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樂章 六翼
如果因為庭院中的四人正在生死相搏就斷定別墅主屋中會發(fā)生更激烈的戰(zhàn)斗的話,那么肯定會大失所望。
實際上,從修恩有禮貌地敲門詢問是否可以進來開始,雖然交談只是偶爾幾句,但是雙方一直保持賓主融洽的氣氛,甚至一起坐在客廳的大沙發(fā)上透過大片落地窗觀賞著難得一見的激戰(zhàn)。
整面墻都是落地窗的設(shè)計出自維也納的建筑大師之手,透過那片透明的墻壁遠望寬廣庭院中的美麗造景,實在是居住在這幢別墅中的一大享受。
現(xiàn)在,這一功能被用來觀看庭院中的激戰(zhàn),效果當(dāng)然也是一樣的好。
德里克坐在客廳正中央的沙發(fā)上,手中端著一杯在水晶杯中蕩漾著粼粼波光的葡萄酒,雖然不知道葡萄酒的年份,可是光是想像德里克富可敵國的財富,就可知道這一杯酒不會差到哪里去。
冷漠而尊貴的氣勢讓他雖然只是簡單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卻像一位國王坐在他鑲滿珍珠寶石的王座上一樣充滿壓迫感,這樣的感覺和面對黛爾時那個和善的男子截然不同,或者說,這個人才是真正的他?
面對?;蚀笕说谋迫藲鈩荩瑏碓L的三人表現(xiàn)得倒很鎮(zhèn)靜,至少表面看來如此。
大衛(wèi)·斯帕克一手端著一杯和德里克手中同樣的美酒,一手摩挲著自己已經(jīng)長出些許胡渣的性感下巴,站在墻上一幅抽象畫前仔細地觀賞著,似乎對庭院中的戰(zhàn)斗毫不關(guān)心。
Lee還是那副淡然的模樣,從那張沒有什么表情的俏臉上根本無法看出她的真實心情,她對酒似乎興趣不大,倒是很滿意夏伯斟上的香茶,一口一口秀氣地品著,眼睛也深注庭院中,沒有錯過這場戰(zhàn)斗的任何細節(jié)。
同樣很滿意夏伯的茶藝的還有修恩,三人中表現(xiàn)最輕松的也就是他了,只見他一邊滿足地喝著杯中的香茶,一邊看著庭院里的戰(zhàn)斗,看上去好像優(yōu)閑地坐在家中觀看電影一樣,全然沒在意身邊正坐著偉大的三大主神之一,而且重點是,這里是別人的家。
說到電影,庭院中的四個人制造的效果絕對要比電影特技效果好得多,當(dāng)那巨大的冰山出現(xiàn)在別墅上空,修恩也忍不住“哇”了一聲,轉(zhuǎn)頭對德里克說道:“這么大的家伙,被砸到豈不死定了?”
說是這么說,可是看他那張充滿邪惡誘惑力的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一點也沒有把自己也身處冰山之下這件事放在心里,而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這座看起來聲勢嚇人的冰山對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起不了任何實際效果。
所以德里克也沒有回答修恩的問題,只是勾起嘴角笑笑,眼睛卻不由自主往通向二樓的樓梯望去||在二樓的客房里,沉睡著封印諸神之力的黛爾,可是德里克望向那里的原因真是那么簡單嗎?這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見得不到德里克的反應(yīng),修恩無聊地轉(zhuǎn)回頭,恰好看到冰山在米諾托的重?fù)粝嘛w向他們的方向,他再喝一口茶,慢條斯理地說:“米諾托那家伙,是在報復(fù)我們留下他嗎?可是是他自愿留下的啊,我又沒說一定要打……”說到這里,冰山剛好從屋頂上空呼嘯而過,別墅后方的海面?zhèn)鱽碇匚锫渌木揄懧?,淹沒了他接下來的話。
如此巨大的冰山墜入海中,即使落水點和別墅相差甚遠,也不可能對別墅沒有半點影響,忽然涌起的巨浪帶著可怕的嘯聲向海岸撲來,第一個目標(biāo)就是離海岸最近的別墅……
可惜海洋的主人此刻正坐在這幢別墅里,他當(dāng)然不會看著自己的別墅被這樣“小”
的一道波浪吞噬掉,沒有什么動作,只是眼睛中光芒一閃,那看起來排山倒海的巨浪立刻乖乖地平息下去,海水依然輕柔地拍打著海岸,好像剛才什么事也不曾發(fā)生。
德里克只對自己的產(chǎn)業(yè)感到關(guān)心,所以他消除的只是冰山沉入海洋對海岸方向產(chǎn)生的影響,至于向其他方向的波浪和沖勢不減的冰山,他可沒有閑情去管。于是從海上方向不時傳來爆炸的火光和巨響也就不足為奇了。
屋里的其他人同樣對發(fā)生在海面上的一切毫無興趣,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到庭院中,在那里,四個人的打斗變得更加激烈起來……
看著米諾托的巨斧在草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深坑,德里克眉頭越皺越緊,終于淡然開口問:“你們來這里,就是為了喝酒品茶,還有破壞我別墅的草地嗎?”
“當(dāng)然不是!”聽到?;蚀笕私K于忍不住出言,修恩連忙轉(zhuǎn)身面對德里克,一臉嚴(yán)肅地開口,不過他的答案可是和他的表情嚴(yán)重不符,“宙斯大人命令我們來為他找回點面子,不過既然知道波塞冬大人在這里,打是一定打不過的,我們又沒有自虐傾向,自然不會沒事找麻煩……”
他停頓了一下,嘆了口氣,表情變得十足哀怨,“可是宙斯大人的命令我們又不能不執(zhí)行,所以我們只能跑到這里,無聊地喝酒品茶打發(fā)時間,到時候宙斯大人問起來我們也可以說去過了,只是敵不過?;蚀笕四膶嵙?,沒能成功罷了。至于現(xiàn)在在庭院里打得熱鬧的那兩對,其實我們也不想和海皇大人的手下發(fā)生沖突,實在是他們不讓我們進來,再加上我轉(zhuǎn)念一想,說是和?;蚀笕四^量過卻沒有一點沖突的痕跡也說不過去,所以就任由他們打下去了。海皇大人請放心,米諾托那家伙最不缺的就是錢,到時候他會賠償您的一切損失的?!?br/>
相信在庭院中生死相搏的四個人聽到他們打斗的真正原因居然是偽裝現(xiàn)場,一定會以集體吐血暈倒表示抗議,其中吐得最多的一定是米諾托;除了因為他體積最大以外,還因為該死的修恩居然連他視為命根子的錢也出賣了,真是有夠陰險的。
可惜距離實在不近,他們又全神貫注在戰(zhàn)斗之中,所以激戰(zhàn)仍然繼續(xù)下去,迪抽出她的藤蔓之劍,米諾托也使出他爆炸性的力量,一時間德里克的兩位仆人落入下風(fēng)……
修恩臉上表情卻沒有一絲得意,相反地,他眉頭緊鎖,嘴里喃喃念著:“果然原始人和野蠻人的頭腦比我們要簡單一些,這么簡單的陷阱都沒有看出來,回去果然有提高的必要……”
一旁的Lee表情和修恩一樣嚴(yán)肅,全然不見剛才的冷漠,看來她也看出修恩口中的陷阱為何了。
果然,很快場上局勢就出現(xiàn)了逆轉(zhuǎn),那沖天的水柱就是修恩口中的陷阱,它也成功地困住了米諾托和迪,可是碧姬似乎沒有罷手的意思,在天籟般的歌聲之后,破壞性驚人的“強音”朝被凍結(jié)在巨大冰塊中的兩人襲去……
此刻的修恩臉上卻露出笑容,似乎在對德里克說,又似乎在自言自語:“美麗的攻擊,可惜太低估米諾托和迪的實力了……”
冰塊破碎的聲音和碧姬的“強音”發(fā)生共鳴,巨大的響聲再次淹沒修恩的話語,可是映著冰粉反射的月光,修恩紫色的眼眸顏色漸漸變深,嘴角的笑意也不斷擴大,似乎在庭院中獲得勝利的不是占盡優(yōu)勢的京和碧姬,反而是生死未知的米諾托和迪……
對于生命來說,有一種物質(zhì)是不可或缺的,在任何生命體中,這種物質(zhì)的比重都在百分之三十五以上,說它是生命最重要的載體也不為過。
相信稍微有點生物常識的人都應(yīng)該猜到這種物質(zhì)的名稱,它就是水,被譽為“生命之源”的水。
正是因為生物體中含有大量水分,所以幾乎所有生命都有一個共同的弱點||害怕能令水分凝結(jié)的超低溫度。原本無比強大的生物面對低溫的考驗同樣會步向死亡,這也是水分凝結(jié)導(dǎo)致生命停止的緣故,歷史上無數(shù)物種在冰河時期滅絕就是一個鮮活的例子。
而被凍結(jié)的生命也會變得無比脆弱,細胞與細胞間的連系不再緊密,只需要輕微的外力就可以完全破壞,這使得原本很費力的消滅一個生命的方法變得簡單起來。
碧姬和京的合作,就是運用這樣的原理,可惜他們面對的卻是比地球上任何生物都更強大的個體,擁有神之力的兵器。
其實仔細想想,碧姬最后的攻擊頗有畫蛇添足之嫌,畢竟已經(jīng)將兩位敵人都困在“
冰之牢獄”中,實在沒必要再置他們于死地。
可是大概是一度力量落于下風(fēng)讓她心中也有些怒意,于是在對手已經(jīng)沒有反擊余力的情況下還是使出“強音”,準(zhǔn)備把敵人和封著他們的巨冰一起震成碎粉。
這樣做需要一個前提,那就是她的敵人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已經(jīng)完全被冰凍結(jié),可惜對于米諾托和迪來說,這一點低溫顯然還不到把他們生命完全封住的地步,所以碧姬發(fā)出“強音”的實際效果,其實就是幫助米諾托和迪打破束縛他們的“冰之牢獄”。
在她這招發(fā)出的一剎那,坐在客廳里的德里克幾不可見地微微皺了下眉頭,不過很快他臉上又恢復(fù)冷漠的高貴,皺眉那一幕只落在一個人的眼里。
在客廳里所有人都關(guān)注著庭院中那場愈發(fā)白熱化的戰(zhàn)斗時,只有一個人的視線從未投到激戰(zhàn)的四人身上,而這個人就是一直為眾人斟茶倒酒的老管家夏伯。
此刻,他正靜靜侍立在德里克的身后,主人一閃而逝的表情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這讓他開始擔(dān)心起碧姬來,畢竟自己這位主人的脾氣可是眾所周知的差,即使是神話記載中也是以暴躁易怒聞名。
雖然最近因為有黛爾小姐的加入,主人脾氣收斂不少,至少在黛爾小姐面前始終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可是這不代表主人的脾氣真的改好了,如果他對碧姬很不滿意,等待這位美麗女子的命運可能會非常悲慘。
庭院中的碧姬當(dāng)然不知道老管家心中的擔(dān)憂,更無暇注意她的主人正在注視著她的戰(zhàn)斗,此刻的她正面著漸漸消散的滿天碎冰,驚訝地看著里面逐漸顯現(xiàn)出來的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不過并不是所有錯誤都有機會改正的,至少眼前這個不會。在碧姬“強音”毫無保留的攻擊下,巨大的“冰之牢獄”完全被粉碎,徹底還給米諾托和迪自由。
想要故技重施顯然不太可能,不知哪里爬來的無數(shù)植物把噴水口封得死死的,數(shù)不清的根須在噴水口上方交織成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網(wǎng),以噴水口強勁的水壓,噴出來的水還是立刻被吸收得一乾二凈。
制造這一切的當(dāng)然是操縱植物的迪,同樣的虧她可沒有意思再吃第二次。她沒有被“冰之牢獄”的低溫凍結(jié)的原因,只要看看她周圍就會知道得一清二楚;無數(shù)細小得好像頭發(fā)一樣的植物纏繞在她身上,好像在她濕透的衣衫外加了一層溫暖的貼身衣物。
細心觀察的話,還會發(fā)現(xiàn)它們的功能不只如此,這些細小的植物好像無時不刻都在震動著。這種小幅度高頻率的震動是對付能量轉(zhuǎn)移的最好方法,正是因為這震動,這些植物才沒有在頃刻之間就被凍結(jié),這就給了它們對抗寒冷的機會。
表面一層凍死了,其下一層努力生長起來,繼續(xù)對抗著似乎無盡的嚴(yán)寒,事實上植物從來就不缺少對抗嚴(yán)酷環(huán)境的力量,現(xiàn)在有了迪不斷供給的生命能量后更是如此。
于是迪就被包裹在這層生生不息的保護層里,完全不受冰凍的影響,要不是碧姬那么著急把冰打碎,以她自己的力量也完全可以破開這塊堅冰。
米諾托的方法和迪有些類似,不過他震動的不是召喚的植物,而是身上發(fā)達的肌肉。要知道,人體熱量的絕大部分來自肌肉無意識的震動,現(xiàn)在這些比常人發(fā)達千百倍的肌肉在米諾托有意識的控制下進行著比無意識震動強度高上數(shù)萬倍的震動,產(chǎn)生的熱量足以在他的體表形成一個高溫層。
而包裹著他的冰塊恰好就是一個巨大的溫室,把他產(chǎn)生的高溫完全包裹在中心位置,這樣冰帶來的冷氣和他身上的熱氣互不相讓,就在他身邊展開了激烈沖突,這也給他身邊留出足夠的空間。
這場冷與熱的交鋒,米諾托身上產(chǎn)生的熱氣漸漸占據(jù)優(yōu)勢,畢竟京不知道在冰中發(fā)生的事情,并沒有持續(xù)向冰中輸入冷氣來維持冰凍狀態(tài),只依靠巨大冰塊中的冷氣和米諾托身上源源不斷的熱氣對抗,自然只有把冰塊逐漸消耗殆盡的結(jié)局。
在京不知道的情況下,冰中的空間越來越大,只要大到足以讓米諾托移動他的身體,這樣一塊冰塊又怎能困住力大無窮的他?
只可惜在這一刻之前,碧姬已經(jīng)幫他解開了束縛。
不過米諾托似乎沒有感謝碧姬的意思,對他來說,被對手困住是莫大的恥辱。在他的記憶里,對失去自由的恐懼變成了一道繩索,把他的心臟緊緊捆扎起來,那種窒息般的感覺讓他無法忍受地發(fā)狂起來。
野獸般的巨吼聲中,巨大的斧子揮出,目標(biāo)正是因為自己攻擊帶來的結(jié)果而呆住的碧姬……
米諾托,即使你已經(jīng)把諸神的名字熟記于心也很難在諸神中找到一個名字與他對應(yīng)??墒侨绻銓ι裨捰懈M一步的了解,一定會對克里特迷宮有點印象,而里面那個牛頭人身的怪物的名字,你知道嗎?
沒錯,那個怪物的名字就是米諾陶洛斯,它擁有驚人的巨力和野獸般的戰(zhàn)斗本能,無數(shù)人類英雄慘死在它把守的克里特迷宮中。
看到米諾托動用了真正的力量,修恩臉上的優(yōu)閑自得再也掛不住了。
對于這個同伴體內(nèi)寄宿的這個怪物,修恩可是知道得很清楚,當(dāng)米諾托陷入暴怒的時候,大概就像看到紅布的公牛一樣,那時的他幾乎是無法阻止的。
修恩記憶中唯一一次看到米諾托的暴怒,是眾神覺醒的那次叛亂中,可以說那座叢林中的研究基地,絕大部分是毀滅在這只失去理智的瘋牛手中的,要不是宙斯大人出手,只怕他連附近的熱帶叢林也要毀掉了。
正是因為這樣,修恩才對米諾托力量的強大留下深刻的印象。想像一下,隨意劈下的一斧就可以擊垮半邊據(jù)說連核彈都可以防御的基地外墻,這樣恐怖的力量恐怕連寄宿著戰(zhàn)神阿瑞斯的澤特都不敢涉其鋒芒,何況現(xiàn)在巨斧面前的只是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呢?
不難想像,如果這一斧命中目標(biāo),就算碧姬有能量護住身體,也不可能抵消掉這頭蠻牛的蠻力,結(jié)局好一點會受個重傷,運氣不好可能就直接香銷玉殞了。
這一點不說別人,修恩自認(rèn)在面對瘋狂中的米諾托時也只會選擇暫時避讓,絕不會和他硬拼。
面對這雷霆般的一斧,碧姬當(dāng)然不敢硬接,足尖點地,身形剛剛躍起就化為水霧散開,再匯合成人形時已經(jīng)是在米諾托的攻擊范圍之外。不過她低估了米諾托這一斧的威力,雖然沒有被這把比她還要巨大的戰(zhàn)斧直接命中,但是巨斧帶起的風(fēng)壓還是重重撞在她胸前,擊得她連退了十幾步才站穩(wěn),嘴角已經(jīng)隱現(xiàn)血絲。
米諾托顯然對這一斧的效果并不滿意,攻擊揮在空處讓他的暴怒像噴發(fā)的火山一樣無法抑制。
巨大的斧刃僵硬地停在空中,米諾托握在斧柄上的大手青筋浮現(xiàn),因為太過用力而劇烈顫抖,彷彿在克制著難以控制的痛苦。
離他最近的碧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痛苦的根源||在那張原本胖呼呼的圓臉上,一條條肌肉在皮膚下時而膨脹時而縮小,就像一條條蠕動的蟲子,帶動著米諾托的整張臉不斷扭曲變形……
這種恐怖的景象,就算是碧姬也不由得心生寒意,連退幾步與他保持安全距離。
這種令人窒息的靜止自然是偷襲的最好機會,另一個離米諾托很近的人,京,當(dāng)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冰霧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無聲無息地向著米諾托的方向移動…
…
如果米諾托被這冰霧擄獲,一定會再次被封進冰雪的牢獄之中。對于這點,京很有信心,于是他根本沒有看到,迪看到他的這一舉動后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在腳下植物的幫助下同樣無聲無息地退開相當(dāng)遠的距離,并且有藤蔓在她面前不斷游走,隨時可以筑成牢固的防御。
京沒看到,不等于碧姬就會忽略迪的小動作,出于女性對危險的直覺,她意識到即將降臨的危險,警告聲剛剛出口,京發(fā)出的冰霧已經(jīng)碰到了米諾托身上……
京想像過很多種冰霧碰到敵人后會發(fā)生的情況,也做好了一旦不能困住敵人后的準(zhǔn)備,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發(fā)出的冰霧非但沒有任何效果,反而成為米諾托變化的最后催化劑。
在痛苦中掙扎的米諾托本來已經(jīng)快要到達崩潰的邊緣,京的冰霧無疑是一針最好的鎮(zhèn)靜劑,冰冷的感覺帶走了大部分肌肉扭曲帶來的火辣感覺,也讓他肌肉的變化穩(wěn)定下來。
在碧姬和京的驚詫眼神中,米諾托臉部的異變終于停了下來,現(xiàn)在在那碩大身軀上的不再是一個人類的頭顱,巨大的彎角和凸起的臉部形狀讓人很容易就看出,這是一只牛。
變化后的米諾托,身體看上去似乎沒有過去那樣龐大,不過給人帶來的威脅感只會更重,在膚色轉(zhuǎn)深的皮膚下,隱約可以看到有東西在流動……
“吼!”他對著天空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吼聲,與之呼應(yīng)的是大地的震動,地上稍微小一些的碎石都隨著這震動向他腳邊集中過去。
“這才是你們的目的嗎?”德里克臉上冷漠的尊貴終于在這一刻崩潰,手中的酒杯在他的怒氣下崩裂成肉眼無法看清的細粉,深紅的酒液向鮮血一樣從指縫間流下。
他顧不上等待修恩等人的回答,身形只一晃,就消失在通往二樓的樓梯口。
修恩望向樓梯口的位置,嘴角勾起一個邪佞的笑容,輕輕說著德里克已經(jīng)聽不到的答案:“不,這只是意外而已,不過?;蚀笕四鷮ね醮笕说呐巳绱岁P(guān)心,才是我們更意外的收獲。”
沒人會懷疑米諾托這一斧劈下會帶來怎樣的后果,不管是什么樣的后果,只怕都不是眾人所樂見的。
光是那緩緩舉起的巨斧中蘊藏著足以與核彈媲美的巨大能量,如果它真的落下,至少肉眼能及的這一帶一定會被夷為廢墟。
現(xiàn)在別墅內(nèi)外的眾人倒是不擔(dān)心生命的問題,只要這一擊不直接命中他們,他們自然有辦法在奔涌的能量狂濤中保全自身。
可是問題在于,誰也不想引起普通人類更多的注意,剛才激烈的戰(zhàn)斗可以因為這一片土地都是德里克的私人財產(chǎn)而逃過普通人的耳目,要是再發(fā)生一次“核爆炸”,想不被人關(guān)注都不行。
顯然變化后的米諾托沒有思考這些事的閑工夫,力量集滿之后,他毫不猶豫地?fù)]下巨斧……
細密的植物在迪身邊交織著,形成一道環(huán)繞著她的薄網(wǎng),雖然看起來脆弱無比,可是迪自己知道它能承受怎樣的攻擊,至少用來應(yīng)付米諾托這瘋狂的攻擊足夠了。
夏伯一反平時的垂垂老態(tài),身形敏捷地踏前一步,手按在別墅墻上,隨著他的動作,別墅的墻體散發(fā)出青色的淡淡光芒,充盈在里面的能量絕非一個老者所應(yīng)該擁有的。
大衛(wèi)和Lee雖然不會過于緊張,不過目光始終深注在庭院之中,一旦發(fā)生意外,以兩人的能力絕對可以自保。
相比之下,修恩實在是優(yōu)閑得有些可疑了,他仍然有一口沒一口地品著香茶,眼睛似笑非笑地望著樓梯的方向,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不過壓力最大的,當(dāng)屬成為米諾托攻擊目標(biāo)的京和碧姬兩人,一開始米諾托的巨大壓力就大部分集中在他們兩人身上,更不用說被那雙巨大的牛眼緊緊盯著實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不用別人告訴他們,他們自己心里很清楚,對方這一擊將會擁有怎樣的威力,就算合二人之力,能否接下來還是個未知數(shù)呢!
所以當(dāng)米諾托的巨斧揮下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地抽身飛退,同時把能量提至最高防住全身,以應(yīng)付后面可能有的追擊。
然而,什么都沒有,沒有追擊,沒有怒吼,甚至連巨斧落地的巨響都沒有發(fā)出,就在巨斧與地面只有毫釐距離時,米諾托的動作停止了。而這種停止并不是他控制的,實際上在這一剎那,屬于米諾托的時間似乎一下子停止了流動,讓他成為這庭院中的又一尊雕塑。
不過這靜止只是瞬間,下一刻,米諾托彷彿被抽走了全身力量,不止牛頭變回人面,連壯碩的身體也變回圓滾滾的樣子,俯在地面劇烈地喘息著,手中巨斧早已無影無蹤。
這本來應(yīng)該是京和碧姬打倒敵人的最好時機,可是他們卻沒有趁機出手。倒也不是他們擁有不趁人之危的好習(xí)慣,只是在他們身后的別墅主屋里發(fā)生了更讓他們關(guān)注的事!
不知是什么力量把主屋一側(cè)完全轟塌,卻沒有任何響聲傳來,從那塌損的地方可以看到三種不同顏色的光芒爭先恐后地從里面射出來,構(gòu)成了世界上最絢目的、讓人完全無法正視的強光。
“那個方向……”碧姬無力地呻吟一句,恐懼迅速蔓延在心底。主屋的那個方向是黛爾小姐臨時居住的客房,現(xiàn)在自己的戰(zhàn)斗居然波及到了黛爾小姐,她已經(jīng)可以想像主人將爆發(fā)的驚濤駭浪般的暴怒了,那可比米諾托的暴怒可怕多了。
京心中想必也是同樣的想法,因為他那黝黑的皮膚上居然也能看出失去血色,比起跟在主人身邊多年的他們,主人顯然更在乎那位飛機上偶遇的黛爾小姐,如果黛爾小姐出了什么事,主人的憤怒一定會降臨在自己身上的。
至于不請自來的幾位客人,他們的表情就沒有碧姬和京的精采了,他們只是注視著傳來不平常波動的地方,等待著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
“哦,天啊!”修恩戴著一副和某著名電影中主角所戴那副墨鏡一模一樣的墨鏡,臉上的表情可不像他語氣那樣驚訝,“居然是三股都超過億數(shù)的能量耶!”
對于修恩夸張的表現(xiàn),大衛(wèi)和Lee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色,也各自掏出一副很酷的墨鏡戴上,專注地望向能量傳來的方向。
“天空系能量十九億八千萬,海洋系能量十六億九千萬……”修恩喃喃地念出墨鏡顯示的數(shù)位,“幽冥系能量……七億五千萬!”
他不可置信地轉(zhuǎn)過頭,望向同伴等待著他們的確定,“為什么屬于冥王大人的力量會這么少?”
“沒錯?!贝笮l(wèi)也緩緩摘下墨鏡,“是七億五千萬沒錯,看來我們引發(fā)她體內(nèi)的封印是個錯誤,以三系能量的懸殊對比,很快幽冥系的能量就會被天空系和海洋系吞噬掉,然后……”
接下來,三人皆陷入沉默。
大衛(wèi)所說情況帶來的后果他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是三股差不多強度的能量三足鼎立還可以維持平衡,可是一旦只剩兩股勢均力敵的能量,只會引發(fā)它們無休止的沖突,以黛爾的身體能否作為如此強度能量沖突的戰(zhàn)場,這很顯然是一個無法樂觀估計的問題。
最后還是修恩打破了沉默,他轉(zhuǎn)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夏伯,:“我忽然想到宙斯大人還有一個問題交代我們?nèi)ソ鉀Q,時間緊迫,就不再打擾了,請勞煩轉(zhuǎn)告?;蚀笕?,我們先告辭了?!?br/>
沒等夏伯的回答,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出別墅主屋。
大衛(wèi)和Lee見狀,連忙跟出去,迪攙扶著似乎已經(jīng)虛脫的米諾托走過來,五人并肩向庭院外走去。
“修恩,你好奸詐啊,闖了禍居然就逃跑?!边@是Lee無奈的聲音,也是每個人的心聲。
“胡說?!毙薅饕槐菊?jīng)地反駁:“我一直是嚴(yán)格按照宙斯大人的交代去做的,引發(fā)封印,觀察她的能量強度,順便報宙斯大人被騙之仇,我做得多完美啊?!?br/>
“完美?”迪的聲音又恢復(fù)了平日的慵懶,“如果完美的話,我們?yōu)槭裁磿浠亩???br/>
“呃……”修恩的額頭上開始出現(xiàn)豆大的汗珠,“這是因為出現(xiàn)了一點計劃外的情況……我們不說這些,米諾托你就不能走快些嗎?如果?;蚀笕蓑v出時間來對付我們,我們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是一定不能?!贝笮l(wèi)在一旁補充,一邊還揚了揚手中的墨鏡,“我們的能量強度只在一億上下波動,?;蚀笕藷o意散發(fā)出的能量就是我們的數(shù)十倍,更不用說那個夏伯的能量居然也比我們高上不少。修恩、Lee,難道你們沒注意嗎?”
“現(xiàn)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吧?”修恩乾笑兩聲,“這些事可以回去再說,不過米諾托再不走快點的話,我們就誰也走不了了。”
“我難道不想走快點??!”從米諾托口中發(fā)出的雖然是憤怒的聲音,可是聽在眾人耳中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那就是“有氣無力”?!澳阍囋嚾砟芰恳幌伦尤勘怀楣饪纯?,恐怕你連路都不能走了?!?br/>
修恩皺眉做沉思狀,忽然開口:“米諾托,你知道嗎?”
“嗯?”沒有力氣的米諾托只用一個鼻音來表達自己的詢問。
“我和?;蚀笕思s定,這次造成的一切損失都由你負(fù)責(zé)賠償?!毙薅髡f出這些話的時候,已經(jīng)充分做好了逃跑的準(zhǔn)備,“別想賴掉哦,債主可是海皇大人……”
“王八蛋!”巨斧重新出現(xiàn)在米諾托手上,“居然把主意打到我的錢頭上,去……
死!”
巨斧以比剛才快上不知多少倍的速度劈向那個無恥的同伴,可惜既然修恩敢說這些話,自然就有逃跑的信心,一溜輕煙中,他以比兔子還要快的速度逃去,在他身后,一團滾滾煙塵緊追下去,不時還傳來巨物擊中地面的轟然響聲……
不過修恩顯然是多慮了,對于德里克來說,現(xiàn)在他根本沒有心思去考慮追殺他們,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面前的黛爾身上。
構(gòu)成封印的三大主神的力量感應(yīng)到米諾托即將發(fā)出的超過封印限制的一招,于是封印啟動,把米諾托的力量吸收得乾乾凈凈,也破壞了他將造成驚人破壞的招式。
可是當(dāng)封印結(jié)束,被啟動的能量卻不甘心再蟄伏下去,黛爾根本無法控制這些遠超她能力的能量,只能任由它們在體內(nèi)沖來沖去,最后從背后找到突破口噴發(fā)出去。
幸好她自從封印完成就陷入無知覺的沉睡中,否則能量失控的劇痛足以讓一個正常人發(fā)瘋。
如果忽略潛藏的危機,以德里克的自制力也要沉醉在面前的美景中:一個身著白色睡袍的美麗女子,閉目靜靜懸浮在空中,白袍下露出晶瑩的纖纖足趾和一段美不勝收的小腿,足以讓一個正常男人暫時停止呼吸。
然而這還不是最美麗的景色,在她背后,六只巨大的翅膀張開著,從上面不時散發(fā)出星辰般的光點,看上去就像人類傳說中的六翼熾天使。
仔細看去,才發(fā)現(xiàn)除了最上端的潔白羽翼之外,另外兩對翅膀和傳說中天使的翅膀相差甚遠。在潔白羽翼下的是一對更像魚類的鰭的翼膜,晶瑩通透,閃動著微微的藍光;最下面的翅膀比上面兩對小上不少,不過那黑色翼膜包裹著巨大骨架,看上去彷彿是蝙蝠的兩翼。
每一雙翅膀都散發(fā)著屬于自己顏色的光芒,在黛爾背后交織成上下三層的光暈,就好像三色彩虹一樣引人注目。
和美麗的外觀比起來,這些翅膀的破壞力就不是那么可愛了。它們按照自己所能延伸的最大幅度向外延伸著,途中碰觸的一切物體都被上面蘊藏的能量無聲無息地分解消融。
白色羽翼碰觸的物體,似乎在一瞬間就被氣化,消失得無影無蹤;被藍色魚鰭碰觸的物體,不斷地融解到它里面去,也幫助著這對美麗的鰭不斷長大;而黑色雙翼碰到的東西,可能是所有物體中消失最慢的,它們只是慢慢消亡,最后化為不可見的微塵。
這就是屬于三大主神的力量啊,如今融合在黛爾一人身上,強大的能量甚至讓德里克都有力難施。
他忽略了很嚴(yán)重的一點,當(dāng)能量達到這種強度,是無法用比它更強的能量壓制的。
否則一旦壓制的能量出現(xiàn)崩潰,這些本來用以限制能量的能量反而會被吞噬進去,成為被壓制能量的一部分。
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超出德里克的控制,即使他用更強的能量把現(xiàn)在爆發(fā)的能量壓制下去,也只會讓下次的爆發(fā)更加猛烈。
總有一次,以他主神的力量也無法控制這種爆發(fā),那時將不只是黛爾一人生命的終結(jié),毀滅的可能是整個世界……
德里克痛苦地一拳擊在墻上,無處宣泄的巨大怒氣化成毀滅性的力量,把在黛爾的能量爆發(fā)中幸存下來的墻壁化為烏有。
“黛爾,能不能變強,就看你的意志了。”為什么此刻他的語氣,會有一種哽咽的感覺?
另一端,老管家站在樓梯口,似乎有些渾濁的雙目把這一切都收在眼底。
“啊||”我被錐心的疼痛從夢中叫醒,忍不住發(fā)出慘叫聲。
被我的慘叫聲驚動的山姆和小狗一起向我望來,我無意間打斷了一場即將爆發(fā)的人狗大戰(zhàn)……
“沒事吧?”山姆關(guān)切地詢問。
一邊的小狗也在我對搖著尾巴,我卻無意去注意他們近乎心虛的諂媚,心靈還沉浸在那突如其來的疼痛中。
“沒事,沒事……”緩過一口氣來的我慢慢搖手,山姆和小狗用兩雙圓溜溜的眼睛望著我,直到確定我真的沒什么異樣才放心地走到一旁繼續(xù)針鋒相對。
其實我怎么會沒事呢?這種錐心的巨痛彷彿發(fā)自內(nèi)心的最深層,而且似乎無比熟悉……是了,在那“沸點”的紅蓮中,我也品嘗過這種疼痛,難道又有危險發(fā)生在我所愛的人身上?
如果……如果可以,請讓我用我的一切換取愛人的平安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