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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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北堯竟然一點(diǎn)不慌,緩緩轉(zhuǎn)身,額頭正對著沉黑的槍口,淡道:“你不會殺我。”
張痕天聞言居然笑了,只是將槍口往前輕輕一抵:“走!”一旁的手下也會意,將荀彧一起押著往度假村入口處走。
僵局終止于他們經(jīng)過被圍困的其他閑雜人等身邊時。
陳北堯忽的腳步一頓:“李誠帶人來了!”他的聲音急促響亮,只令張痕天不由自主抬頭望度假村入口處望去。就在這一瞬間,蕈從人群中欺身而上,一槍抵住了張痕天的后腦。
如果陳北堯說的是其他話,以張痕天的老謀深算,大概不會輕易停住腳步。可陳北堯偏偏提到李誠,張痕天聽到這個名字就恨意橫生,會分神完全是條件反射。
蕈自然早不動聲色的從其他人手中奪了槍。看準(zhǔn)時機(jī)就下手。他還穿著侍者的衣服,臉上也貼了胡子,偽裝后的容顏甚至還有點(diǎn)猥瑣。可他此刻長身而立在張痕天身后,只令所有人都驚呆了。
“一命換一命。”蕈言簡意賅。話音剛落,他抬手捂住自己左側(cè)腹部。眾人目光全都隨著他手勢望過去,卻見雪白的襯衣上,緩緩滲出鮮血。眾人不知道,蕈自己心里清楚,這是剛才奪槍時被張痕天的一名手下劃了一刀。
此刻的情景有點(diǎn)詭異了。
陳北堯被張痕天用槍指著,張痕天被蕈指著。蕈看似是最占優(yōu)勢的人,可他腹部大滴大滴鮮血在滴落,只要拖得一段,必定失血而死。
張痕天已從對面的手下眼神中看出端倪,不轉(zhuǎn)身反而笑道:“是東南亞的蕈吧?放下槍,陳北堯給你什么好處,我給你十倍。”
蕈臉色有點(diǎn)蒼白的笑笑:“好啊,先放下槍。”
張痕天紋絲不動,語氣高傲:“你執(zhí)意救他,你也要死。難道君穆凌愿意為個陳北堯得罪我?”
蕈聞言,槍口居然真的離開張痕天的后腦。他用漆黑槍身拍了拍張痕天的臉頰,帶著幾分輕蔑道:“你這個老流氓。你以為你背地干了什么,將軍不清楚?將軍說,臺灣是亂,人心不齊。但也不至于被人拿著當(dāng)槍使。將軍最恨恐怖主義,影響社會穩(wěn)定。不管將來哪個政黨執(zhí)掌臺灣,將軍不希望他們跟東突分子有瓜葛。”
蕈說這些話期間,一共開了兩槍,然后槍口又回到張痕天的后腦。
第一槍是說到“將軍不清楚”時,他背后竟像是長了眼睛,忽的轉(zhuǎn)身,將某個膽大的、沒聽過他名頭的、企圖開槍偷襲他的保鏢一槍射倒;
第二槍是說到“恐怖主義”時,他一槍射中張痕天持槍的手腕。距離這樣近,細(xì)小的子彈精準(zhǔn)打擊在張痕天手腕正中,投射而出,彈在地面上,發(fā)出清脆輕微的聲響。在他開第一槍后,人群已發(fā)出一片驚呼,原本被張痕天的手下們制服的眾人,隱有亂響。等他射出第二槍時,陳北堯第一個做出回應(yīng)——他竟然在張痕天這種亡命徒的挾持下,不要命的轉(zhuǎn)身。他見機(jī)極快,抓起張痕天完好的手腕,重重一扭!同時一腳狠狠踢向他的膝蓋。張痕天身手本來就一般,而且已經(jīng)不年輕。這一連串的重?fù)簦涣钏麗灪邤?shù)聲,已被陳北堯反剪雙手、被蕈的槍指著頭。
“多謝!”陳北堯淡淡對蕈道。側(cè)身從張痕天已經(jīng)廢掉的右手取了槍,同樣指著他。蕈這才手槍,緩緩?fù)肆藥撞健ur血已經(jīng)在他站立的地方形成一個小血泊。他從邊上抓起一張椅子,重重一坐,再不管其他人,開始自己給自己包扎。
局面瞬間逆轉(zhuǎn),眾人都看得驚心動魄。此時張痕天數(shù)名手下齊聲叫喊:“放了老板!”而陳北堯那些被圍困的手下,也想要掙扎。只是張痕天的手下也非泛泛之輩。剛有兩人企圖徒手奪槍,就被察覺。很快又有幾人飲彈倒下。一時雙方僵持,又都不敢輕舉妄動了。
張痕天微喘著氣,緩緩轉(zhuǎn)身,臉正對著張痕天的槍口。他似乎毫不驚慌,笑道:“可以,一命換一命。”
陳北堯神色微變。
只聽張痕天繼續(xù)道:“慕善在我手里。拿我的命換她的命。噢,不對,還有孩子。你賺了。”
陳北堯神色微變。
這時,山谷間由遠(yuǎn)逼近的警鈴聲,漸漸清晰。這表示一定有大批警察得到消息趕來了。在場有人心中歡喜有人憂,幾位大佬卻是不動聲色。
又過了一會兒,入谷處想起密集的腳步聲,遠(yuǎn)遠(yuǎn)望去,只見上百名警察持槍沉默在外圍展開包圍圈。一位身材壯碩的警裝男人拿著喇叭,聲音洪亮傳來:“張痕天!放了市長和其他人!”
張痕天根本不理他們的合圍,神色很倨傲的對陳北堯道:“讓我?guī)к魇虚L走,否則我殺了慕善。”
陳北堯沉著臉,槍口一直穩(wěn)穩(wěn)逼近張痕天。荀彧卻在這時冷冷道:“小陳,抓他。不用管其他。”
正在這時,外圍警方又喊話了:“張痕天,你的老婆孩子都來了,她有話對你說。”
張痕天渾身一震,這才轉(zhuǎn)頭望去。陳北堯等人也側(cè)目,卻都是一愣。只見人群前方,幾名警察近身保護(hù)中,站著三個人。
一位美艷的少婦,懷中抱著個嬰兒,當(dāng)眾人望過去時,那嬰兒像是能感受到局勢的緊繃,忽然開始大聲啼哭——正是白安安!此時張痕天看到她,簡直急怒攻心——他早已命令人送她出國,按理說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南美洲,怎么想到她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其實還是他低估了白安安。生了孩子之后,白安安雖然對他仍有抗拒,但偶爾也會表現(xiàn)出掙扎,對他大有情義。這幾天警方盯得緊、兵工廠出事,他看似不動聲色,實際上籌謀在度假村制造一起能夠震驚中外的恐怖事件,將堂堂荀家的幼子綁架,才是他的最終目的。他以為白安安并未察覺,誰知白安安這些天已經(jīng)與李誠取得聯(lián)系,所以在他前往度假村時,李誠帶人接應(yīng),她伺機(jī)脫身。
此時張痕天看到她,有片刻的心神大亂。可片刻后立刻平靜下來,神色愈發(fā)冷漠。
剛剛趕來的另一個人自然是慕善了。周亞澤死在她懷里,對她震動極大。此刻望見陳北堯用槍指著張痕天,她松了口氣。她在心中頭一回盼望一個人死,那就是張痕天。只是看到陳北堯長身而立,帶著幾分孤傲的意味,她心里有些痛,不忍心將周亞澤的死訊相告。她又看到那幾人背后,丁珩跟幾個人沉默的站著。她關(guān)心則亂,一時竟無法判斷這丁珩,此刻到底站在誰那邊?周亞澤的死,如今陳北堯荀彧被挾持,到底是張痕天的算無遺漏,還是丁珩暗中搞鬼?她心亂如麻。
站著的第三個人,自然是李誠了。他的手輕輕在后方虛扶住白安安的腰,冷冷看著場中情形。然后示意警方的現(xiàn)場最高指揮給了自己一個麥克,卻遞給了白安安。
白安安神色一直很僵硬,緩緩道:“痕天,你投降吧。你的兵工廠已經(jīng)被警察一鍋端了,你跑不了。”
張痕天遠(yuǎn)遠(yuǎn)盯著她,目光陰冷,沉默不答。
白安安嘆息一聲,這一聲透過喇叭傳來,十分清晰。只聽得在場所有人心中一動,仿佛透過這一聲嘆息,能感受到這個女人的心灰意冷。
接下來的變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白安安拿到了一把槍。
其實不算拿到的,而是搶到的。她身手如電,從李誠腰間拔出槍。以李誠的機(jī)警敏捷,居然失察,下一秒,槍已在她手中。槍口對著一個人——
對著她自己。
“放了他們。不然我自殺。”白安安的語調(diào)很溫柔,聽起來好像在說情話。
張痕天眼睛瞪得通紅,這時才揚(yáng)聲道:“白安安,你以為我會為了一個女人進(jìn)監(jiān)獄?”
白安安沉默的看他一會兒,忽的笑了:“好,那你走,記得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永遠(yuǎn)不要回來。”她身旁的李誠神色猛然一變,抬手就想奪槍。
可是晚了!“砰!”一聲清脆,白安安眼神有些呆滯的看著前方,又緩緩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孩子,嘴角露出溫柔無比的笑意。她右側(cè)額頭一個小小的血洞,慢慢滲出血痕。她卒然倒地,李誠驚痛萬分的抱住她的身軀。她倒在李誠懷里,雙目平靜,眼看活不了了。
一旁的慕善也是神色大變,眼看白安安懷里的孩子就要滑落,她一把接住。孩子的啼哭聲愈發(fā)震耳欲聾,只聽得人心惶惶,黯然難過。
眼見白安安嘴角的笑容,慕善原本極為震撼憐惜。忽的了悟——她自殺,到底是對張痕天失望,還是為了救張痕天!有她和孩子在,張痕天只怕狠不下心走!她現(xiàn)在死了,警方絕不會為難嬰兒。張痕天再無后顧之憂了!
慕善能想到,其他人當(dāng)然也能想到。然而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張痕天呆呆的望著李誠懷里生死不明的白安安,瞬間暴怒了:“你騙我!警察不舍得死,你更是怕死怕得要命!白安安,別裝了!帶著孩子滾!我現(xiàn)在就走!”
說到這里,他猛的轉(zhuǎn)身,怒視著荀彧:“殺了他!”他吼道。
用槍比著荀彧的手下,微微一遲疑。
就是這一遲疑,救了荀彧的命。這名手下的反應(yīng)很正常,此刻張痕天急怒之下想要玉石俱焚,可殺了荀彧,在場所有同黨都走不了。這等于讓這名手下去送死。雖然他忠于張痕天,但轉(zhuǎn)眼之間讓他開槍殺市長,讓他斷了自己生路,他當(dāng)然會遲疑。
就在這一瞬間,“砰!砰!”兩聲槍響,重疊得幾乎毫無間隙。
第一個中槍的是剛才那名手下。子彈從他背心射出,正中他的心臟。他臉色大變,手槍脫手,他抬手捂住胸口,有些不可思議的低頭看著懷中血洞,踉蹌著往后幾步,撞上另外一人,然后忽然撲倒在地。
第二個中槍的人,是張痕天。陳北堯再無遲疑,剛剛他下令殺荀彧,陳北堯鋌而走險,再無遲疑,一槍射中他的后腦。子彈從他右側(cè)腦門透射而出。他臉上驚怒的表情像是瞬間僵住,整個人一動不動。
局面瞬間扭轉(zhuǎn)了。
挾持著這幾位大佬的其余幾個人,眼見張痕天卒然到底,哪里還有抵抗意志,紛紛丟了槍,舉起雙手蹲在地上。陳北堯長吐了口氣,抬眸望去,只見丁珩拿著槍走過來,扶住荀市長:“市長,你沒事吧!”剛才正是他在關(guān)鍵時刻背后開暗槍,救了荀彧的命。
警察們一擁而上,荀彧和其他官員被迎了出去。陳北堯等拿槍的人,全部被原地繳械扣押。慕善把白安安的孩子交給身旁人,快步就想向前沖,卻被警察攔住。她朝李誠厲喝:“李誠!讓我過去!”可白安安已死,李誠呆呆的抱著她,根本沒聽到慕善的話。
隔著百米的距離,陳北堯雙手抱頭蹲在地上,靜靜望著慕善。而慕善單手捂著自己肚子,淚水奪眶而出,卻不能前進(jìn)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