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十四回
許明彰瞬間臉色青白,坐在椅子上,抬頭望著眼前的女人,一瞬間竟仿佛那樣陌生,她勃然的怒氣,脫口而出的惡言,仿佛一把利劍狠狠扎進他的心窩上,令他幾乎痛徹心腑,痛到極致,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是這樣抬著頭愣愣的看著她。
冬日的陽光穿過頂棚的玻璃幕落在她身上,氤氳起一圈淡淡的金邊,使得她的神情隱在陰影里看不清晰,可那雙晶亮的眸子,卻直直望著自己,毫無隱晦,理直氣壯。
許明彰忽然不明白了,可以說,他很了解她,至少了解以前的時蕭,時蕭是膽小的,不占理的時候,從來不會理直氣壯。但是她有脾氣,真惹急了,或是真有委屈,她會發(fā)飆。
除了分手,兩人唯一鬧過一次,就是她發(fā)飆的那次。那時候,許明彰上大四,瀕臨畢業(yè),很是忙碌,就顧不上女朋友了。其實說起來,也是為了能留在a大讀研,到處找資料,昏天黑地的。
忙乎完了,和陸嚴出去打牙祭,便說叫時蕭來一起,誰知道打電話過去沒人接,宿舍里的室友也都說不知道去哪兒了,說是昨天晚上就沒回來。
許明彰當時就急了,火上房一樣,除了他這里,她能去哪兒,又沒放假,也不會回家。干脆也別吃飯了,圍著學(xué)校她平常喜歡呆的地方,找了七八圈,還是沒見影兒,只得在她宿舍門口蹲著等。
那天是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許明彰以為自己都要凍僵了的時候,時蕭回來了,許明彰的火氣,哪里控制的住,抓住她就大吼:
“時蕭,你有沒有點心啊,有沒有心,不接電話,也不打電話,你到底想怎么樣,怎么樣?”
那夜偏巧路燈壞了,致使許明彰并沒有主意到她臉上的憔悴不堪,時蕭當時有氣無力的說:
“許明彰你別無理取鬧?!?br/>
許明彰怒意上來,負氣的說了句:
“既然我無理取鬧,那么我走了,你再找不無理取鬧的男朋友去?!?br/>
許明彰氣的簡直要瘋了,回了家越想越氣,越想越窩囊,連著三天,沒給她時蕭打電話,也不去找她,到了第四天,他真有點坐不住了,考研的資料都看不下去,在屋里來回踱步,煩躁不堪。
陸嚴嘆口氣說:
“既然這樣放不下,就去找她啊?!?br/>
“不去?!?br/>
許明彰氣性上來,梗著脖子犟。
可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時蕭還是不見影,許明彰突然發(fā)現(xiàn),心里的怒氣早就一點影子都沒了,剩下的全是想念,他想她,想的巴肝巴肺的,男子漢的面子,跟這種想念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許明彰只得放下架子去俯就,路上正碰上娟子,才知道那天時蕭去找娟子,正趕上他們宿舍的一個同學(xué)盲腸炎,匆忙中去了醫(yī)院,手機就落下了,當時就手術(shù)。同學(xué)是外地的,她們幾個只得守在那里,直到第二天晚上,她媽媽趕到了醫(yī)院,她們才回來。
許明彰一聽就懵了,哪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恨不得捶死自己,打她電話,不接,發(fā)短信,如石沉大海,沖到她宿舍樓下,讓她舍友帶話上去,也不理他。
許明彰只能傻站在外頭等了一天,最后以為自己要凍餓而死的時候,時蕭才出來。
這之后許明彰就知道,別看平常時蕭一幅隨和好欺負的樣兒,真急了,她比誰的狠心,比誰都涼薄。
只是此時她憑什么這樣理直氣壯的,她錯在前,不是嗎,或者說,自己又誤會她了。
許明彰不由想起陸嚴的話:
“明彰,也許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樣簡單。”
許明彰心情緩緩沉淀:
“四年前...... ”
話剛開個頭,花房的門一開,胡婷婷端著個托盤走了進來,狐疑的看了兩人一眼:
“怎么臉色這么難看,不是趁我出去吵架了吧!”
時蕭微微垂頭:
“怎么可能,我和許學(xué)長并不很熟悉,有什么好吵的?!?br/>
許明彰額頭的青筋一跳,胡婷婷笑了,把托盤里一杯牛奶遞給她:
“不是我不給你咖啡啊,是馳哥哥不讓,你要是不滿,找他去?!?br/>
時蕭接過去,溫溫的牛奶順著喉嚨下去,仿佛連心都熨帖的溫溫的,說了聲謝謝,向兩人微一點頭,就出了花房。
許明彰手里端著咖啡,咖啡的熱度并沒有溫暖他,他仍舊感覺從心里發(fā)冷發(fā)寒。
時蕭進了屋,就感覺困得不行了,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葉馳搖搖頭,放下手里的麻將,走過來彎身抱起她,不容拒絕的上了樓。
好半晌大廳里都沒什么動靜,封錦程略略掃了眼身邊的小楓,她也盯著樓梯口發(fā)呆,不知道想的什么,眸色深沉。
左宏嘆口氣:
“這次葉馳真陷下去了,愛情是什么,真他媽不能理解?!?br/>
他的話落在那邊沙發(fā)上,獨自看電影的莫云珂耳朵里,不禁淡淡的笑了,愛情??!在他們這樣人里,尤其艱難,目光也落在樓梯口,這個時蕭該是幸福的吧,葉馳的愛情,那么純粹而昭然。
過了年,葉馳就忙碌起來了,說有個什么大項目,開始啟動,時蕭也不懂這些,反正三天兩頭出差,一個月里,也就有一半是在外地的。
時蕭卻很輕松,一如既往的混日子,漸漸的,對做菜有了興趣,其實根本也不是多難的事情,做不成太好吃的,至少不會毒死,這是葉馳對她菜的評價。
不過即使如此不屑,但她第一次做的菜,他依然跟三天沒吃飯似地,吃了個精光,一口都沒留給他。半夜卻頻頻起來喝水,第二天阿姨來了問:
“怎么鹽少了這么多?!?br/>
時蕭才知道,自己做的菜咸死了,估計比咸菜還咸。愧疚的不行,虛心請教阿姨,手把手的做了兩盤菜,自己特意提前嘗了嘗,覺得雖稱不上色香味俱全,但最起碼咸淡適中。
葉馳回來,先是褒貶了一通,卻整整吃了三碗飯。那一晚,葉馳分外溫柔,即使時蕭都能清晰的感受出他心里的狂喜和踏實,那夜,時蕭甚至覺得,葉馳是愛著她的,很愛很愛。
收拾了桌上的東西,時蕭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不由自主開始去想念葉馳了,葉馳已經(jīng)出差了三天,昨天打電話回來說,還要兩天才能回來,讓她明天去找娟子消磨時間,或者去找胡婷婷也行,別老再屋里悶著。
胡婷婷她是避之不及的,娟子最近一段忙的很,她一個大閑人,就不要去叨擾為妙。
周科推開門進來:
“今兒咱王局請客,吃喝玩全套,都去啊都去,對了,可以帶家屬?!?br/>
辦公室里一陣歡呼,田大姐笑著拍拍時蕭的肩膀:
“小時,聽說你家老公帥的天怒人怨的,接你來的時候,我們都來不及仔細端詳端詳,這次叫出來,咱們認識認識唄。”
“他出差了。”
時蕭頗為抱歉的道。那邊鄭姐哧一聲笑了:
“老田,你當人葉董是咱們啊,人手下多大個公司,全國百強企業(yè),哪有時間和咱們混?!?br/>
時蕭忙道:
“他那天說,回頭過幾天請咱們部門的人吃飯,謝謝你們照顧我。”
鄭姐和田姐眼睛一亮:
“得,那咱就實在的等著了?!?br/>
這種機關(guān)里的聚會,時蕭一般也會參加,畢竟頂著葉家媳婦兒的大帽子,再不親民一點,背后還不知道人怎么說她呢。
到了錦江才知道,不止他們發(fā)改局,還有公安局法院的幾個人,許明彰和陸嚴赫然在座,時蕭不禁暗道失策,想著是不是找個借口撤,周局那邊已經(jīng)看見她:
“來!來!小時,坐這邊,你和小許小陸不是校友嗎,正好,有話題聊?!?br/>
時蕭只得走過來,坐在陸嚴和許明彰中間的位子上,真是如坐針氈,難受非常。
機關(guān)里混的女性,都是酒國英雌,就他們政工科的,田姐鄭姐都是海量,一瓶二窩頭下去,啥事沒有,因此也就沒有什么男女之別,酒桌上更較勁。
時蕭也不可避免被波及,雖說不至于被灌酒,可仍是要應(yīng)景的喝上一點兒。葉馳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時蕭已經(jīng)喝了兩杯,其實沒事,可葉馳還是聽出來了:
“喝酒了,嗯?”
時蕭不吱聲,知道葉馳不讓她喝酒,可這種場合,她喝飲料顯得也太不合群了,葉馳那個氣啊,自己這才出差幾天,小丫頭就不聽話了,她是有酒量,可自己不再身邊,回頭喝醉里難不成又找個男人結(jié)婚??陕犘⊙绢^的聲氣兒,就知道又和他扭上了。
深呼吸兩口問:
“在哪兒呢?”
這次小丫頭倒是開口了:
“錦江,一會兒吃完了,還要去唱歌。”
葉馳倒是被她理直氣壯的語氣氣樂了,咬咬牙:
“蕭蕭,是不是我不在,你今兒要撒歡了嗯?”
時蕭懶得理他:
“反正都是同事,人家都去,我不去不好?!?br/>
葉馳那邊點點頭笑了:
“你同事都挺好的啊,讓你去,你就去,回頭看把你賣了?!?br/>
時蕭不理他,按了結(jié)束鍵,關(guān)機,沖著手機吐吐舌頭:
“什么男人?。【椭揽刂苿e人,出了差還要管著她,時蕭記得,上高中那會兒,她爸都不這樣神神經(jīng)經(jīng)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