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生世間誤玲瓏
“之前,我不是不知道你做過什么事,而我卻一直堅信,你做一些事情都是有苦衷的。可是現(xiàn)在,你未免做的也太過了,我不知該不該相信了。”
金光瑤跪在了藍曦臣面前,藍曦臣的手終于松開了劍柄。“二哥,我錯了。”
聶懷瑜的手握緊了刀柄,曾經(jīng)金光瑤也是這樣跪大哥的,在溫氏不夜天大殿上。
“那個,金宗主,咱們別說話,好好動手,咱們就只動手行嗎?”見他說跪就跪,毫無骨氣,魏無羨也無奈了。
“二哥,你我相交多年,無論怎么說,我對你如何,你是知道的。我已無意于仙督之位,陰虎符也已經(jīng)交出,今夜過后就要遠渡東瀛,此生都不再回來了。你就看在這些的份上,放我一條生路吧。”
“金宗主,你一意孤行,要策劃亂葬崗那場大亂時,我就曾經(jīng)說過,二哥,不必再叫了。”
“二哥,這次亂葬崗的事是我鬼迷心竅,大錯特錯。可是,我沒有退路了。”
“什么叫做沒有退路了?你…”
“兄長,不要與他多話。”
“是啊澤蕪君,你忘了你剛才怎么跟江澄說的嗎?不要和他廢話。”
“二哥,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收到了一封信。”
“什么信?”藍曦臣知道藍忘機和魏無羨說的對,卻還是忍不住想聽。
“威脅信,信上說了,那些事,七天之后就會將這些事公諸于天下,要么讓我自裁謝罪,要么就…等著我的死期。”
“所以你就率先召集眾家,再上亂葬崗圍剿,七天后,就算對方真的把你這些陳年黑跡傳的到處都是,也已經(jīng)歷過一次圍剿,元氣大傷了是吧?”
“就算是因為這樣,也不能一不做二不休痛下殺手,你這樣做…”
“我能怎么辦?等著事情被捅出來,傳的滿城風雨,等我淪為玄門百家的百年笑柄后,跪下來向世人道歉,把臉送到他們腳下,求他們踩,求他們原諒嗎?”
“二哥,沒有第三條路了,不是他們死,就是我亡。”
“這還不都是因為你自己嗎?你如果之前不做那么多壞事,你怎么會有把柄落在他們手上?”
“我不否認我做了那些事。”
“你無法否認,你……”
“若不是萬不得已,我為什么要去做?二哥,難道你就一點都不相信我嗎?”
“我現(xiàn)在問你幾個問題,你可以一件一件地告訴我。”
“兄長!”
“忘機,我自有分寸,他不會耍花樣。”
看到藍曦臣直到現(xiàn)在都不忍心對金光瑤下手,還在為金光瑤找借口,聶懷桑的眼神冷了下來。可真是一個好義兄啊!既然這樣,就不能怪我了。
聶懷桑壓下了聶懷瑜立刻動手的想法,示意她繼續(xù)看下去。他可不認為金光瑤真會就此罷手,若是最后真出了什么事,那都是藍曦臣自找的!左右,金光瑤今天逃不掉的。
“你的,妹妹,秦愫,你明知道你們兩個是什么關系,你為什么要娶她?”
“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啊!二哥,我不能不娶她啊!”
“你怎么會沒有辦法呢?那是你自己的婚事。你不娶她,總好過毀了一個真心愛你,敬你,不輕賤于你的女子吧?”
“二哥,難道我不是真心愛她的嗎?”
“是,那是我的婚事,可真的是我說一聲不娶,就能不娶的嗎?你天真也要有個底線。”
“我費了千辛萬苦多少心血,才讓秦蒼業(yè)答應了我的求親。婚期將近,好不容易金光善和秦蒼業(yè)都滿意了。如果我忽然悔婚,我該用什么理由?我該怎么去向這兩個人交代解釋?”
“二哥,你知道在我以為一切都圓滿了的時候,秦夫人竟偷偷跑來告訴我真相,我當時是什么感覺?就算一道天雷,劈下來劈中我,也不會更可怕。”
“你知道她為什么不去找金光善而要來偷偷求我嗎?因為她是被強迫的,我那個好父親,連追隨自己多年下屬的妻子都不放過,連自己什么時候多了個女兒,都不記得。”
“這么多年,她都不敢告訴自己丈夫這件事。你說我如果忽然悔婚,害金光善和秦蒼業(yè)決裂反目。到最后兩邊不討好,下場最慘的那個人,會是誰?”
“那就算,就算你是迫不得已,就算你娶了她,你也可以冷落她。你為什么還要和她……”
聶懷瑜聽到這里,心里有一些可惜,卻更多是荒誕。
秦夫人或許可憐,但她太過懦弱,居然壓到了最后才去求金光瑤,又能改變什么?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她也絕不無辜,她若是能早些下定決心,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至于金光瑤,他若是能及時懸崖勒馬,狠下心來,放棄秦蒼業(yè)的支持,哪怕是送一封匿名信給秦蒼業(yè),事情也還有挽回的余地。
這整件事情中,最無辜的只有秦愫。她只是喜歡錯了人,卻被牽連進這個泥沼。
“事到如今,我不知究竟該恨那個根本不像父親的父親,還是更恨這個多疑多慮的自己。”
“所以你也殺了他?你的父親。”
“是,我殺了他。”
“用那樣的方式?”
“是。”
出乎所有人預料的,藍曦臣居然打了金光瑤一巴掌,“阿瑤!”
藍曦臣緩緩站起來,“既然前兩件事,你都供認不諱了。那我再問你,金子軒呢?”
“你不要試圖狡辯,你告訴我。金公子的死,是不是你一手策劃好的?”
“金子軒,確實不是我偶然撞上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魏無羨已經(jīng)失控的一把把他從地上揪了起來,“你到底做了什么!說!”
金光瑤似乎已經(jīng)放棄了所有辯解,他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算計說了出來,包括指引金子軒去窮奇道,包括指使蘇涉催動溫寧失控。
“為什么!”金凌沖了過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為什么?為什么!小叔叔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告訴我為什么這么做?為什么!”
“你說話,為什么這么做?為什么?”金凌哭著坐倒在地上,魏無羨上前抱住了他,金光瑤伸手似要幫他擦淚,卻又收了回去。
“為什么?阿凌,那你能告訴我,為什么嗎?你告訴我,為什么我對人總是笑臉相迎,卻未必能得到一分好臉色,而你父親不可一世,卻人人對他趨之若鶩?”
“你能告訴我,為什么同為一人之子,你父親可以閑適的在家陪著自己最愛的妻子,逗著自己的孩子,而我,卻要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理所當然地指派著做各種事?”
“為什么明明連生辰都是同一天,金光善卻可以在給一個兒子大辦宴席慶生的同時,眼睜睜地看著他手下的人把另一個兒子從金陵臺上踹了下來!”
“他讓人把我從金陵臺上踹下來,從最高一層,一直滾到了最下面一層。”
“阿凌,你現(xiàn)在告訴我,這些,到底都是為了什么?”
“我不是不想做個好人,我對我這個父親,也是有過期待的。曾經(jīng)只要是他的命令,不管是害魏公子也好,護著薛洋也好,不管多蠢,多招人恨,我都會去做。”
“阿凌,你知道讓我徹底失望的是什么嗎?不是我在他心里,永遠抵不上金子軒的一根頭發(fā),或是他接回了莫玄羽。不是他連我抱你都不讓,也不是后來他想盡辦法架空我。而是,而是某次他又出去花天酒地的時候,對身旁酒女吐露的心里話。”
“你知道為什么像他這樣一個揮金如土的大家主,不肯費一點點的舉手之勞,給我母親贖身嗎?”
“贖身,不可能。女人最麻煩了,尤其是讀過書的女人,如果給她贖了身,那這輩子就糾纏不清了。”
“兒子,唉,不提他了,喝酒。”
“二哥,你看,我這個兒子,就值得四個字。哈,不提了。”聽著金光瑤似瘋似癲的笑容,眾人心里皆是百味雜陳。
金光瑤,他這一生的悲劇,都源于他的父親,若是他能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或許……
“縱使他是你父親,可你也……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何用?”
“是沒有用了。”
“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了。”
“沒辦法,做盡了壞事,卻還想要人垂憐。我,就是這么一個人。”
眾人皆沉浸在他的話中,金光瑤表情一變,忽然向金凌出手。細細的琴弦勒在金凌的脖子上,嚇的殿中所有人都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