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惡魔的果實
江寓撫摸了一下錦旗毛絨絨的布料,笑著說:“不會還要給我頒發(fā)個十佳青年吧。”
“還真有可能喲。我覺得你這次的年終獎也會翻一翻!”老夏打趣道。
“那天上頭跟你說了些什么?”陳隊問道。
“就表揚了一下,說我給咱們98路樹立了良好的形象,還有以后不能浮躁,要踏踏實實為民服務(wù)。”江寓回憶著和上頭的談話。
左不過這些話,還非得她大老遠(yuǎn)來來回回跑一趟公司,路費也沒給報銷。
“你說這現(xiàn)在老是有那么多人圍著你,也不是辦法啊。”老夏看著窗外一個探頭探腦的小伙子說。
“等這件事情的熱度過去就好,現(xiàn)在要保持平常心。”陳隊說。
…
江寓拿好包,準(zhǔn)備下班,出了門,發(fā)現(xiàn)季川又等在了那里。
燥熱的空氣中,他身姿挺拔,周身籠罩著清冷之意。
仿佛照在他身上的,不是毒辣的陽光,而是溫柔的月光。
蟬鳴聲聲,卻絲毫沒有困擾到他。
還是老樣子,灰襯衫黑褲子。
“誒?這個人怎么又來了?是你的朋友嗎?小伙子長得可真高啊。”身邊的同事老張說。
江寓也不知道季川怎么又出現(xiàn)在這里,她“嗯”了一聲,便向他走去。
“怎么又來了?”江寓問。
季川等了很久,但他沒有一點不耐煩,看到江寓,他有點局促:“是的。我又來了。”
她抿了抿唇,習(xí)慣他的答非所問:“我是在說,你來這里是有什么事情嗎?”
“是的,我找你。”他說。
“找我干什么?”江寓看著這火辣辣的太陽,奇怪季川穿著一件長袖襯衫難道不嫌熱嗎?
“我……我想邀請你去我家共進(jìn)晚餐。”季川低頭,只能看到江寓黑乎乎的腦袋。
她可真小。
“為什么?”江寓問,前幾天不是剛吃過么。
“是的。我…新買了一副筷子。”季川說。
這樣拙劣的借口,她都不知道該做何反應(yīng),這幾天她感到身心俱疲,打算請個假休息兩天:“能不能找個可信度高的理由。不去。”
“……”季川委屈地撇撇嘴,卻不打算放棄,“對不起江寓,我有讓你非去不可的理由。”
江寓感覺到了季川的不對勁,他之前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什么理由?”
“……是季成說,你呆在我家比較好。”季川又補(bǔ)充了一句,“他不會錯的。”
這個時候,江寓再嗅不到一絲不對勁就真的傻掉了,她是不會探究他有多信任這個哥哥,只是這件事另有蹊蹺:“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想了想,能繞在她身上的無非就是網(wǎng)上那些事了,“論壇上又把我的什么東西扒出來了?”
“你先跟我回去吧,車就在那兒,已經(jīng)等很久了。”季川說。
江寓順著季川指的方向看去,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在不遠(yuǎn)的地方。”因為怕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偷拍,所以季成叮囑司機(jī)要把車停在另一邊。
“你先說清楚,否則我不會去。”她自然明白車停在其他地方的用意。
“網(wǎng)絡(luò)上出現(xiàn)了對你不好的言論,現(xiàn)在…有很多記者堵在你家門口……”季川老實回答。
…
江寓還是上了車,并且打開了手機(jī)查看論壇上到底多了什么新八卦。
“堵在我家門口?真的至于嗎,我又不是大明星,為什么非要來采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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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
江寓不斷地往下刷,底下都是求那個叫大耳朵兔兔的網(wǎng)友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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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神色很平靜,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季川全程盯著江寓,他覺得很納悶,為什么在她身上找不到一點悲傷的情緒。
沒有悲,沒有喜。
“那些消息……”
“大部分都是真的。”江寓快速接話。
“是的,我知道。”季川說。
“你知道?”江寓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表情,“你怎么會知道?你也找他私信了?不不不,不可能。你……是不是調(diào)查過我?”
她之前就懷疑過,只是從來都不問。
“……江寓。”季川有些招架不住了,這一刻,他突然不愿回想起“坦誠”二字。
“回答我。”江寓緊緊盯著他。
他灰色的眼珠開始不知所措地轉(zhuǎn)動,在聽到江寓的話之后,還是將眼神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是的。季成調(diào)查過你。”季川回答。
“所以你之前才會說很了解我,因為你已經(jīng)掌握了我所有的信息,包括我那些不為人知的黑歷史。”江寓說。
“不,不是這樣的。我說我了解你,是因為我們在小時候就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只是…你好像不記得了。”季川著急地解釋。
江寓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將壞情緒全都扔到了季川身上,馬上冷靜下來,“對不起。”
“沒關(guān)系,你不用道歉的。調(diào)查你這件事,是我和季成不對。”季川回答。
車?yán)镉窒萑肓艘黄澎o。
季川感到了不自在,他偷偷去看江寓,只一眼就馬上轉(zhuǎn)了回去。
讓他覺得局促的不是車?yán)锏臍夥眨浅聊慕ⅰ?br/>
還好,司機(jī)很快就把車開到了夷山路。
江寓跟著季川進(jìn)屋,終于發(fā)現(xiàn)了她念叨了好久的云姨,可此時卻沒有當(dāng)時的心境了。
“江小姐,歡迎您。”云姨說道。
“云姨,叫我江寓就好。”江寓說。
“好,你們快進(jìn)來吧,小成也快回來了。”云姨說。
敢情是全家人一起出動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江寓,你在這里休息一下,想玩遙控車和看書的話,你就從架子上拿。”季川說。
“我知道了,謝謝。”江寓的神色淡淡的,她現(xiàn)在覺得腦袋里很亂,過去的事情就像電影畫面一樣,不斷地在她頭腦中播放。
幾年前,江湖炒股失敗,負(fù)債累累,當(dāng)時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房子賣掉,但是那套房子是江湖好不容易東拼西湊買來的,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小房子是她母親生前最渴望的事。
她不忍心看到母親的夢想破滅,于是就只好打工還債。
普通的工作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籌集到不菲的資金,那個時候,正好有一個初中同學(xué)栗雪說她能給她招到一份好工作。
江寓也是病急亂投醫(yī),她明白什么工作能快速賺錢,心一橫,便去了。
來到夜總會,她一直在想法設(shè)法保護(hù)自己,她只陪酒,其他什么都沒有做過。栗雪是做那個工作的,但也沒有勉強(qiáng)過她,為此,江寓到現(xiàn)在都心存感激。
至于做小三那件事。
在她最落魄的時候,她遇到了一個香港的富商,相貌周正,甚至還算是非常英俊,但他有妻室,他當(dāng)時跟她說,希望在s市擁有另一個家。
大家都是成年人,這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了。
沒有等她答應(yīng),他就給了她一筆錢,這筆錢足以讓她償還債務(wù)。
她當(dāng)時過得是什么生活?
上下班有專車接送,各種華麗的服裝會接二連三地送過來,那些最新款的奢侈品包包,在她完全不了解的情況下就已經(jīng)送到她的手中。
她真的動搖過。
那種心動的感覺,就像是一只井底之蛙突然逃離了封閉它的那口井,來到了一個神奇的花花世界。
那個時候,她也不過才21歲。
甚至是幾年前,她還能回憶起那些心動的感覺。
她真的沉淪了一段時間。
直到那一天,她瞞著他偷偷跑到香港,想去看看他的家庭。
她一直以為他的家庭是不堪的,他一定擁有一位面目可憎、體態(tài)臃腫的太太,所謂的糟糠之妻,卻沒想到,那位太太同樣美麗,她帶著自己的女兒在草坪上野餐、放風(fēng)箏。
在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她不是把人帶離黑暗的天使,而是邪惡的、破壞別人幸福美滿家庭的第三者,把那些原本生活在光明里的人,拖入了無邊地獄。
他也來了,就像完全不記得她的存在一樣,自由地、幸福地和她的妻女在一起玩耍嬉戲。
她恍然大悟。
他只是貪得無厭而已,而她比他更卑劣。
如果說貪得無厭是人性的弱點,那么江寓的惡,就不能以此來概括,而是一種不齒的欲望。
她被欲望驅(qū)使、被貪念俘虜。
莎翁在《哈姆雷特》中寫過這樣一句話:“我們常裝出信仰的表情和虔誠的舉動,卻用糖衣來包裹自己的本性。”
他和她,誰又比誰高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