低的誦經(jīng)的聲音,心里想的卻是,他一定不能放過盛河川。
一定不能。
商南一家走后,“靜海”的經(jīng)營就被盛夏交給了趙思年。
趙思年以前是泰莉的助理,有能力,做事很細致,人品也是很靠得住的。盛夏把他安排到這里還有一層顧慮,那就是趙思年雖然也想找些事情來做,但他不愿意見人。這年頭是有很多工種貓在家里就能做的,但這個范圍里沒有適合趙思年的。盛夏也不想這個人就這么一直沉寂下去,于是拉著商南以前的小助理小陳一起游說趙思年。
“靜海”暗地里易主,但明面上什么變化都沒有。經(jīng)營方面也沒有什么特別顯眼的改動,一切都是順著原來的規(guī)矩來的,接手并不難。
趙思年不想見人,可以啊,需要拋頭露面的工作都由小陳帶著人來做好了。反正對外也說的是商南陪著兒子去國外的大學報到,短時間內不會回來。趙思年只需要坐在辦公室里解決問題就可以了。
對于助理小陳來說,雖然換了一個新的老板,但工作內容卻沒有變,而且新老板還給他漲了薪水。他也沒什么不滿意的了。反正之前商南問他的時候,他就打著要繼續(xù)留下來工作的主意的。
趙思年把“靜海”上上下下的賬目從頭到尾整理了一遍,有些要改動的地方拿去給盛夏過目,等他簽字了再拿回來,然后安排小陳和其他人去做。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趙思年也慢慢安下心來,開始適應這份工作。
這期間盛河川也打過幾次電話,因為商南走之前特意跟他請了假,所以盛河川打電話都是打到小陳這里來了。小陳一開始還有些膽戰(zhàn)心驚,后來慢慢也就……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問什么答什么,反正盛河川自己也知道,商南不會把太機密的事情告訴小陳。
趙思年接手之后,直接就用了商南留下的筆記本電腦,因為“靜海”的文件都在這里存著,來回倒騰兩個人都嫌太麻煩。于是最初的半個月,趙思年都在整理“靜海”的各種賬目。他原本就是一個極細心的人,捧著商南的筆記本一個一個挨著看文件的時候,就找到了兩個隱藏的加密文件。
趙思年以為“靜海”還有什么見不得人的賬目,就把這個交給了盛夏。盛夏巴不得凱文和邦尼有事情纏住手腳,二話沒說就把這件事交給了邦尼。過了兩天,凱文把解密之后的文件拿回來給他看,盛夏一看最上面的那份名單,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當初剛剛找到趙思年的時候,趙思年曾經(jīng)給他看過一份名單,同樣的格局,只是人名的排序和最后的金額數(shù)目有所不同。盛夏一份一份看下去,發(fā)現(xiàn)同樣的表格每隔一個月就有一份,最前面的一份是在五年前。
盛夏心想,五年前都有什么事呢?他父親已經(jīng)過世了,泰莉已經(jīng)被他爺爺提溜著放在了“盛世”一把手的位置上,他還在一邊上著學,一邊國內國外到處跑,似乎就是那個時候遇見了馮延,覺得這個人笑起來真好看。
盛夏趕緊把這個想法拋到一邊。
五年前,盛夏的爺爺身體已經(jīng)很不好了,他一手壓著盛河川,一手捧著泰莉母子。他那時應該很為難吧,既想讓盛家的生意安穩(wěn)如山,又生怕他寵愛了半輩子的小兒子日后沒人照顧,生活的不如意。但是他不知道,盛河川已經(jīng)開始背著他聯(lián)系昆枚這些心懷異心的“盛世”元老了。
盛河川那時候并沒有在“盛世”掛職,每月盛家給的零花錢也不可能無節(jié)制。他要在泰莉母子身邊布局,又要收買人心,這些都是需要花錢的。如果這份表格就是盛河川的秘密賬目,那他到底做的什么生意?
盛夏翻到最后一頁,發(fā)現(xiàn)最后一份表格是在半年之前。他想不出這個時間有什么特殊意義,打電話找商南,結果商南完全不知道他留下的筆記本里居然還有什么加密的隱藏文件,說起文件的內容也是一頭霧水。不過他倒是提供了一條有用的線索:半年前,盛河川決定吧“靜海”的生意交給他來打理,筆記本就是那個時候盛河川給他的。
“我拿到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有一些文件了,”商南說:“大部分都跟會所這邊掛著鉤,當時是還有一些東西,不過我用不到的也就沒細看,也懶得刪掉,就那么放著了。”
盛夏掛了電話,就把凱文和邦尼請去了“靜海”,讓他們倆幫著趙思年再仔細找找還有沒有其他的什么東西。兩個預備役特工沒有在趙思年的筆記本里找到線索,反倒是在會所的監(jiān)控錄像里看到了一些令人起疑的東西。
“就是這兩個人,”趙思年坐在盛夏的辦公室里,一手指著電腦屏幕對盛夏說:“當初就是他們倆帶著人到處堵我。”
監(jiān)控畫面上的場景是商南的辦公室,不過商南并不在場,只有盛河川坐在老板椅上低著頭品雪茄,桌子對面坐著兩個衣著普通的壯漢,像是正在開會討論事情的模樣。但兩個人在面對盛河川的時候態(tài)度略有些奇怪,好像不是很恭敬的樣子。
“怎么看著像是來討債的?”盛夏皺著眉頭對凱文說:“這兩個人得查一查。”
凱文問趙思年,“這些人的底細,你知道多少?”
趙思年搖搖頭。當初他也只知道盛河川派了人到處抓他,但這些人到底是什么來頭,他也說不清。只知道這兩個人手底下跑腿的嘍x啵絞鞘芯饒值牡胤劍竊絞僑纈愕盟u饈溝盟諍艸ひ歡問奔淅鋃幾芯踝咄段蘼貳r蛭吹娜ψ鈾桓衣睹媯謁囊饈獨錚絞悄吧牡胤皆絞前踩幌氳劍芯醢踩牡胤劍匪娜吮人掛臁
趙思年一想起這些,手都有點兒抖。
盛夏也不敢過度刺激他。趙思年可不僅僅是一個能干的助手,這個人更是泰莉留下的活紀念品,他要好好保管才行。
“這件事你不用管了。”盛夏想了想,覺得趙思年在這件事當中能夠提供的線索也就這些了,還是不要繼續(xù)受驚嚇了。
趙思年告辭出去的時候,又想起了什么,補充說:“我記得有一次,我藏身的地方離他們倆特別近,聽到其中一個,就是這個長胡子的,管另外一個叫趙河。”
這又是一條線索。
趙思年說:“他們倆嘀嘀咕咕的,抱怨說上面的人待他們摳門,明明一年下來掙的錢能把整個東區(qū)都買下來了,還不給他們配車什么的。”
盛夏與凱文對視了一眼,心里都在想,他們老大到底是誰?竟然這么能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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