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五十一回
    葉馳坐著方振東的車,直接進(jìn)了通江縣郊區(qū),駐軍家屬大院。一路上葉馳就琢磨著,這都什么虐緣,如果他記得不錯,通江縣正是許明彰外調(diào)落腳的地方。
    原本以為是個鳥不拉屎的荒僻地兒,到了才知道,真挺山明水秀的,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水,倒是便宜那小子了。
    剛到這里那一刻,葉馳還瞎想了一陣,心說,別是他媳婦和許明彰那小子私奔了,可昨個胡軍給他打電話,說婷婷那丫頭追著許明彰過來了。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讓他抬抬手,別為難許明彰了。
    葉馳就知道,一準(zhǔn)是胡家拗不過婷婷那丫頭,同意了婷婷和許明彰的事兒,葉馳倒是大方的應(yīng)了,反正只要她媳婦心里不惦記許明彰就成。
    車子停在一棟兩層小樓外,勤務(wù)兵下車撐起傘,葉馳跟著他進(jìn)了里頭,開門的是個可愛非常的小丫頭,門一開,沒看清外頭的人,就撲了過來:
    “媽媽,你可回來了啦,我的小兔子死了,怎么辦”
    葉馳一把接住小丫頭抱起來,小丫頭也不認(rèn)生,歪著頭,打量葉馳半響眨眨眼:
    “你是l?”
    葉馳不禁微楞,小丫頭眸子澄澈純凈,倒是讓他想起了他媳婦,可見他媳婦也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罷了。
    方振東從后面過來,抱過小丫頭:
    “萌萌,這是葉叔叔”
    小丫頭雖然不大,卻古靈精怪口齒清楚:
    “哦!我知道了,你是爸爸說的,那個丟了媳婦的葉叔叔,你媳婦為什么丟了,是不是你打她屁股了”
    勤務(wù)兵和那邊泡茶出來的幫傭阿姨,都笑了起來,方振東放下她,點點她的鼻尖:
    “就你是個小事兒媽”
    小丫頭一掐腰:
    “婆婆和我說過,爸爸以前也丟過我和媽媽”
    說完走過去拉著勤務(wù)兵的大手搖晃:
    “小趙叔叔,我媽媽呢,怎么還沒回來”
    小趙蹲下,摸摸她的頭:
    “萌萌乖啊,你媽媽很快就回來了,咱們再乖乖等一會兒好不好?!?br/>
    阿姨過來牽著小丫頭上樓去了。方鎮(zhèn)東望著葉馳:
    “真是好久不見,這一晃快十年了,上一次還是那回華北地區(qū)海陸空聯(lián)合軍演上,咱們照過面,你帶著幾個人直接抄了我方的后路,不是我們反應(yīng)及時,司令部被你端了,臉可丟大了,可惜,后來聽說你退伍出國了,本來還想著和你交交手呢,真刀實槍的對戰(zhàn)一次,看看誰勝誰負(fù)”
    葉馳笑了,掃過眼前的男人,儒雅而不失霸氣,用葉將軍的話說,方振東是一名儒將,可在戰(zhàn)場上,那股子拼命三郎的勁兒,比狼還狠三分,不過這是個漢子,硬漢。
    現(xiàn)如今褪去了昔日的棱角,更顯出幾分獨有的深沉內(nèi)斂,一身軍裝整齊規(guī)矩,肩膀上的兩杠四星映著他年輕的臉,意氣風(fēng)發(fā)。
    方振東這個人是高傲的,非常高傲,可以說目下無塵,除了他手下的兵,誰的賬他都不買,是出了名的不講情面。
    可是這幾句話說的親近自然,幾乎立刻就拉近了和葉馳之間的距離,一個是封錦城的面子,另一個,也是一種早就存在心里的惺惺相惜。
    兩人相談甚歡,雖說如今葉馳已經(jīng)離開軍隊好多年了,可他畢竟曾經(jīng)是佼佼者,對于一些戰(zhàn)略練兵的看法,還是有其獨到的見解。
    寒引素回來的時候,兩個男人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方振東的書房,對著一張軍事地形圖,你一言我一語的研究了。
    引素?fù)Q了衣服,先上樓看了小女兒,小丫頭已經(jīng)玩累睡著了,下樓親自泡了茶,端進(jìn)了書房。
    葉馳當(dāng)然聽說過方振東的再婚妻子,方振東的事情,當(dāng)年鬧的很大,畢竟執(zhí)意要娶一個二婚的女人,以方家的地位和名望,可想而知,有多艱難。
    可今天見了,倒是不禁暗暗贊嘆,別說,這樣的女人的確不多見,不說多漂亮,就是從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子味道,就使得這個女人煥發(fā)出非一般的美麗,溫柔和悅,令人一見便從心里安然。
    方振東臉色沒變,可眼中的光芒瞬間柔和起來,柔和的如窗外連綿的雨絲。
    葉馳的手機響起來,葉馳告了罪,走到窗邊去接電話,臉色由平和到憤怒,也不顧不得,是在方家做客:
    “你說誰,蔣進(jìn),蕭蕭的那個學(xué)長……”
    寒引素微微一怔,方振東攬著她的肩膀?qū)徱曀肷?,低聲問?br/>
    “怎么了,不舒服嗎”
    寒引素?fù)]揮手,等葉馳放下電話,略遲疑的道:
    “你的妻子是時蕭?”
    葉馳愕然。
    從通江縣出發(fā),坐車過了盤山道,到了山根底下,天已經(jīng)黑了。方振東建議葉馳等天亮了再過去,雖然山不高,可地形復(fù)雜,且山路濕滑難行,又是晚上,危險系數(shù)太高。
    葉馳得了他媳婦的音信,那里還顧得上山路濕滑,就是刀山,他也的趟過去。方振東只得派了手底下四個尖兵,全副武裝,跟著他上了山。
    五個人剛上了山頂,大雨就傾盆而下,葉馳用夜視望遠(yuǎn)鏡,望了望下面山坳里的村子,不禁臉色一白:
    “你們原地回去報信,這里要垮山了”
    四個大兵山區(qū)駐守這些年,自然也知道,遠(yuǎn)遠(yuǎn)看去,那邊半截山的樹,已經(jīng)緩慢傾斜下滑,速度極慢,但是有經(jīng)驗的,還是明顯就能看出來。
    葉馳說完,自己就要往下沖,兩個大兵拉住他:
    “葉先生,這時候還是先回去找救援隊來,你自己一個人下去太危險”
    葉馳甩開他們,沖四個兵大吼:
    “別他媽磨嘰了,抓緊時間,我媳婦在下面呢,我他媽自己走了,算什么男人”
    吼完,快速沖了下去,幾乎連滾帶爬的。幾個大兵也知道事態(tài)危急,也顧不得葉馳,轉(zhuǎn)身下山。
    葉馳到了村子的時候,村子已經(jīng)被湍急而下的泥沙流,從中間斷開,分成兩個村子,大雨中隱隱傳來狗吠雞鳴,和一陣陣喧嘩聲。
    即使大雨中,村口的大樹下卻站滿了人,黑漆漆的看不清臉,遠(yuǎn)遠(yuǎn)看見葉馳,仿佛看見了救星,一擁而上:
    “解放軍來了,解放軍來了,我們有救了......”
    當(dāng)頭的村長一把抓住葉馳,看了看葉馳后面:
    “怎么就你一個人......”
    葉馳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你們趕緊躲開樹木房屋,找盡量空的地方呆著,救援隊在后面,馬上到,蕭蕭呢,時蕭呢,她在哪兒”
    村長這才明白,這人是來找時老師的,指了指被泥沙流隔開的半山坡:
    “她在那邊,我們試過了,過不去,她被困在那里”
    葉馳的夜視鏡望過去,半山坡的幾間房子,目測的都能看出,正在緩緩下滑,葉馳想都沒想就沖了過去,村長忙拉他,卻沒拉住。
    葉馳幾乎瘋了一樣,沖了過去,虧了方鎮(zhèn)東給他帶的裝備齊全,虧了葉馳曾經(jīng)是個軍人,虧了這里的村民,繩索套進(jìn)對岸的大石頭上,另一頭拴在腰間,這邊村民中十幾個壯碩的漢子,也幫著拉著另一條繩子,省的泥沙流把葉馳沖下去。
    也是葉馳運氣好,走過的地方,并沒有塌陷,都是堅硬的石頭,艱難的走過去,一陣狂風(fēng)過來,葉馳踉蹌幾步,栽倒在地上,頭磕在石頭上,血夾著雨水迅速冒了出來,葉馳也顧不上,抽出毛巾裹在頭上,手腳并用,向上爬。
    一進(jìn)了圍墻已經(jīng)倒塌的院子,葉馳就聽見他媳婦兒的聲音:
    “葉.....馳,葉......馳,葉......馳......”
    一聲聲喊著,恐懼而絕望。葉馳沖過去踹門,十幾下都沒踹開,山地下滑,力道已經(jīng)改變,門被擠住了。
    葉馳掏出臨行前方鎮(zhèn)東塞給他的搶,打開槍栓,拉開保險,子彈上膛,舉起來,沖著門就是幾槍,抬腳用力一踹,門轟的倒了,帶著上面砸下來的門框,砸在葉馳腿上,咔嚓一聲。
    葉馳罵了一聲,單腳跳著進(jìn)去,手電筒一掃,就看見他小媳婦,緊緊抱著肚子,縮在墻角里瑟瑟發(fā)抖,黑暗中不適應(yīng)突然過來的強光,抬手遮住眼睛,嘴里還喊著葉......馳,葉......馳.
    葉馳心里恨的不行,跳過去,一把把她抱在懷里,抱的緊緊的,無一絲縫隙:
    “讓你小妮子跑,你跑到天邊,我都把你逮回來......”
    恐懼積累到頂端,突然看到葉馳,時蕭幾乎崩潰,抱著葉馳,嚎啕大哭:
    “你怎么才來,你怎么才來,你混蛋,你混蛋,你怎么才來......”
    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話,邊說著,嘴唇主動而熱情的貼過來,吻上葉馳的唇,小舌頭伸進(jìn)他嘴里和他死死糾纏。
    葉馳的心都化成了水,哪里還有時間計較她偷跑,可一瞬間,理智回籠,飛快推開她:
    “你快走,出去,從這里出去......”
    話沒說完,呼嚕一聲,兩人頭上的屋頂垮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