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四月間,春暖花開,萬物復蘇,王二妮抱著寶寶躺在花園內(nèi)的藤椅上,指著不遠處,樹枝上剛剛冒頭綠色嫩芽,對著寶寶說道,“寶寶,你看,那是樹葉……綠色的,好看嗎?”
寶寶睜著一雙無暇的眼睛,注視著樹葉,好像覺得無限新奇,她像一只小青蛙一樣跳躍著,指著樹枝啊嗚啊嗚的叫,好像在說,娘,帶我去看看。
王二妮露出溫柔的笑意,吧唧在寶寶粉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寶寶想要看看樹葉是嗎?好……這就去。”說完就抱著寶寶走到了樹枝前。
寶寶對看到樹枝上的嫩芽,好奇的瞪大了眼睛,似乎在沉思,這是什么東西……只是她終究是坐不住的,不過一會兒就,伸出手要揪住樹枝。
已經(jīng)有四個月大的寶寶,吃的好,睡的香,長的白白胖胖的,別說是王二妮了,就是宋大郎有時候也覺得抱著費勁,這下寶寶胡亂的搖動著身子,王二妮一個措手不及,眼看就要倒下……,一只有力手臂伸了過來,抱住兩個人下滑的身子。
鼻尖是熟悉的味道,王二妮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三郎哥哥?”
宋三郎抱著柔軟的媳婦和女兒,只覺得心里滿滿的柔情,他有些責怪的說道,“怎么這么不小心,出來也不叫個丫鬟跟著,翠花呢?”
王二妮雖然知道家里的日子已經(jīng)不同往常了,但是她還是不習慣有人這么貼身的服侍著,就是金翠花,她也不讓時時的跟著,“有些冷,我讓她去給我拿件衣服了,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宋三郎順勢把寶寶接了過來,親了親她粉嫩的臉蛋,“寶寶,俺是三爹爹啊,快叫……爹爹……,干爹有事情找大哥,俺今天也忙的差不多了,就陪著他過來了。”后面的話是對著王二妮說的。
王二妮還記得吳昆鵬得知自己生的是女兒時候的失望,有些不安的說道,“他要跟大郎哥哥說什么?”
宋三郎一手抱著寶寶,一只手攬著王二妮漫步在花園內(nèi)的小路徑上,只覺得柔柔的春風吹在臉上無限的舒服,“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問問大哥,能不能去幫幫他,干爹如今生意是越做越大,都已經(jīng)開了十三家分號了,實在是忙的分身無術(shù),需要更多的人手,你也知道大哥,他是有大才的,只是不愿意去管這些事情而已。”
“可是……大郎哥哥的身體……”王二妮還記得那年宋大郎復發(fā)的病情,心里一陣擔憂,當時他都瘦了一圈,好容易養(yǎng)了回來,她可不想在經(jīng)歷那樣的痛苦了。
“如今大哥身子是好多了,又經(jīng)常用著補藥,俺看只要不是太過疲憊,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看大哥自己的意愿吧,如今俺賺的銀子也夠俺們幾個過好幾輩子的,是不是寶寶……嗯?喊下爹爹!就喊一次……”宋三郎后面的話是逗著寶寶說的。
王二妮噗哧一笑,“寶寶才多大啊,哪里能這么早說話,如果真能說那也是神童了。”
宋三郎笑的狡猾,他不想告訴王二妮,他和宋大郎幾個正暗暗較勁兒,寶寶第一個喊的是誰,宋大郎日日對著寶寶,他可不是,有時候一出門就幾日,不抓緊時間教育那怎么行?“神童就是神童,俺們宋家也出個大才女是不是?寶寶!”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就覺得有些冷,四月分的天氣雖然溫和,但還帶著幾分冬日未消散的冷意,王二妮怕孩子凍著了就和宋三郎回了屋里。
這時正是吃飯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丫鬟在屋里擺了飯桌,宋二郎也早早就的坐在炕頭上,只唯獨不見宋大郎,王二妮奇怪的問道,“大郎哥哥怎么還不過來?”
宋三郎正抱著孩子喂她吃米飯,一粒一粒的放進去那小嘴里,只看的旁邊的奶娘膽戰(zhàn)心驚的,“興許還沒和干爹談完吧?寶寶,來在吃一口。”
宋二郎一把搶過孩子,瞪了眼宋三郎,“寶寶才多大,怎么能吃米飯?”
“怎么不能吃?大哥說俺小時候,娘都沒奶水……就是喝著米粥長大的。”宋三郎不甘示弱的說道。
宋二郎目帶鄙視,“那是米粥,這是熟米飯,會噎到的……你有沒有常識?”
宋三郎哼的一聲,“俺看寶寶吃的很香啊,奶娘,你來說說,到底能不能吃。”
奶娘一臉為難,宋家很是奇怪,幾個男人守著一個媳婦過日子就算了,如今生了個女兒也寶貝的跟什么似的,幾個大男人日日的為著怎么養(yǎng)孩子爭吵,據(jù)說這宋三郎在外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回到家里怎么跟個……她婉轉(zhuǎn)的說道,“米粒還是能吃的,不過最好泡在水里。”
宋三郎目帶得意的看著宋二郎,“你看是能吃的。”
宋二郎依然一臉鄙視,倔強的模樣,一點不像是平時的憨厚勁兒,“奶娘還說要泡水里,泡飯喂,那就是說,還是怕噎著,寶寶才多大……”
王二妮頭疼的看著宋二郎和宋三郎爭執(zhí)的模樣,就是這樣……只要關系到寶寶的事情,個個都不相讓,都如孩子一般,有時候簡直就是無理取鬧,她可不想在攙和進去了,每次爭完都要讓她來評判……她要是幫著宋二郎,晚上……,她要是幫著宋三郎,那晚上更是別想睡了……,她忙站起身子,“我去叫大郎哥哥,”說完就一溜煙跑掉了。
金翠花低著頭,忍住笑意跟在王二妮的身后,又看了眼依然爭執(zhí)不休的宋二郎和宋三郎,好笑的搖了搖頭。
走過穿堂就是一間別致的屋子,平時都有小廝守著門的,今天卻是空空如也,王二妮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也沒有多想,快步的走了過去,只是當她走到了門口,卻突然的停了下來,因為屋內(nèi)的爭吵聲,實在是太大了。
“你對以后是怎么打算的?”暗啞而略帶蒼老的聲音明顯是吳昆鵬的聲音。
隨后屋內(nèi)一陣沉默,王二妮忍不住想,什么事情讓吳昆鵬這么生氣,竟然要用這樣指責的語氣和宋大郎說話。
“俺自有打算。”這是宋大郎的聲音,似乎帶著幾分惱怒。
“有數(shù)?當日你是怎么跟俺說的……說等一切都就緒了,你就……唔,你不用捂著俺的嘴,這里里外外也沒有別人,你不是都把小廝就支開了,就怕聽到俺們的對話。”吳昆鵬越說越是氣憤,把茶杯狠狠的放在桌子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宋大郎面色陰沉,“當日是當日,你如今這般逼俺又有何用。”
“俺就知道你要后悔,是因為王二妮吧?舍不得了?”
依然是一陣沉默,好一會兒才聽到宋大郎低低的說道,“……是舍不得了”
“舍不得就一起帶過去,俺又沒有要拆散你們,再說當日要不是你答應了俺以后回來幫著俺,怎么會把宋三郎和宋四郎放到商隊里去,他們一無銀錢,二無經(jīng)歷的,如今你要過河拆橋?”
“四郎為了商隊如今還在青嶗山,不知生死,三郎呢?他整日為你奔波辛苦,你難道沒有一點的感觸?你這模樣簡直就是……”宋大郎也激動了起來。
“俺這模樣如何了?俺是有些對不住四郎,不過俺對你們宋家可沒有虧欠什么,這偌大的家業(yè),要不是俺幫襯著,能這么快積攢起來?”
王二妮聽到這里心中一驚,那些她一直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又總是被她忽略的事情終于有了眉目,比如為什么吳昆鵬會在他們搬到鎮(zhèn)里之后就輕松的找到他們,而又為什么,他肯出那么多銀子讓既無拳腳功夫也無經(jīng)歷的宋三郎和宋四郎加入商隊,雖然說宋三郎救過他的性命,但是吳昆鵬出手也太闊氣了些……難道這些事情都是跟宋大郎有關?
聽宋大郎和吳昆鵬的對話,兩個人似乎曾經(jīng)約定過什么,但是到了如今宋大郎卻不愿意兌現(xiàn)了,那個約定又是什么?是跟什么有關系?以王二妮對宋大郎還是了解,他是一個真君子,很是信守承諾……絕對不會做出背信棄義的事情,有種寧折不彎的骨氣在,那么?他們爭執(zhí)不休的約定到底是什么?
“你……跟你說不清楚,你走吧。”宋大郎似乎努力,狠狠的敲了敲桌面說道。
“不行,今日你必須要給俺一個說法。”吳昆鵬的語氣也非常堅持。
又是一陣沉默……,最后宋大郎輕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如今四郎還遠在青嶗山,三郎整日的不再家里,二郎又和媳婦又是不懂如何管理家事,俺如何走的開?寶寶如今也還那么小。”
“那孩子到底是你的還是宋二郎的?”
“俺……俺如何得知!”
“真是荒誕,荒誕至極,你們竟然連誰是孩子的父親的都不知道?可見平日真是顛鸞倒鳳,荒淫度日!這樣下去如何得了?你身子非被掏空了不可!不行,這事必須要盡快解決,再也不能由著你的性子了。”吳昆鵬跳腳一樣的說道。
宋大郎又沉默了下來,他腦中浮現(xiàn)寶寶可愛的面容,那大大的眼睛,秀氣的鼻子……還有紅潤的小嘴,其實這孩子的眉眼極像他,他有種感覺這孩子應該是他的,但是他并不想對吳昆鵬說,“你在讓俺想想……”
吳昆鵬背著手在屋內(nèi),焦慮的走走回回……很是難以抉擇的樣子,好一會兒他終是下了決心說道,“大郎,你看俺這頭發(fā)……已經(jīng)半百了,實在是時間不等人,在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自己好好想想,不然……休怪俺到時候不給留情面。”
等吳昆鵬推開門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一臉震驚的王二妮,他連正眼都不瞧她一下,徑自的走開了。
“媳婦,你怎么來了?”宋大郎從半開的門縫中看到一臉呆滯的王二妮,心中一驚。
“大郎哥哥,你到底瞞著什么?”王二妮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一把抱住宋大郎,心亂如麻的問道。
宋大郎的慌亂不過是短暫的,他很快回復了平日里鎮(zhèn)定自若的模樣,愛憐的撫摸著王二妮的發(fā)絲,輕柔的說道,“傻丫頭,俺能瞞著你們什么?”
“我都聽到了,你不想告訴我嗎?”王二妮抬頭,原來明亮的眼中蒙山一層暗紗,黯淡了下來。
“你都聽到了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樣,俺不過就是答應事成后把九州輿圖還給吳昆鵬,如此而已。”宋大郎抱著王二妮坐在椅子上,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安慰的說道。
“就是哪個鹿皮的地圖?”王二妮還記的那地圖是宋四郎當日救吳昆鵬的時候一起帶回來的。
“對,媳婦,你記憶力真好,就是那個東西。”
“可是,當日不是還給吳昆鵬了嗎?”
“沒有還……當時日子太艱難,俺看著不行,正好看到商隊要人手,那掌柜的不是別人正是吳昆鵬,俺就想讓三郎和四郎去試試,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俺跟吳掌柜說,這事成后就還給他九州輿圖……”宋大郎似乎陷入了記憶中緩緩的說道。
王二妮總覺得事情并不是宋大郎說的這么簡單,先不說別的,就按宋大郎的性格,也不可能拿著別人的祖?zhèn)髦镆獟秴抢i,更不是要說拖了這么久還不還,這更不可能,宋大郎和宋家其他兄弟有些不同,身上帶著說不出的傲骨,很是不屑去做那些齷齪的事情,做什么都是堂堂正正。
可是王二妮敏感的感覺到了事情的微妙,她總覺得繼續(xù)問下去會有讓她無法接受的答案,比如說吳昆鵬最后留下的話,要宋大郎在一個月之內(nèi)做決定,她心里真是害怕極了,一種莫名的恐懼緊緊的圍繞著她,勒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直到這一刻她才發(fā)現(xiàn)宋大郎在她心中的位置,那是要比其他兄弟還要深厚的感情,宋大郎雖然身體瘦弱,但是他卻用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堅韌撐起了這個家,給宋家兄弟和王二妮一個溫暖的家,好像無論什么時候只要有宋大郎在,就會覺得心安,一切事情也會迎刃而解。
“怎么,還是不相信?”宋大郎捧著王二妮的臉頰,溫柔的問道。
“沒有,我怎么會不相信大郎哥哥。”王二妮把頭埋入了宋大郎的懷里,緊緊的抱著他的腰身,像是害怕分離一般。
宋大郎笑的寵溺,“怎么都是當娘的人了,還這么孩子氣?”
“我哪里孩子氣了……”王二妮不高興的嘟著嘴。
宋大郎在那紅艷艷的嘴上親了一口,“你看,這嘟著嘴,哪里不像是孩子。”
“大郎哥哥……你……”王二妮目光直直的注視著宋大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傻丫頭,想說什么就說,在大郎哥哥面前還有什么顧慮?”
“大郎哥哥,你要答應我,以后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我,還有我們的寶寶,我們要一直在一起。”
那明亮的眼中,目光璀璨,盛滿了濃厚的感情,像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石,光彩熠熠,讓人不敢直視,宋大郎心中一震,不自覺的有些心酸,別看王二妮平時總是一副乖巧的樣子,但她其實也是用這種溫柔的含蓄包容著他們幾個兄弟……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卻還是裝作不在意,這個敏感而聰慧,善良而可愛的女子,他怎么舍得會放開,這份真摯而純粹的感情,他想這一輩子再也不會遇到了……他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好好的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