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究竟是誰?
猶如黑夜中的一雙眼睛, 正在無聲地窺視著,讓人后腦發(fā)涼,脊柱緊繃。
這雙眼睛不但駭人, 且?guī)淼膯栴}極其嚴重, 不僅僅是今天蘇瓷的事,甚至楊延宗將所有動作叫停了。
夜涼如水, 一燈如豆。
楊延宗慢慢鋪開一張紙,把事前所有的知情者都寫在上面。
李盛恩等十余名軍中的心腹部下, 阿川, 阿康阿照馮鐵雄幾個人, 楊延宗很快就排除掉了。
——他們知道的秘密可多了去了, 其中最關(guān)鍵的一項, 有關(guān)大西南大西北的部署, 以及這些時日在軍中的密鑼緊鼓的安排,都是他們親自經(jīng)手的,要是他們泄密,還不如直接說這些。
另外, 還有親兵們。
負責(zé)護送蘇瓷的親兵,每一個都是楊延宗仔細斟酌后才圈定的, 無一不是跟隨他十幾年出生入死的, 為他擋過刀的并不止一個。
且這些人, 知道的秘密也很多,其中大半的人還參與過往西南西北秘密運銀, 以及往那邊往返送傳訊。
他們能泄露的絕密也不少,要是奸細是他們之一, 季元昊也肯定不止現(xiàn)在這反應(yīng)。
——季元昊的反應(yīng), 讓楊延宗斷定對方此刻并不知情他的計劃。
楊延宗思忖片刻, 把蘇瓷院里的婆子侍女也劃掉了,他和蘇瓷單獨說過要走之后,并未曾告知身邊伺候的人,都是臨時說走就走的,這時間太緊了,想在有親兵輪班守衛(wèi)的公府核心的正院往府外送信,難度極高。
思忖一下蘇瓷被攔截的位置,以及季元昊那邊的安排部署,根本就不似是臨時才急慌慌追上去的。
“去,去把蘇燕叫過來。”
阿照屏息守在門外,整個外書房大院氣氛沉甸甸的,他不敢進去,等了許久,才聽到里頭主子啞聲吩咐,他連忙應(yīng)了一聲,匆匆去了。
不多時,蘇燕和楊延貞一起趕來了。
楊延宗銳利的眼眸盯著蘇燕:“你與你母親,可曾不經(jīng)意間往外泄露過你妹妹離都的消息?”
丫鬟,婆子,抑或庶房及什么交好人家,無意中漏過口風(fēng)?
蘇燕心一沉,蘇瓷被截的消息還只是小范圍知曉,蘇燕也是剛剛聽說的,又駭又急,聞言幾乎馬上就跳起來了,“這怎么可能?!”
“我們又不傻,怎么可能往外透半句?!”
蘇瓷懷孕,陳氏幾乎每隔一天就過來看她一次,蘇家三口也是事前知情的,楊延宗第一時間懷疑的就是蘇家這邊不慎外泄的,但怎么可能啊!他們不傻好不好,蘇燕斷言:“就算刀子架在脖子上,我娘也不可能往外透一句!”
她和她爹也不可能!
他們又不是三歲小兒!!
“你確定?”
“非常確定!”
蘇燕急道:“那現(xiàn)在怎么辦?我妹妹呢,她怎么了?”
楊延宗瞥了她一眼,冷聲:“她在宮中,并無大礙。”
“我會把她救出來的。”
楊延宗撂下一句話,不再多說這個話題,只吩咐蘇燕:“你馬上回去,詢問你的母親。”
蘇燕咬咬牙,一陣風(fēng)般卷出去了。
楊延貞回頭看了一眼,他也急得不行,可是他哥已經(jīng)重新垂眸,將視線定在那張大紙上。
他想了想,也急急跟著蘇燕往蘇家去了。
楊延宗垂眸思索,將沒有涉及過西北西南運銀及傳訊的親兵,反正有可能泄密的人名,抄錄在另一張紙上,另外,他最后還是把正院的婆子侍女也寫上去了。
他叫來阿川:“馬上查,但凡有可能泄密者,寧枉勿縱!”
冷冷道,他眉宇一片肅殺。
“是!”
阿川立即領(lǐng)命而去。
因為紙張上的名字并不多,調(diào)查結(jié)果很快就出來了。
結(jié)果并沒有查出不妥。
因著除了領(lǐng)頭七八人,底下的直到蘇瓷離開的前一天,才確切被通知他們被選中護送夫人離開。
當(dāng)天挺忙的,首先就是開會商討計劃上的路線,具體誰負責(zé)前哨,誰負責(zé)殿后,誰負責(zé)護轎,遇上哪種突發(fā)情況,他們要用哪一種應(yīng)對措施,各種事前推演安排,最后就是知會這次行動會采用的暗號和手勢。
之后還要試衣服妝容,熟悉偽裝,統(tǒng)一口徑,林林總總,反正一個白天折騰下來,大家都待著一起,沒有時間和空間落單。
而他們當(dāng)時已經(jīng)悄悄轉(zhuǎn)移到內(nèi)城邊緣那個宅子了,這個暗道楊延宗之前從沒有啟用過,所以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接觸,基本斷絕了什么老方法老路線傳訊的可能性。
散會之后,大家一頭一臉的黏膩妝粉,趕緊去洗澡,洗的大澡堂,睡的是大通鋪,阿川親自一一去詢問,名單上的人,都沒有落單,包括未能生還的。
至于那些丫鬟婆子,都很自覺伺候著正房內(nèi)的“夫人”,她們有點做賊心虛,壓根沒往外走一步,守院親兵也有刻意留心的,他們很肯定了這一點。
連夜排查,至天明時,阿川將結(jié)果呈上。
他也是老手了,他能呈上這個結(jié)果,基本上可以斷定名單上的這些人百分之九十九是沒有問題的。
楊延宗坐了一夜。
天慢慢亮了起來,曦光從薄薄的窗紗中濾了進來,投進他面前的大書案上。
楊延宗看過了阿川呈上的結(jié)果,視線停頓了好幾息,最終,他的目光慢慢重新移到一開始的那張大名單上。
這樣使用排除法,將人篩了一輪,結(jié)果是沒有問題。
以至于將楊延宗的思維,引到了一個他從未想過的方向上去了。
一個最不可置信的人,哪怕他其實很符合初始條件,楊延宗一開始也從未懷疑過他的人。
楊延宗的視線移到大紙上,從最上端被劃掉的人名一路往下,下到末尾。
所有人的人名最底下,甚至楊延宗當(dāng)時寫,也只是隨手寫上,連姓都沒帶。
“……延信,延貞。”
楊重嬰十分關(guān)心蘇瓷這一胎,每天至少問一遍,現(xiàn)在蘇瓷要走,楊延宗便稟了楊重嬰,當(dāng)時楊延信楊延貞后腳也來看父親,阿康阿照見是兩人,便沒有攔截。
他們正好也聽了個尾巴。
楊延宗當(dāng)時根本就沒將此事放在心上,這是他的親兄弟,可現(xiàn)在,一剎那,他生了疑。
他的目光,慢慢定在了第一個名字之上。
……
近幾天,蘇蓉有些緊張。
“娘,娘——”
“哎哎,別吵,乖,聽話啊。”
蘇蓉心不在焉地拍著孩子,不知為何,她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引發(fā)這種情緒的原因,是今天早上帶著孩子去給楊重嬰問安,她提出想帶孩子回娘家住兩天,卻被楊重嬰一口拒絕了。
——自從顏氏不在家之后,蘇蓉的小日子實在輕松了不少,楊重嬰不可能為難兒媳婦,也很疼愛她兒子,她惦記生母弟弟,第一次小心提出想帶孩子回娘家住兩天,楊重嬰點頭應(yīng)了。
他十分寬容,之后但凡蘇蓉想回,他都未曾拒絕過。
這還是第一次!
且楊重嬰沒說為什么,只囑咐她一句,“這幾天安生在家里待著,別亂跑。”
當(dāng)時蘇蓉心下就一跳,她可是經(jīng)歷過穿越暗道往莊子上避難的人,事后她才知道,楊延宗逼宮殺了老皇帝!
蘇蓉不敢再問,并立即回房,悄悄把幾張大額銀票和地契逢進內(nèi)衣夾縫里。
她閉緊嘴巴,緊張等著,可等了好幾天,卻沒有等到撤離。
反而,府里的氣氛卻變了。
變得極其緊繃,整個楊國公府,有一種隱隱壓抑和外松內(nèi)緊的感覺。
這種不同尋常的改變,讓隱隱猜到一點點內(nèi)情的蘇蓉心驚肉跳——她確實沒猜錯,原來楊延宗確實打算先送了蘇瓷離開,之后就是父親和蘇蓉母子。
蘇蓉也隱隱猜到了,她們走,蘇瓷肯定不會被落下的,甚至對方可能比他們早走一步也不出奇。
反正,作為楊延宗擱在心坎上的妻子,少了誰也不可能少了她,且她還懷孕了。
隔了一天,消息也漸漸傳開了,徐后初孕,下了懿旨,請他們夫人進宮陪伴。
宮里???
宮里現(xiàn)在是誰的地盤,傻子都知道了!
蘇蓉心臟一陣狂跳,難道是蘇瓷離開,出了岔子,被逮住了?
這時,侍女提著食盒回屋,一邊擺飯,一邊抱怨:“也不知在查什么,出個院子去提個飯都盤上個三五遍,不就是丟個銀子嗎?……”
——昨日,府內(nèi)以失竊引起火災(zāi)為借口,開始嚴卡府中人員流動。
侍女嘀嘀咕咕,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一個“查”字,讓蘇蓉心臟怦怦狂跳。
作為半個知情人,難道,是內(nèi)奸,細作……
不然,以楊延宗對蘇瓷重視程度,怎么可能啊!
那,那得多深入的細作,才能觸及這種機密啊?
剎那間,這個念頭突然就浮起來了,而同時浮現(xiàn)的,卻還有楊延信這幾天某些不大自然的小動作和微表情。
——她原不應(yīng)該想得這么深入的,可剎那楊延信日前某個略顯緊張的表情在腦海中一閃而逝,這個念頭就這么突兀浮起來了。
外面?zhèn)鱽砟_步聲,楊延信回家了,蘇蓉一緊張,抱得孩子有點緊,孩子扭著身體“啊——”一聲往楊延信伸手。
楊延信往常倒不拒絕抱抱孩子,但這幾天明顯沒這樣的心情,他瞥了蘇蓉一眼:“把孩子抱好。”
他心不在焉說了一句,坐下來匆匆吃了幾口飯,之后就往書房去了。
蘇蓉低頭夾菜,一邊喂孩子,等楊延信起身,她急忙抬頭望了他一眼。
后者根本沒留意,直接轉(zhuǎn)身走了。
……
楊延信確實挺緊張的。
強自鎮(zhèn)定,在外看不出來,但一掩上書房門,他長長吐了一口氣。
想起府內(nèi)的風(fēng)聲鶴唳,以及外書房的緊繃沉凝,不知為何,他心里卻隱約升起一種朦朧的暢快。
開弓沒有回頭箭!
要說后悔,楊延信更多的緊張,生怕露餡。
不過幾天下來,他也漸漸穩(wěn)了。
要說他這么做的原因,究其根本,還是源于不忿。
——他大哥都封爵國公,進太師銜,超一品大員,手掌軍政,權(quán)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作為他的親兄弟,楊延信現(xiàn)在才不過一個從五品的小武官,你敢相信嗎?
從前還不顯,可自楊延宗平步青云的這幾年,眼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平級,甚至下屬,一個個領(lǐng)了其他任務(wù)建功爬了上去,而他和延貞只掛著從五品的銜,陽都地界一塊招牌下來就能砸死幾個,你敢相信嗎?
這種深藏的不忿原來也只是不忿,楊延信再不聰明,也深知他作為楊延宗的親兄弟,一榮未必俱榮,但一損絕對全損。
他也不可能干這種吃里扒外的事情。
可楊延信另有機遇。
在當(dāng)年蘇瓷和任氏失蹤的那次,他聞訊立即帶人往永濟橋方向增援,不料卻救下了被沖散車隊只帶著一名侍女且正被二流子調(diào)戲的季二姑娘。
季元昊的女兒,還是現(xiàn)今德妃所出的長女,皇帝的二公主。
他急忙將二公主拉上馬,喝退流氓。
當(dāng)時并沒什么,小姑娘羞紅臉蛋,急忙下馬道謝,楊延信也顧不上她,命個人送她回家就匆忙掉頭了。
可兩人非常有緣分,之后又私下遇見過幾次,楊延信又救了她一次。
兩人情愫暗生,后來甚至有了肌膚之親。
就是這個肌膚之親,真正給了楊延信底氣,這年頭,失貞的女子,哪怕是公主,也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季元昊循循誘惑,許以官位愛女,最終成功將楊延信收攏為最重要的一枚暗棋。
楊延信日前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貪婪和不忿占據(jù)上風(fēng),他最后還是這么干了!
一不做,二不休了!
楊延信緊張了幾天,發(fā)現(xiàn)自己安全,驚慌情緒褪下,暢想漸漸占據(jù)上風(fēng)。
他取出和二公主的私信,又細細看了幾遍,這才小心撬起一塊地磚,將其放回原位。
歸攏一下,回房休息。
……
楊延信擔(dān)心了幾天,終于睡了個好覺。
而蘇蓉卻徹夜難眠。
她聽著身側(cè)男人的鼾聲,心緒紛亂。
有些東西不能細想,蘇蓉其實是察覺到蛛絲馬跡的。
楊延信這幾天的緊張和隱隱慌色,在外再努力維持,但回到以他為天依他而生、他強她弱的妻兒面前,多少總要露出一些的。
他并不是個演戲天賦多高明的人,也并不是個心智如何過人者。
微表情,小動作,一驚一乍,還有過分緊張和不耐煩的態(tài)度。
蘇蓉細細回憶,越想越心驚。
——更有甚者,作為枕邊人,她曾聽過楊延信多次的牢騷,抱怨誰誰又上去了,他沒上,郁郁不悅,言語中甚至有時透露出對兄長的不滿。
且每逢去莊子探望過顏氏之后,這種不忿的感覺還有更多一些。
是的,是不忿!
什么連兄弟都不照顧之類的。
這些的這些,種種蛛絲馬跡,蘇蓉一一回憶起來,其實都能串聯(lián)在一起的。
她忍不住咬牙,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平庸,心高,又自負,兄長太厲害了,以至于他這水漲船高起來的人對自身水平有過高評估。
蘇蓉其實挺煩他這一點的,她認清這個男人之后不由十分失望,但總的來說,還行,她也跟著水漲船高,公府二夫人的生活,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她也愿意捧著楊延信,附和他,安撫他。
但到了今時今日,卻不行了!
回憶漸漸串聯(lián),一個可能呼之欲出!
萬一……不,不能,絕對不她娘倆絕對不能被這個蠢貨拖死!
蘇蓉不知道季元昊使了什么法子,但萬一是真的,她母子倆就完了!
嫁進楊家這么些年,她太知道楊延宗這個男人的手段和心性,讓人膽顫的雷厲風(fēng)行,見血無數(shù),心狠手辣!
要是真的,她母子絕對會被拖累死的!
不行,她要自救!
蘇蓉心念電轉(zhuǎn),她有過一次報訊經(jīng)驗,她知道就算查實不是真的,楊延宗也大幾率不會暴露她。
可萬一是真的,這就是她和兒子唯一的出路了!
楊延信要死,他自死去,她絕對不會奉陪。
蘇蓉想定,次日,她早早帶著兒子去鴻瑞堂請安,在快到的時候,腳下往外書房方向一拐。
“我,我想見大公子!”
......
蘇蓉告密了,一一將她這幾天的所見所聞,以及昨夜所回憶的線索,不帶私人情感,一五一十都說出來了。
末了,拉著兒子,重重給大書案后的楊延宗磕了一個頭。
她走后,書房之內(nèi)一片死寂。
沒有任何人發(fā)聲,只聽見一道粗重的呼吸聲。
阿照阿川不敢抬頭,只是他們余光看見楊延宗放在大案上邊緣的手,在微微顫抖,片刻倏地攢緊了桌角,青筋暴突。
這一瞬不可置信,這一瞬間引爆的暴怒,許久,上首恨道:“楊延信!!!”
“你好,你太好了!!!”
楊延宗這一剎的恨意,恨不得親手將楊延信千刀萬剮,他臉都青了,一片鐵青,很好啊,好,太好了,這就是他一手帶大的親弟弟。
這就是他一手扶持,從沙場血泊保護出來的親弟弟啊!
他一開始想過所有人看,但就是沒想過他!
他啞聲冷笑:“呵,呵呵,就這,我還想著過去之后,許他一世榮華富貴呢!”
親弟弟啊,這就是他的親兄弟!
楊延宗恨極,重重一拍,厚重的楠木大書案上所有東西重跳一下,被他掃落在地!
楊延貞不可置信:“……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眼前忽然模糊,眼淚就這么涌了出來,他不敢相信,愣愣站了片刻,霍沖出去。
“站住!給我回來。”
楊延宗厲喝一聲。
他眉宇一片冷冽寒冰,冷冷吩咐:“阿川,去查,按蘇蓉說的,小心些。”
“是!”
......
這般由阿川親自出馬去查,楊延信心緒未寧,很快就暴露無遺了。
甚至,連藏在地磚底下的那幾封留作憑證倚仗的信函都被翻出來掉包了。
楊延宗憤極過后,心內(nèi)一片冰涼。
他抬目看著眼前佯作無事的二弟,淡淡道:“這些日子,家中不寧,你好生留神營里。”
楊延信忙道:“大哥您放心,我會的。”
他關(guān)心說:“大嫂如何了?”他憂心忡忡,“大嫂還有身孕呢。”
說起這個,他心中一暗,不得不說,這個也是促使他最終踏出這一步的原因之一。
楊延宗蘇瓷多年未有孕,不由讓他暗中生出一個不為人知的念想,要是大哥無嗣,而他膝下有子,那……
可這個妄念,前不久被無情粉碎了。
楊延宗抬眸注視他,淡淡一笑:“她尚可,季元昊暫不會動她。”
“好了,你去罷,多去看看父親。”
“我知道了,大哥。”
楊延信恭敬應(yīng)是,規(guī)規(guī)矩矩告退。
他倒是徹底松了一口氣,只是楊延宗在他轉(zhuǎn)身一剎,笑意斂起,眉目如冰。
過后,楊延宗對李盛恩等人道:“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內(nèi)鬼查清,李盛恩等人也知道了。“是,主子。”
“先留著他,還有用。”
這個李盛恩他們當(dāng)然知道,確定了奸細,后續(xù)可是能發(fā)揮大作用的,當(dāng)然不可能現(xiàn)在處置的。
他們都懂,只是不禁皆嘆了一聲。
前頭楊延宗背影如出鞘的冷劍一樣繃得筆直,大家無言站了一陣,最后李盛恩上前:“……主子,那咱們現(xiàn)今當(dāng)如何?”
內(nèi)鬼查出來了。
那,接下來要怎么辦?
目前,是有兩條路的。
第一,季元昊根本不知道他們的計劃,他們其實是可以按照原計劃行事的。
對方盯著軍中,倒也不是不能讓他們調(diào)整一下前期計劃,順勢在這里找個借口。
——哪怕明知不臣,也要有個嘩變撤離的借口。
所以其實原計劃,是可以繼續(xù)操作的。
不過就要舍棄深陷皇宮之內(nèi)的夫人了。
只是,這第一個選擇卻遭遇楊延宗毫不猶豫的斷然拒絕!
他霍地轉(zhuǎn)身,一字一句:“我的功業(yè),絕不用女人孩子來換!”
楊延宗一生殺人無數(shù),他自認不是個好人,但他的事業(yè),他的成功,是絕不用妻兒來換的!
“也不用汝等來換。”
除非木已成舟,局勢已無可挽救,否則他也絕不采用犧牲小部分人來成就大事的詭計。
李盛恩等人本來還猶豫著自己該不該為了大局去勸,聞言心口一熱,“是!”
“主子英明!”
心血一瞬上涌,眾人一拂衣單膝著地,重重“啪”一聲:“我等愿為主子效死,赴湯蹈火,生死無懼!!”
其聲鏗鏘,一瞬沖破了偌大書房的高檐重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