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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五月，晉陽終于下了一場大雨，稍解旱情。
    太原留守府內(nèi)，李淵看著這雨情，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下，回頭吩咐一旁的李建成，言道這大雨一至，倉城之中的囤糧須記得防潮。”
    “是。”李建成答允一聲，這倉城之中的囤糧，乃是太原郡的重中之重，這倉城的囤糧雖比不上黎陽倉，洛口倉，但也是靠近邊郡之中，除了涿郡之外最大的糧倉，憑著這倉城里的囤糧，隨意即可在這亂世之中招募到十萬，甚至二十萬大軍。所以也是難怪李淵如此重視，要親自吩咐李建成留意。
    父子相談公事，不久之后門吏在外稟告言道老爺，來了。”
    李淵聽了微微訝然，只聽門簾一撩，一名中年婦人，在一名婢女?dāng)v扶下步入屋內(nèi)。此時天氣不熱，但這名婦人身上卻罩著一個大斗篷，臉色別無血色的蒼白，但是目光悠自明亮。
    李建成見了當(dāng)下行了一禮，言道娘。”
    竇點了點頭，而李淵卻言道你身子不好，不在上將養(yǎng)著，下床何來，若有事讓丫鬟喚我去即可，如此若受了風(fēng)如何是好。”李淵話中自有一份關(guān)心。
    “謝夫君關(guān)心，”竇又輕聲言道，“毗沙門，我與你爹說幾句體己話，你暫先退下。”
    “是。”李建成恭敬領(lǐng)命，與竇的婢女一并退出門外，竇在一張墊了厚錦的胡凳上坐下。看向李淵言道，“聽說昨日冠軍侯家里。來向婉兒求親對么？”
    李淵點點頭，言道不。”
    竇深吸了一口氣，言道那你是如何回答？”
    李淵坐在妻子的身邊，拉起她的手笑著言道，三娘乃是我最疼愛的女兒，你又不是不知，你要為人父母則所作一切，絕不會害了子女的。”
    竇聽李淵這么說。雙目盯視著李淵，垂淚言道可是你明明婉兒她意屬的是……”
    李淵聽到這里,一抹不快之色浮在的臉上。只聽竇言道夫君，我知你做事一貫都很有主張，若是你不愿將婉兒嫁給冠軍侯，直接拒了人家就是，何必拿若華出來頂替婉兒……”
    李淵擺了擺手言道好了，此事我自有主張。你就不要管了。安心養(yǎng)病才是。”
    言道這里，李淵重重咳了一聲，房外婢女掀簾而入，將竇攙起。竇病體孱孱，眼望著許久，不可離去。李淵看了竇一眼。還是別過了身子。
    不久竇無聲離去，李建成重新進(jìn)入屋中，見了此一幕，當(dāng)下不由冷笑道爹，這李虎父子當(dāng)真不識好歹。還真當(dāng)我們瞧不起，哼。我就這般寒門出身的人，內(nèi)心就是有自卑，喜自傷自憐，平日里你待他厚一籌吧，不過覺得與他人平起平坐，若是你待他與別人一般嘛，這又覺得瞧不起他。”
    李建成見李淵不言，當(dāng)下繼續(xù)言道爹，既然李家自覺得不要這樁婚事，不與我李家聯(lián)姻，那么司隸大夫那邊，我們自也沒必要替他們照拂一二了。把持地方，勾結(jié)亂賊，哪一條不是革官殺頭的罪名，若是我們附和這一本奏上去，我倒要看看那對父子，在朝中無依無靠，還有誰替他們。”
    “一朝得勢，就沐猴而冠，等著丟官流放吧！”李建成冷聲言道。
    聽李建成之言，李淵將盛著飲子的碗放在手底摩挲，反問一句道毗沙門，你當(dāng)真就只有這點見識氣量？”
    李建成聽了連忙低下頭言道爹，孩兒莫非有失當(dāng)之處。”
    李淵嘆了口氣，言道這李虎父子能有今日在外人看來，也是我們李家扶植而起，眼下一朝兩邊失和，外人看得我識人不明的笑話，現(xiàn)在我們再落井下石，傳揚出去那些外人，又會看我李淵。”
    “行事但求俯仰無愧，他們做由他去吧，我們行事決不可背義失道。”
    李建成聽了當(dāng)下一臉愧色，言道爹教訓(xùn)的是，孩兒知了。”
    李淵拍了拍李建成的肩膀，言道這不怪你，爹老了，幾個弟弟還小，三娘再嫁出去后，只有你和世民來幫我了，眼下天下大局將變，我們在太原不可能隔岸觀火一輩子，有些事情應(yīng)提前未雨綢繆了，你要記得，爹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我們李家，你也要一并如是。”
    李建成聽李淵之言，身軀一震，雙目綻出一絲亮色，道爹，你終于肯依劉叔叔之言了。”
    屋內(nèi)一片寂靜，見如此神色，李淵捏須笑而不語。
    “天下可期！”
    李建成自信滿滿地暗暗言道。從書房步出之后，李建成頓時覺得周遭的一切不一樣了，也是走路帶風(fēng)，一旁的隨從這時突然湊趣地言了一句，大郎君，今日行路有一番龍行虎步之姿，這話頓時令李建成色動眉梢。
    李建成當(dāng)下心情大好，言道快，立即備馬，去甜水巷。”
    “是，大郎君。”見李建成心情好，隨從們亦紛紛應(yīng)景地言道。
    李建成與隨從們鮮衣怒馬地來到甜水巷下馬后，直接來到一間晉陽官辦的大樂坊前。門前幾名小廝一見了李建成，連忙將他迎了進(jìn)去。
    不久一名中年女子迎了出來，未語先笑地言道原來是唐公府上的大，貴客貴客。”
    李建成見了，隨從抬手就上了一匹絹的見禮，直接言道曲大家呢？”
    對方見了這絹，笑意更濃言道回大的話，曲大家來到晉陽后，言舟車勞頓，一直都在三樓靜養(yǎng)，閉不見客呢。”
    “要待到時候？”李建成連忙問道。
    “聽說要待后晉陽宮大典之后吧。”
    李建成聽了不由皺眉，言道，“既然如此，勞通稟一聲，到時少不了周善才（注一）你的好處。”
    “哪里敢呢”那女子嫣然笑道，“說實話，這幾日來聞曲大家來晉陽，爭相想一睹之子弟不知有多少，但皆是被拒之門外。這我可做不了主，你須問問蕓娘。”
    李建成聽聞他人皆被拒后，不由點點頭，言道不妨，我是曲大家在東都時的舊友，若是前去稟告，必會通融，如此吧，還是讓我親自與蕓娘一說。”
    “好咧。”當(dāng)下這名善才在前引路，李建成留下隨從，踏著木梯子，直上了三樓。三樓這坐著不少手按刀柄男子，聽聞曲大家要入住樂坊，樂坊之內(nèi)早就派了不少護(hù)衛(wèi)在旁守護(hù)。
    李建成見了不由搖了搖頭，心道這一個樂坊防衛(wèi)之森嚴(yán)，簡直不遜于太原留守府，不過這也恰恰是曲嫣然的風(fēng)采，不過越是如此，他渴望一睹佳人之心，即越是熱切。
    “蕓娘，許久不見了。”李建成當(dāng)下向前面一名著大紅襖子的女子施禮。
    蕓娘笑著言道這不是李嗎？光臨到此，不甚榮幸。”
    李建成哈哈一笑，直接言道還不是思念佳人，東都匆匆一別，能夠再會，實乃是緣分。在下聽聞曲大家路途勞頓，特來探望。不知曲大家肯不肯賞我這薄面呢？”
    蕓娘抿嘴一笑，言道大家都是熟人了，李何須如此客氣，倒是折煞民女了，不過曲大家舟車勞頓，傳下話來是絕不見客，但既是李親至，那么奴家說不得也要替你走這一趟了。”
    “如此多謝了。”
    李建成沒有等多久，就看見蕓娘滿臉抱歉走了出來，言道李，實在對不住，曲大家聽聞你來了，本是掙扎著要起身迎接的，但是無奈病體不適，只得作罷。”
    李建成聞言當(dāng)下心底一涼，失聲言道我也不肯見嗎不跳字。
    蕓娘歉然一禮隨即奉上，一串檀香佛珠，言道曲大家言不能相迎，贈一物留念，還請李不要見怪。”
    李建成見這一串佛珠在手，當(dāng)下心底的失落稍稍緩解了一點。他將袖子一拂，言道蕓娘哪里話，曲大家來晉陽時日還長，我只豈會急于一時，請轉(zhuǎn)告曲大家，若是他身體好些了，我當(dāng)一盡地主之誼。”
    “多謝李。”蕓娘笑著言道。
    說罷李建成點點頭，灑然而去，之路上，一旁隨從皆是不住替主子抱怨。李建成卻一笑，若是以往他必是大怒不已，但眼下自李淵的一席話之后，他的眼光已不是局限于此了。
    若是有朝一日，我李家能夠奪取了天下，掌控乾坤，那么爹就乃是九五至尊，而我作為嫡子，就是一國之太子，假以時日必然登上大寶，到時今日這點屈辱算。
    李建成于馬上回頭望了一眼，身后的樂坊，冷笑一聲，心道，爹說的沒，男兒之大志哪個不發(fā)端于身上，今日她能拒我于門外，他日我成為九五之尊，得不到，到時再來看看她如何哭著跪在地上哀求于我。想到這里，李建成不由躊躇滿志，當(dāng)下快馬一鞭，不顧市內(nèi)行馬直往府上而去。
    而就在這時，距離城外數(shù)百里之處，李重九正率著百余騎兵，星夜兼程趕往晉陽。
    注一：善才指的是精通琵琶的琵琶師之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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