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八章 那抹讓自己一直心心念的紅影
如果把陳云霆在自己面前一直保持著男兒的身份轉(zhuǎn)換成女人,自己可以接受么?雖然潛意識里是抵觸的,但誰又能說保證潛意識不會聽從身體的召喚而接受?當(dāng)時自己居然萬分武斷的拒絕了陳云霆試圖以女人身份要和自己更進(jìn)一步的嘗試,現(xiàn)在想想,再進(jìn)一步,就當(dāng)一試又如何?
現(xiàn)在說什么也晚了,為此,九兒頗有些悔不當(dāng)初,心里深深內(nèi)疚的是自己生生的把一腔愛意的陳云霆推到了心門之外,她……當(dāng)時的表情是那么的傷痛,自己肯定是把她的心傷透了吧,或許也已經(jīng)對自己死了心,安心的去娶那個她并不愛的王意如,和王意如把這場婚姻當(dāng)成一場戲演下去,也不知道這是自己的悲哀還是陳云霆的悲哀,或許是陳云霆、王意如、自己,三人之間的悲哀……
事到如今又能如何?除了忘記,好象也沒有別的辦法,也許這就是命,注定自己和陳云霆是有緣無份,曾經(jīng)的那些美好的記憶,就留在心底吧……接下來,一年一度的端午節(jié)龍舟賽又要開始了,還聽說是王意文親自牽頭督辦的,一早在報名的時候沈東平就得到了主辦方的暗示,無論如何縣公署隊都是要拿第一的,這個消息自然也是告訴了九兒的。()
雖然每年九兒也會拼力去爭個名次,倒不是為了那并不豐厚的獎金,主要是為了老紹興的名號爭口氣,但今年既然王縣長要搶這個風(fēng)頭,九兒倒也犯不著去計較,只是……當(dāng)看到畫舫上陳云霆和王意如尋到緊貼著站在一起,陳云霆長身而立風(fēng)度翩翩,王家小姐凄美嬌弱小鳥依人,兩人站在一起倒也如同一對兒璧人般般配,前邊還有王縣長親自壓陣,雙方父母雙雙作陪,一副夫妻恩愛、熱絡(luò)甜蜜的模樣……
看到這一幕,九兒心里一直繃著的那根‘讓縣公署隊得第一’的弦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忘到腦后去了,把心里所有的醋意、悔恨、惱怒、不甘和心痛統(tǒng)統(tǒng)的都集中到了鼓槌上,發(fā)泄到了那面鼓上,船上的賽手都是血氣方剛的小伙子,看到九兒此戰(zhàn)必勝的氣勢,聽到這血陣拼殺的鼓舞,又哪有隱忍不發(fā)的克制,只一門心思的瘋狂著搖動著手里的船槳要沖到第一去,正當(dāng)幾十名賽手一鼓作氣的想要越過縣公署的賽舟沖到第一的時候,眾人都聽到了就在近處觀賞的畫舫上陳云霆發(fā)出的那聲高高的喝止聲。
聽到陳云霆刻意的、著急的提醒,終于驚醒了一門心思往前沖的九兒,隨著九兒繼續(xù)擂鼓的動作嘎然而止,伙計們手里的船槳也只那么一頓的工夫,縣公署那條一直保持著高速沖刺的賽舟劃的一下就到了終點奪得了第一名,老紹興的賽舟則順著慣性沖到了第二,陳記的賽舟以小半個船頭之差落在了第三,塵埃落定,陳云霆的心里終于舒了口氣,九兒也終于冷靜了下來,下了賽舟后坐在岸邊的休息處休息。
王意文回頭低低問了一句陳云霆:“那個紅衣女孩兒是沈東平的女兒?”
陳云霆:“是……”
王意文:“她叫九兒?”
陳云霆:“嗯。”
王意文嘴里輕輕重復(fù)了一聲:“九兒……”
勝負(fù)已分、名次已出,主辦人特意來邀請王意文來宣布名次、頒發(fā)獎品,頒完之后還有諸多的官員、權(quán)貴、鄉(xiāng)紳及紹興城時有頭有臉的人物邀請王意文一起吃飯、寒暄,并有人提前在老紹興的大堂包了場,把無關(guān)人等都清了出去,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到了老紹興吃飯、喝酒,陳云霆自然也無法脫身,要一直陪在陳良雍身邊應(yīng)酬,人在酒桌上,但心卻早已飛了出去,眼睛也不時的四處觀望著,試圖找到那抹讓自己一直心心念的紅影。
按說,比賽結(jié)束了,九兒應(yīng)該和那些伙計們一起回來在酒店照顧生意的,畢竟今天客人非常多,但九兒并不在。來了這么多貴客,特別是還有王意文這個縣長,沈東平一直在親自跑前跑后忙上忙下,店里的伙計也格外的勤快,畢竟,做生意的還是得罪不起這些權(quán)貴的。
陳云霆心不在嫣的舉著酒杯應(yīng)酬著,空下來的時候就低著頭盯著面前的酒杯發(fā)呆,心里卻在想著怎么脫身能去看看九兒——雖然她不一定會見自己。
突然感覺到坐在左側(cè)的母親佟氏扯了扯自己的衣袖,陳云霆側(cè)了下臉,低聲問了句:“怎么了娘?”
佟氏:“怎么一整天都傻呆呆的,幫意如夾下菜。”
陳云霆:“哦。”
陳云霆也不知道王意如愛吃什么,壓根也不關(guān)心她愛吃什么,隨意的從面前的盤子里夾了塊扣肉放到了王意如面前的盤子里,就看到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也不動筷子的王意如放在桌邊的手突然輕輕顫抖了一下,之后盯著那塊肉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把那片肉吃了下去,吃完之后又拿出一塊手帕仔細(xì)的擦了擦嘴,陳云霆無意中看了一眼王意如,似乎輕輕的皺起了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終于,又一輪的寒暄和敬酒暫時告一段落,陳云霆借口要方便站起身緊跟著去柜臺的沈東平走了出來,陳云霆兩步跟上沈東平:“沈伯,九兒她——”
沈東平又何嘗不知道陳云霆跟過來的目的,上次陳云霆最后來見九兒的那個雨夜,沈東平早已看出來兩人是不歡而散,九兒說是兩人的事情卡在陳良雍那了,但轉(zhuǎn)眼又這么些天過去,不僅陳家那邊依然是聲息皆無,就連陳云霆也不再背著自己來偷偷的找九兒了,還滿城傳的都是陳云霆大婚如何如何場面、陳家給王家的聘禮是如何如何的豐厚之類的消息。
想到陳云霆曾經(jīng)一次次的背著自己跟九兒私會,誰知道他有沒有對自家女兒做些什么,眼下卻突然置之不理了,沈東平自然會認(rèn)為是陳云霆是對九兒失去了興趣,虧得以前還覺得陳云霆和別的紈绔子弟不同,也是個玩膩了就無情的主兒,所以心里對于陳云霆是頗有些不滿的,只是礙于陳家的地位和陳良雍對老紹興的生意一直照顧有加也不好說什么,這才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過,眼下,陳云霆居然自己往槍口上撞,還要來過問九兒的事,沈東平的心里又怎么會痛快。
沈東平默默的看了一眼陳云霆,淡淡的說了句:“陳少爺找九兒做什么?王家小姐還有陳王兩家家長都在這里,不合適吧?”
陳云霆:“沈伯……我只是想跟九兒說幾句話。”
沈東平:“聽九兒說,上次你們已經(jīng)說清楚了,陳少爺就不用再多生枝節(jié)了,讓王家知道了也不好。”
陳云霆看沈東平是鐵了心的不讓自己見九兒了,心里一橫,直接就沖酒店的后門走了過去,自己多次從這個后門穿過去客房吃飯,還去過酒窖和九兒的閨房,地形基本也都熟悉了,沈東平不讓九兒出來,自己就去找好了,沈東平見陳云霆居然敢當(dāng)著自己的面硬闖,心里也莫名的有些火了,當(dāng)著陳王兩家人和眾多賓客在場的面又不好發(fā)作,只好伸手?jǐn)r了下:“陳少爺,后院內(nèi)宅不便打擾,您還是別去了!”
正在這時,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叫了一聲:“云霆啊!云霆?怎么還沒回來!”
正是父親陳良雍的聲音,沈東平高高的應(yīng)了聲:“陳老爺,少爺在這邊,馬上就回去了!”
陳云霆咬了咬牙一甩袖子沉著臉走了回去,走到桌邊又不得不重新調(diào)整心情讓自己的臉色舒展開來,表現(xiàn)出一幅謙虛和氣的模樣,陳良雍:“王縣長、王兄、各位同仁、各位鄉(xiāng)紳,我兒云霆業(yè)已成人,三天后在天主大教堂將舉辦盛大的西式婚禮,喜貼也已經(jīng)送到各位府上了,還望各位屆時到場參加,日后在生意上如有需要各位指導(dǎo)提攜的,也請各位多多包涵、不吝賜教……”
“這可是紹興城第一次按洋人習(xí)俗辦婚禮的盛事,還是陳老爺跟得上時代發(fā)展,我老周一定準(zhǔn)時參加!”
“聽說陳老爺要用新買的汽車迎親,這也是紹興城一大奇事,我肯定得湊湊熱鬧!”
“陳老爺教子有方,陳少爺年少有為,必將延續(xù)陳家商業(yè)輝煌啊!”
“王縣長的親妹成親,我老李怎么能不去祝賀,哈哈哈!”
“王陳兩家結(jié)為親家,日后必定興旺發(fā)達(dá),還望王縣長和陳老爺多多關(guān)照!”
眾人溜須拍馬、各顯其能,陳云霆一直滿臉陪笑,心里卻滿是糾結(jié)和抑郁,一直折騰到半下午,陳云霆終是沒有找到見下九兒的機會,帶著滿腹的遺憾和不甘坐上了那艘畫舫趕到了城里,臨近大婚,陳云霆這幾日都不在湖口分號了,只安心在陳家大宅籌辦婚禮相關(guān)的諸多事宜,陳良雍特意清出了挨著后花園的最后一進(jìn)院子給陳云霆做了成親用的新房。
正房帶廳一排五間,裝飾雖然算不上奢華,但也精致整潔頗為講究,另外還有東西廂房各三間,成親后只有陳云霆和王意如兩人住,再加上秋紅和小翠兩個丫頭也足夠了,屋里的家具、被褥、帷幔、用具一律都是全新置辦的,這幾天家里的傭人正忙著往院里、門窗等處貼喜字、窗花,掛大紅燈籠,家里到處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陳云霆這個準(zhǔn)新郎官卻絲毫提不起一點點的精神來,整日除了一些必要的需要親自去做的事項之外,基本都悶在自己現(xiàn)在住的這座小院里看書、發(fā)呆、打拳,連話都不想說,秋紅知道陳云霆心里不痛快,可這不痛快的原因自己又解決不了,只能默默的跟在陳云霆的身邊陪著。
沈宅,內(nèi)院,九兒坐在高高的香榧樹上,隔著院墻看著各路客人紛紛離開,一年一度熱鬧非凡的龍舟賽結(jié)束了,陳云霆坐的畫舫也緩緩的飄然而去,九兒從口袋里摸出那塊陳云霆送給自己的懷表,放在手里仔細(xì)的摩挲著,是不是該把這塊表還給她,也要從她手里把自己的荷包要回來,還有那些她送給自己的衣服、禮物,不如也一并還了吧,省得看見了徒增傷心。
此時這棵古老的香榧樹的花期已至晚期,樹下到處都是敗落飄散的黃花,九兒落寞的看著這些敗落的花朵,多像自己和陳云霆那曇花一獻(xiàn)般短暫又絢爛的感情,一切……就這么結(jié)束了么?為什么心里會這么的疼痛和不舍?明明就是無法接受她以男人的身份騙了自己,卻偏偏還會對她懷戀這么深,不覺間,兩行熱熱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一滴滴落在自己的手上和手里那塊精致光亮的懷表上,九兒忍著心里的傷痛和想要放聲大哭的沖動,如同一只被遺棄的小貓般躲在茂密的樹葉中低低的哭泣,再也沒有了往日那個潑辣火爆的氣勢……
“丫頭,你又爬樹上了。”
一陣低低的說話聲傳來,沈東平仰著頭瞇著眼看了看坐在樹杈上的九兒,九兒快速的抹了把眼淚,低低的嗯了一聲,聽到沈東平在樹下嘆了口氣:“他走了。”
九兒強行克制住心里洶涌的情緒,平靜的說了句:“走就走吧,關(guān)我什么事。”
沈東平:“他剛才說要找你,被我攔住了,還差點強闖到后院,看樣子,他心里或許還惦記著你。”
九兒苦笑了下:“他三天后就要成親了,惦記不惦記又有什么意義。”
沈東平:“丫頭,你跟陳家少爺?shù)氖拢娴氖且驗樗豢祥_口?”
九兒的心里驀然的震了一下:莫非自己老爹看出些什么來了?陳云霆是個女人的事兒,除了當(dāng)天晚上自己在酒窖里親眼看到,別人不可能看到的,自己又從來沒有透露過,從陳云霆那天晚上肯向自己坦承這個秘密的時候,九兒就已經(jīng)下定決心,無論兩人以后是不是還有緣份,這個天大的、事關(guān)陳云霆命運甚至性命的秘密自己都不會說出口,這是對兩人曾經(jīng)有過的這段情份最基本的尊重。
也或許是自己老爹在想的別的原因,不會是陳云霆身份的事,九兒這才稍微松了口氣,但還是滿心疑慮的問了句:“那爹以為還能是什么原因?”
沈東平:“或許是因為陳家少爺有了新歡、把你忘記了,想找個借口甩掉你也說不定,這種富家少爺愛好新鮮,見一個愛一個的事兒多的是,好在陳家少爺還不是那么的壞,他沒有強行對你做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