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壚邊人似月
季川回頭,語氣相當(dāng)輕松:“因為我最近才開始找你啊。”
回答得理所應(yīng)該,但又好像沒什么好去反駁的。
“這樣啊。”江寓轉(zhuǎn)身離開。
“等一下。”他又叫住她,表情嚴(yán)肅,又帶著期待。
他真的很在意。
“再見,季川。”江寓淺笑。
他這才滿意得勾起唇,笑得無害純良:“再見,江寓。”
這時的她絕對不會想到,季川看似輕松的笑容,包含了他多少年的執(zhí)著和煎熬。
…
江寓上樓,發(fā)現(xiàn)老爹正開著門倚在門框上。
“又是那個傻小子?”江湖問。
“你怎么知道?”江寓換了鞋,進(jìn)屋。
“哼,我在樓上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江湖說。
“樓下燈那么黑,你真看得清楚?”江寓累了,特別是手腕,酸的不行。
“我…“江湖一下子語塞,他剛才確實是擔(dān)心江寓,所以一直扒在窗口張望,他們住五樓,黑燈瞎火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
江寓癱在沙發(fā)上,眼神懷疑。
江湖咳了幾聲掩飾自己的尷尬,復(fù)爾又說:“你是我的囡囡啊,就算黑不溜秋的我也認(rèn)得出來。至于那個傻小子么,長得那么高,好認(rèn)。”
“哦。”她不咸不淡地說了一聲。
“那傻小子長得確實不錯。”他想到那天他們在雨里對峙的時候。
“別叫他傻小子了,他是正常人,只是不會交際。”她解釋。
“喲,這么快就開始幫他說話了啊。”江湖有點咋呼地說。
江寓不說話,飛過去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領(lǐng)會。
“他的家庭怎么樣,重要的是父母怎么樣,什么職業(yè)?好相處嗎?”江湖叨叨。
“我不知道。去洗澡了。”江寓說岸,便走了。
“江寓啊,其實我覺得他比杜參云好誒!”江湖在后面不死心地喊道。
他們都沒有相處過,怎么能比較出來誰好?
“墻頭草。”
她悄悄嘀咕。
…
江寓敷了片面膜,她也不知道好不好,導(dǎo)購?fù)扑]給她的。
明天是周六,杜參云不用去學(xué)校,她又是夜班,兩個人約好了一起去吃午飯。
早上起來,老爹已經(jīng)走了,她給自己簡單化了個妝。
拿粉底液蓋住了一些黑眼圈、小雀斑,原本就很不錯的臉蛋,一時間變得更加飛揚起來。
至于什么眼影高光睫毛膏腮紅,她高中的時候也買過,是在那種開在學(xué)校旁邊的小店里。
那個時候可起勁了,晚上不好好做作業(yè)就悄悄躲在房間折騰廉價化妝品。
第二天還愿意起個大早給自己化妝。
偏偏把自己原本出挑的臉蛋弄成了庸脂俗粉。
之前她可從來沒這么積極過,都是關(guān)了一次又一次的鬧鐘,然后拎著蛋餅擠過人群掐著點進(jìn)教室。
…
剛下樓,就發(fā)現(xiàn)珠光銀色的輝昂已經(jīng)停在了那兒。
江寓打開門坐進(jìn)去,杜參云正在打電話,但還是空出一只手幫她系上安全帶。
掠過她今天格外明艷的臉蛋,不由得呼吸一窒。
等他掛斷了電話,她才說:“小區(qū)外等我就好了。進(jìn)來了一會兒大爺又要收費了。”
“沒關(guān)系。”杜參云看到她放在膝蓋上放了工作服的袋子,“等會兒直接去?”
“對啊,餐廳不是一般都要十一點才開門嘛,我怕來不及。”江寓顛了顛袋子。
“想吃什么?”杜參云問。開車出小區(qū),果然付了大爺五塊錢。
江寓忍不住隔著杜參云對大爺說:“爺叔,車子才剛進(jìn)來兩分鐘。”
大爺只當(dāng)沒聽見,轉(zhuǎn)身就走。
江寓撇撇嘴,杜參云笑了笑,開出小區(qū)。
“笑什么?”江寓沒好氣地問。
“小江同學(xué)真的是勤儉持家。”杜參云回答。
江寓睨了身邊的人一眼。
“想吃什么?”他問。
“都行,別太膩。”她怕自己吃得下午開車開暈。
“日本料理?”杜參云問,日料味道夠清淡,沒什么油膩。
“不要。”江寓拒絕。
“不是說都行嗎?”杜參云好笑地問。
“日料又貴,味道還很單一。不喜歡。除了日料都可以。”江寓知道是杜參云故意逗她。
她不愛吃什么刺身,有次不知道從哪里聽到別人說牛蛙刺身,她惡心得一天沒吃飯。
而且日料進(jìn)她嘴里基本上就是三個味道:甜、咸、腥。
“好好好,就當(dāng)我是審題不清。那么,杭幫菜呢?”杜參云知道江寓特別喜歡吃杭幫菜、本幫菜、江浙菜這類的食物。
“杭幫菜啊!好!批準(zhǔn)了!”江寓一聽便答應(yīng)了,江浙菜最符合她的口味,而且性價比非常高。
他們?nèi)チ俗罱€蠻火的一家店。
雖然已經(jīng)是卡著營業(yè)時間進(jìn)的了,但這個時候的吃客還是不少。
半開式的結(jié)構(gòu),走道上鋪著的是特地做舊了的青石板。整體的造型是一條大的烏篷船,木質(zhì)的船身顯得十分古樸雅致,每一桌都是單獨的小船艙。
極力營造出清幽山谷下,碧波蕩漾中飄著烏篷船的意境。
只可惜餐廳位于大型商場內(nèi),再怎么滿隴桂雨、汀洲煙箬,四周皆是人群的喧鬧。
“招牌油條蝦、東坡肉、西湖魚羹、白馬玉筍、桂花紅糖糍粑、小吊梨湯、江南……”
“太多了!”江寓連忙出聲制止杜參云,“兩個人三個菜就夠了。”
“東坡肉和魚羹都是一小盅的。”杜參云說。
“那也夠了。吃不完浪費。”江寓說。
“那好吧,就這樣。”杜參云把菜單還給等待在一旁的服務(wù)生。
“對了,我昨天見到你媽了。”江寓差點都忘了這件事。
對面的人的神情突然變得嚴(yán)肅起來。
“干嘛,撞邪啦?”她問。
“我媽有沒有為難你?”他還納悶,為什么昨晚吃飯的時候又無緣無故地提起了江寓。他也不敢問,怕問了母親要說更多的難聽話。
“沒有。”江寓回答。
何止是沒有,她連睬都沒睬她。
“那就好。”杜參云頓時松了一口氣,看來母親還是能夠接受江寓的。
既然這樣的話,他也要試著讓兩個人的關(guān)系更進(jìn)一步了。
“跟你說個事兒。”江寓還是要把季川的事情告訴他,畢竟是自己的男朋友,結(jié)交了一個男性朋友,他有權(quán)利知道。
“嗯?”
菜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上來了,杜參云正在幫江寓撇掉東坡肉上的肥肉。
“我認(rèn)識了一個新朋友,男性朋友,他叫季川。”江寓說。
“季川?”杜參云重復(fù)了一遍,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是不是虹膜異色癥的那個人?
“對。就是他。”江寓吃了一口東坡肉。
“他的腦袋…有點問題?”杜參云試著把措詞說的更加好聽一點,發(fā)現(xiàn)怎么說都不是很禮貌。
“這個…應(yīng)該…可能多多少少有一點點的問題,因為按照我跟他的相處來看,發(fā)現(xiàn)他的思想單純得像個小孩。行為舉止、說話方式也有一點怪異,不是一個24歲的成年男人該有的樣子。”江寓腦海中閃過他捏著褲邊渾身不自在的樣子,還有一句句的“是的。”
“怎么認(rèn)識的?”杜參云好奇地問。
“有一次我把他當(dāng)成變態(tài)跟蹤狂了,后來發(fā)現(xiàn)他并不是,只是看我一個人回家覺得有點危險所以才跟著。”江寓很坦白。
杜參云的聲音頓時有點酸酸的,他看著燈光下光彩熠熠的江寓,說:“他是不是惦記上我的小江同學(xué)了?”
“沒有。我們好像以前就認(rèn)識,只是時間太久我記不清了。”江寓皺著眉說。
“老套的撩妹手段。我吃醋了。”杜參云放下了筷子,悶悶地說。
“吶,”她夾了一塊糍粑放在他嘴邊,看著他乖乖地咬下去,“這紅糖糍粑好甜,吃了就不酸了。”
杜參云嚼著糍粑,看著她不說話。
江寓看了看那扇小門外面沒人,他們在比較偏的位置。菜也已經(jīng)上齊了,應(yīng)該沒有人會再進(jìn)來。
放下筷子,把手撐在平滑的木質(zhì)桌子上,快速支起身子,湊到他的嘴角“啵”了一口。
杜參云的嘴角瞬間勾起。
“怎么樣,杜老師能不能給我滿分?”江寓挑著眉,眉飛色舞。
“還差一點,勉強給你個及格。”杜參云的眼神就像黏在江寓身上,一點都移不開。
男人女人,男孩女孩,愛美之心都是一樣的。
江寓被平時的工作服掩藏了好幾分美貌,也是因為這樣,他的心里才暗自慶幸。
那目光太灼熱,燒的她覺得臉上快起火,于是把手肘搭在桌上,支著下巴,看外邊圍著藏青碎花圍裙的女服務(wù)生,來來回回忙得熱火朝天。
杜參云的眼神入了迷,他想到一句詩: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咳…”江寓轉(zhuǎn)過頭來,假裝清了清嗓子,“注意啊,為人師表,為人師表。”
杜參云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太過沉醉癡迷,收回眼光,自嘲地笑了笑:“古人說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像我這種俗人,就更加過不了了。”
江寓抿了一口梨湯,然后整杯飲盡:“這個小吊梨湯真的很好喝誒。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杜參云問。
她拿起連她半個拳頭大小也沒有的玻璃杯,說:“這輩子太小,喝起來不過癮。”
她平常用來喝水的杯子那都是可以裝滿滿一升水的。
杜參云又給她倒了一杯:“小吊梨湯嘛,就是要細(xì)細(xì)品嘗。你看,里面還有很多梨肉。”
江寓又是一飲而盡,一小杯梨湯,她偏偏喝出一壇女兒紅的豪邁來。
“晚上我來陪你回家。”他說。
“好。”江寓爽快地答應(yīng)。
此時,杜參云的手機鈴聲響起。
手機就攤在桌上,江寓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宋文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