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尉遲雷耀不知怎么非要去踏青,爹開始不同意,他就跑去求月柔,撒嬌耍賴的。月柔親親他的臉蛋,一把抱著他,向爹嗔道:“孩子想去就去么,你這人?!钡鶡o奈笑笑,雷耀又跑到他面前,搖晃著爹的胳膊,口中央求道:“爹爹,好爹爹,順兒想去么!”爹有點為難,不過旋即又說:“好吧,那就去后面的翠屏山,山腳下有湖又有草地,挺不錯的?!蔽艺驹趶d外,遠遠地望著。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小少爺,您怎么不進去?”余嬤嬤輕輕地問我。我慢慢回答:“你看,那里面,有我的位子么?!庇鄫邒哒f,“小少爺……”我鉗了鉗太陽穴:“別叫我小少爺了。你可怎么稱呼雷耀。”余嬤嬤粗糙的手慢慢撫著我的后頸,這是她安慰我時常做的動作?!斑@里,只有一個小少爺啊?!蔽肄D(zhuǎn)身問她:“凌靜又走了?”余嬤嬤回道:“凌公子今天一大早就走了,很著急的樣子,說是要回去問個清楚,但是沒說要問什么事情?!?br /> 還能是什么事情。我漫無目的地溜達著,坐在回廊里閉目養(yǎng)神。
“看見了沒,那個莊主帶回來的小男孩?”
“啊,小少爺啊。怎么了?”
“笨,還能怎么了?少莊主小時候你可見著莊主這樣疼他了?”
“啊?難道說……這個小的,才是莊主親生的?”
“親生的?親生的月公子能待他那么好么?要我說,這反倒說明,少莊主才是莊主親生兒子呢。也怪月公子太過聰明,哪里都算計到了?!?br /> “這叫挑撥與無形,小子你學著點吧!這樣下去,少莊主豈不是要失勢?”
“只要那個姓月的想,什么做不到?畢竟要為自己打算,萬一真要人老珠黃,還能當太后不是?”
“莊主不是很疼他么?”
“哼,想想少莊主他娘吧,那可是連兒子都生了的人!”
……我仰起臉,看著天空。很晴,很漂亮。
“王爺,十七樓的信兒來了,老鼠已經(jīng)入甕?!?br /> 我沒睜眼睛,捏著鼻梁。柳國的那幫笨蛋,果真是逼急了啊……“還有?”
“還有,祝爺特別提醒王爺千萬注意安全,柳王的近衛(wèi)這幾天突然少了不少……”
我突然睜開眼睛,跳起來喝道:“來人!備馬!”
翠屏山,糟糕。我躍上馬,回頭喊:“尉遲城!立刻調(diào)飛云騎回來!”然后,策馬飛奔向翠屏山。
奔到山腳下,果不其然。十幾個黑衣人已經(jīng)把爹他們圍住了。爹把月柔和雷耀護在身后,提劍怒目而立。以爹的功夫,解決者十幾個家伙輕而易舉??伤恍囊Wo那兩個人周全,半分都不肯讓他們傷著,自然吃力不少。
疾風過,草地頓時波濤洶涌。馬蹄疾馳的振動驚了一群人,爹抬頭,明顯吃了一驚,但是仍掩藏不住一絲狂喜。一名黑衣人抽劍從背后想雷耀砍去,我一揚手,一道白影突然射出,在空中展開的半面銀光閃電一般灼傷了人們的眼睛,轉(zhuǎn)瞬間那黑衣人的頭飛了出去,血液四散飛濺,噴了雷耀一臉。雷耀驚呆了,看著那無頭尸倒下。月柔攬著他,把他的頭按向懷里,不讓他再看。半扇銀光須臾一閃,又是幾個人倒下。我足尖一點,掠到近前,銀光到手。我搖搖手中的扇子,微微一笑,天蠶銀絲扇子的電光即使在日光下也毫不遜色。大風回旋,吹得我的白色衣袂飛飛揚揚。
“你是飛扇公子!”不知是誰驚叫,“難道……”他沒有說完。我實在是討厭廢話多的人。納扇入袖,迫夜出鞘,寒光乍現(xiàn),劍氣四溢。柳國國王雖然窩囊,他的近衛(wèi)卻是一等一的高手?!八情惥具t雷煥!”“哦?我如此有名么?”我和爹的配合竟然如此默契,恐怕我們誰也沒有想到。我們一南一北正好環(huán)住月柔和雷耀,月柔攬著雷耀,口中輕聲安慰著,“不怕不怕哦,哥哥和爹爹都很厲害的……”刀光劍影,兵刃之間擦出的火花蹦跳飛濺著,我甚至能感覺到人的肌肉骨骼被我打爛的悶聲震顫。
柳國國王的貼身近衛(wèi)有一名少年,名叫柳可言,十五六歲的年紀,卻是柳國的第一高手,據(jù)說他的劍術(shù)如蛇一般詭異狡詐,聲東擊西,趁人不備。我感到身后氣息一凜,“柳可言!”那白劍軟滑如魚,既有彈性,迫夜竟然被那柄蛇魚給彈開了去。柳可言直沖著月柔而去。我想,他們應該是誤會了。
那么一瞬間,我?guī)缀跏潜灸艿匾ゾ人摹?br /> 可是,我收回來了。我不知為什么愣在原地,看著蛇魚劍刺向月柔,腦子里全是兩個人在對話。有六歲是的,有六歲月以后的。其實我在策馬出來的時候,就開始問我自己。我,究竟是為了什么跑出來的?月柔有一瞬間的驚愕。他好像又明白了似的,沖著我柔柔一笑,那般的溫情。一雙水潤的大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看,仿佛要把我的樣子刻進骨子里去。爹在那邊應是被纏上了,或許,他不該如此的相信我。雷耀不懂,他看見蛇魚襲去,不管不顧地跳到了月柔前面。我突然清醒了般,掠上前一掌打開柳可言,一手將雷耀和月柔樓進懷里,撲到地上。
肩頭一熱,蛇魚果然鋒利。隱約能看見肩胛骨,皮肉翻開。我低頭一看,白色的大氅紅了半邊。月柔爬起來,驚叫一聲,惶恐地看著我的肩膀,嘴里語無倫次,“傷到了,傷到了,福兒受傷了!”我有點哭笑不得。柳可言翻身回來,蛇魚一閃,直扎我背后。我冷笑,沒有躲,可等了半天也沒聽到他慘叫。雷耀在我懷里慘白了一張小臉,我回頭一看,竟然是月柔。月柔竟然直接用雙手抓住了鋒利無比的蛇魚劍。月柔的手比少女的纖纖素手還要小一些,平時保養(yǎng)得好,柔弱無骨的。他雙手抓著蛇魚,柳可言一慌,一劍抽了出來。月柔的雙手頓時血如泉涌,月柔的臉也發(fā)白,他咬了咬下唇,怒道:“你竟然傷了他!你竟敢傷了他!”柳可言有一瞬間不知所以,可能不知道這個弱不禁風的美人兒到底是為了什么站在他面前怒罵他。我用氣劍封了他的穴道,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我站起來,看了看月柔的雙手。蛇魚不是平板的劍身,而是一種旋轉(zhuǎn)著,類似于麻花的螺旋形狀。這種形狀,傷人更狠,是一種非常陰狠的兵器。月柔的雙手看上去慘不忍睹,血肉模糊。我點了他的穴位止血,他皺著眉頭,輕輕道:“痛……”我看他一眼,說:“忍著。”我稍稍運功,震麻了月柔的神經(jīng)。我撤下袖子,輕輕罩在他的雙手上?!暗泌s緊回去,這種傷本就難以長好,必須回去好好處理?!痹氯岷孟裼悬c高興:“那個,雷煥……你在關(guān)心我嗎……”我沒有說話。爹從后面趕來,看著月柔的手心疼不已,抱起他,把他放進馬車。雷耀拽拽我的衣襟,我低頭看他,他臉紅紅地說,“謝謝……哥哥……哥哥,順兒很崇拜你呢……”我翻身上馬,跟著馬車奔回山莊。
回到山莊,尉遲城迎上來,低聲道:“主子,都安排好了,飛云騎圍在了山莊外面?!?br /> “血見十七子,分出三個來跟著月柔和雷耀?!蔽胰恿耸掷锏谋拮?,回房褪下大氅,三枚徹骨針正釘在我的左臂上。我一咬牙,拔了出來,噗嗤一聲一股血液撲了出來。徹骨針上有倒刺,帶出了血肉。我仰躺進躺椅,只覺得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