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溫柔以待 !
此為防盜章 隨著政府對高山村落的重視,像花婆婆這種有手藝的老人也被重點照顧起來。老人家晚年生活雖然還過得去, 但歲月在她身上已經(jīng)刻下了不可忽視的印記。
花婆婆幾年之前記性就時好時壞, 只有刺繡仿佛本能似的, 一直沒有放下。當初花婆婆把自己繡了最久的一幅繡圖捐給政府, 拿了五萬塊錢獎金給花染的時候,是她哭得最慘的一次。
花婆婆獨居在村子的邊緣,靠近一條從山上流下的溪水旁邊。老人九十歲高齡,只剩一個女兒還在世,已經(jīng)被孫子接到鎮(zhèn)里生活。孫子曾孫對她不能算差,時常給她寄錢寄東西,還付錢給鄰居讓幫忙照顧她。
只是畢竟工作繁忙,一年指不定能來看她幾次?;ㄆ牌抛约阂膊辉敢饴闊┳訉O,更不愿意麻煩別人。
花染遠遠就看到花婆婆穿著厚實的衣服, 戴著黑色的圓頂老人帽坐在院子門口,一邊曬太陽一邊摸索著繃架上的繡品。
“婆婆,花婆婆?!?br/>
花婆婆的眼神已經(jīng)不大好了, 耳朵更是聾得很, 直到花染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她才聽到聲音。
“???是誰啊?”
花染在她身邊蹲下, 大聲道:“是我啊婆婆,我是小染?!?br/>
“啊, 是蕭丫頭啊?”花婆婆瞇著眼睛打量花染的臉, 渾濁的瞳仁中似乎有溫暖的光, “讓婆婆看看, 蕭丫頭你走好久了, 婆婆都要不認識你了?!?br/>
花家村的原住民都姓花,外來戶十分少,這些年也只有幾個而已?;ㄈ局浪J錯人了,道:“婆婆,我不是蕭丫頭,我是染丫頭,我是小染啊?!?br/>
“小染啊……啊,小染?!被ㄆ牌派焓置嗣ㄈ镜哪槪裨沟溃骸笆捬绢^啊,你怎么那么狠心,你走以后染丫頭太苦了。就算當初再怎么不愿意嫁到村里,可染丫頭她爸爸人還是好的,是他救了你啊。”
花婆婆記性不好,口齒卻很清楚。
花染聽著聽著就明白花婆婆是把自己和母親弄混了,心中既有些難過,又對她的話有一些震驚。兩年前婆婆的記性還沒差到這種地步,不一會兒就能認出她來的。
“花婆婆……”老人干瘦粗糙的手撫摸著她的臉頰,讓她覺得生疼,一直疼到了心里,“你、你還好嗎?身體還好嗎?有人照顧你嗎?”
花婆婆笑著點點頭,“好啊,都好啊。老姐妹時常過來串門,和我講話?!?br/>
能被花婆婆稱為老姐妹的人,已經(jīng)大多不在世了。
花染見她精神氣明顯不如前兩年,心中不知為何有種不大好的預感。她晃了晃腦袋把這種不吉利的念頭驅(qū)散,轉(zhuǎn)而看向繃架上的繡品道:“婆婆,這是你新繡的圖案嗎?”
花婆婆重重地嘆了口氣,“不是咯,婆婆看不見啦。蕭丫頭你當初就愛跟著婆婆學刺繡,現(xiàn)在肯定很厲害了吧?唉,你家染丫頭繡得也好啊?!?br/>
花染沒有再去糾正花婆婆,只是陪著她聊天。老人說了會兒話,漸漸就乏了,花染見她睡著,給她蓋了一條毯子之后才離開。
回到鎮(zhèn)上以后,花染還去拜訪了一位五金店的老板。她爺爺曾經(jīng)治好了這位老板的頑疾,因著這點緣分,在花爺爺病重的時候老板借了她剩下的四萬。雖然利息有些高,但在沒有其他人愿意幫助她,并且是在她很有可能還不出錢的情況下借給她,已經(jīng)足夠叫花染感激了。
辦完這些事,花染終于踏上了回H市的旅途。
能拿到高中畢業(yè)證原本是很叫人高興的一件事,可花染回來時卻心情沉重。錢的事,村長家的事,花婆婆的事,還有多年不曾聽人說過的,關于母親的事,全都壓在了她的心口上。
而且,這種憂慮在越接近溫馨大藥房的時候,越叫她焦慮。她原本下的先試著向白文雪借錢的決心,開始猛烈地動搖了起來。
已經(jīng)被如此關照,自己真的能再這樣得寸進尺嗎?白姨會怎么看待自己呢?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在騙她?
花染十分珍惜與白文雪和白書的關系,所以也更加在乎她們對自己的看法。如果只是借不到錢還沒關系,可如果讓她們以為自己心懷不軌,既而無法繼續(xù)在藥店工作,這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的。
花染憂心忡忡地下了公交,距離藥店不過幾百米,腳下卻像灌了鉛似的只能緩慢移動。天色已經(jīng)逐漸暗了下來,她懷抱著沉重的心情慢慢往回走。
正當這時,有個身影蹦蹦跳跳地從藥店里冒了出來。
花染看到白書一利索地開起了藥店門前的廣告燈,然后像是尋找著什么似的站在門口張望。她的心快速地跳了一下,而后遠遠地對上了那個孩子的眼睛。
“染姐姐!”白書一的聲音帶著驚喜與激動,一邊沖她揮手一邊已經(jīng)朝著她跑來,“染姐姐,你終于回來啦。”
少女清雋的面容上是不知人間愁苦的溫暖笑容,仿佛是能夠融化寒冬冰雪的陽光,一下照得花染心口發(fā)熱,眼眶發(fā)酸。
“小白……”
白書一牽起她的手,笑瞇瞇地道:“怎么啦染姐姐?看到我那么感動嗎?嘿嘿嘿,我們回家吧,正好吃晚餐呢?!?br/>
心口的陰霾仿佛一下子被驅(qū)散,各種無解的困難似乎也不那么叫人心生怯意。白書一纖細有力的手握著她的,像是正在把她從荊棘的道路上牽引回溫暖的陽光下。
“嗯?!?br/>
白書一似乎有滿腔的話要說,拉著她喋喋不休,花染則默默地跟在她身邊,輕輕地回應她。在踏進藥店的一瞬間,她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小染回來啦?”白文雪正在擺菜,看到女兒牽著花染回來,笑道,“一一今天都不知道在門口張望了幾回呢,總算是把你盼回來了,還沒吃晚飯吧?快來一起吃。”
這就是被人等待和迎接的滋味嗎?她好像很久沒有品嘗過了。
白書一見花染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主動拿了她的背包放好,又催她去洗手。
等花染進了洗手間后,白書一才有些憂愁地對白文雪道:“媽媽,我覺得染姐姐有點怪怪的……是不是回去發(fā)生了什么事啊?”
她生性敏感,白文雪也是直覺敏銳。
“好像是啊,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br/>
“感覺是受委屈了,別是被人欺負了吧?”白書一一想到這種可能就義憤填膺了起來,聲音也不自覺地大了一些。
白文雪之前不太多過問花染的事,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卻已經(jīng)把她當成了自家人。
“我待會兒問問小染,別是有什么難處不好意思說?!?br/>
白書一自然贊成不已,“對對對,媽媽你問問她?!?br/>
白文雪見她激動的樣子,笑道:“我有分寸的,你就別瞎摻和了,免得她在你面前不好意思講。”
“我知道啦媽媽。”
花染之前因惶恐而冰冷的心終于稍稍暖了起來,只是吃飯的時候仍是免不了心事重重。一夜未睡加上旅途的疲憊讓她看起來異常憔悴,白文雪和白書一看在眼中卻默契地沒有去提,吃完晚餐后讓她先回房間休息。
如果是平時的花染一定會拒絕這個提議,并且執(zhí)意要立即投入到工作之中。但她今天確實神思恍惚,順從地回了房間,連背包都忘了拿。
“媽媽,肯定有事。”白書一篤定地道。
白文雪點點頭,“我去問問她,一一你看好店?!?br/>
“好咧,媽媽你去吧?!?br/>
花染當初應承下大伯的話第一個想法是向白文雪預支工資,簽一份五年十年甚至更久的合同都沒關系,借的錢慢慢從她的工資里扣??勺屑毾胂胫?,她又覺得這樣太不要臉了。
哪有工作沒多久的員工向老板預支十年工錢的事?就算自己肯賣身,人家需要自己做那么久嗎?因為她們對自己好,所以就第一時間想到向她們借錢嗎?
花染最明白和人借錢的難堪,原本關系還不錯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因為這種事疏遠的不在少數(shù)。她既對自己的處境悲哀,又對想要依靠白家的自己感到厭惡。
太厚顏無恥了。
話到了嘴邊,她怎么也無法說出口。
可不這樣做,自己又有什么辦法呢?好不容易從泥沼中掙脫出來,難道又再次回去嗎?
如果真的那樣做,自己就再也沒有面目見白書一、白文雪和村長爺爺他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