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章 藍霞滄海
如今,忘劍峰內(nèi)敵手云集,埋伏暗處,整個盜門都像是籠罩在一層不見天日的霧靄之中。情勢,已是危急叢生!
旦日清晨,莫文侯得知葉舟谷門主打傷李千顏之事后,心知不可再隱瞞下去,當下傳令所有弟子時刻戒備,不可擅自離開天龍峰,如今神州多派聯(lián)手,藏于暗處,我等只得傾盡門中之力來與之對抗。
不過,莫文侯也是個有勇有謀之人,雖然傳令眾弟子加強戒備,可盜神六峰會武的比試卻是依舊進行下去,好讓正道中人以為盜門對之已有所準備,令其不敢冒然進攻。
人世,總是紛亂的,利益,總是引誘著貪婪的人心。
在距離這紛亂、詭異的天龍峰遙遠之處,卻尚有一寧靜之地,那是在一汪藍海之上,有一座島名喚藍霞。
此地說來也怪,藍霞島之主影柳前去將云墨寒救下之后就再也沒有去過忘劍峰,即使其余門派遣人問詢,她也只是婉言將其打發(fā)走,并無打算采取什么行動。
似乎影柳沒有與其余各派合謀的意思,因而籃霞島也保持著往日的一息平和。
藍霞島的大海,遠處望去,是皎潔無比的蔚藍色,海波是平穩(wěn)如春晨的湖泊一樣。偶爾微風(fēng),只吹起了絕細絕細的千萬個粼粼的小皺紋,這更使照曬于初夏之太陽光之下的,金光燦爛的水面顯得溫秀可喜。
就在一處巖石上,云墨寒負手而立,海風(fēng)吹過,似能拂去心中的疲憊。
原本,他是要去藍霞島正殿拜見影柳的,可今日一早,熙夢卻是說要他去海邊等候。客隨主便,云墨寒就來了到海邊,他一眼就望見那浩瀚汪洋的海景,浪聲悅耳,不禁心生暢感。
藍天碧海,泛出一層層浪濤,向遠處擴展延伸,慢慢平息下去,像是喘一口氣似的,留下一片轉(zhuǎn)瞬即逝的泡沫。
海天相接,猶如藍霞紗幕,落入人間!好一個藍霞島!
望著如此美麗,而又波瀾的大海,云墨寒心下卻是生了一種奇怪的念頭:縱然正道之人再如何惡劣,這世間的生靈卻又何曾做錯什么?
天道,乃為何物?
不管是黑麟,還是正道諸人,究竟孰是孰非?
遙想當年,一只黑魂麒麟,足以噬絕人間,無數(shù)生命被血踏在黑色之中,縱然是這般汪洋浩瀚的海洋,也被攪得不得安寧。
相比之下,似乎是正道中人之過尚顯得情有可原。可偏偏,一切卻都是因正道而起…
藍霞島的海,從遠處望去,似是溫柔的;近處卻是壯闊豪邁,一入沙灘,便可感受得淋漓盡致。
“轟…”霍地,一道道波浪不斷涌來,撞擊在巖石上,發(fā)出了天崩地裂的吼聲,噴濺著雪白的泡沫,天地之力,又豈是人力可及?
云墨寒望著這片海洋,只覺人,是如此渺小。
他不禁一聲輕笑,似乎自嘲笑自己的想法,一個微不足道,處處遭人暗算之人,有何資格在這里談?wù)撊耸篱g的孰是孰非?
然而,相比正道,黑麟?yún)s是知錯的,因此,他才請云墨寒去為籃霞凝合魂魄,也因此,他才說,蒼天不容我!
如今,應(yīng)該要為自己,履行當年的承諾了。
海浪如線,聲音如雷,可云墨寒的心,不知為何,卻是如止水一般平靜了下來。
“云墨寒,你傷怎么樣了?”這時,一聲冷清如冰雪的聲音從云墨寒身后傳來,海聲洪亮,卻蓋不去這冷清的聲音。
云墨寒聞聲,心中一動,轉(zhuǎn)過身去,卻見一名女子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站在了他的身后。不知是對方道法太高,還是自己心神出竅,未能發(fā)覺呢?
這名女子一身清海長袍,素顏如花,秀發(fā)如瀑,膚色晶瑩,乃是一絕色美人。細看之下,隱約可見其身后似有煙霞輕攏,形若天仙,道法不可想象。
“蒙熙夢姑娘的細心照顧,在下好多了。”云墨寒敬然道
那女子“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然,她目光一直是看著云墨寒的。
“請問閣下是否是藍霞島島主?”云墨寒見此女氣質(zhì)非凡,雖為女子之身,周身上下卻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氣魄,想必此人應(yīng)當是影柳了。
在云墨寒的眼中,正道中人常常會以“君子”的方式相互說話,言語之間暗含深意,令人心生厭惡。如今他面對的是正道領(lǐng)袖影柳,亦是出手將他救下之人,出于禮數(shù),他只得客套上幾句話。
影柳聽完,頭一點,卻是手一罷,淡淡道:“云墨寒,既然你并非正道中人,就不必講這些客套話了。”
云墨寒一怔,心想這影柳雖為女子,性情倒很是爽快,相比之下,靈劍宗、清虹派的那幾個“君子”就顯得虛偽多了。
然而,影柳雖是這樣說,但自己絕不可因此而失了禮數(shù),拜首道:“是。”
也不知是否因為影柳說話向來就是這般直截了當,剛一見面,話還沒說上幾句,她便將云墨寒心中所想之事給說了出來:“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為何要救你?”
還不待云墨寒講話,她又繼續(xù)說了一句:“是不是認為我這么做是另有所圖?”
云墨寒聽罷竟是一愣,自他接觸修真一行起,見過的正道人士數(shù)不勝數(shù),上至一派掌門,下至初入弟子,可像影柳這般坦然說話的,當真少見。
影柳似也不在意云墨寒的反應(yīng),她向前走出幾步,深深地看了云墨寒一眼,淡淡道:“你啊,和云深九長得真像。”
云深九…
銀河清泠明乾坤,一虹云深九重星!
這多年來,除了當年襲緣在清虛殿上提及他父母一次之后,便無人問津提及了。可是,今日卻是影柳談及了他的父母。
云墨寒回過神,奇道:“島主認識我爹?”
影柳輕聲嘆了一口氣,眼眸中卻還閃過一絲凄涼,默然片刻,她淡然道:“豈止認識,你爹娘之恩,我永遠不能忘。”
云墨寒道:“我爹娘…”他剛起口,卻見影柳已然打了手勢,示意停下。
“當年,我急于修為精進,卻不慎走火入魔,乃是你爹娘及時發(fā)覺,不惜自損修為,傾力運入真元,才將我救下…”影柳的聲音漸有暖意。
云墨寒自然是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的,畢竟,他只是一個孤兒罷了。他竟是不愿再聽,說道:“這些事,爹娘從來就沒有跟我說過,不過,我也不想知道!”
多年風(fēng)霜磨練,無盡寂寞孤苦,他覺得,知道會更加痛苦。
影柳看著他,眼眸變得柔和而又深邃,仿佛在暗語些什么。過了片刻,她將目光挪開,身子轉(zhuǎn)向那片浩瀚汪洋,口中說道:“我救你,不僅是因為你為云深九之子,畢竟有一些事情,關(guān)乎如今生靈,縱然你不愿聽,我也得說。”
雖然撲朔迷離,即使令人難以捉摸,可云墨寒竟是對他父母的往事心生厭惡。這時的他,更像是在躲避一些事情。
可是,如今神州兇兆再襲,能隱約感覺到云深九等人留下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只是,需要后人去做。
云墨寒心里是不愿的,可是,他不希望因為即將來臨的浩劫,令他再一次傷透心。
他默然過后,道:“島主請說。”
影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帶了一分笑意,道:“其實,在二十年前,千門刃就有了移至忘劍峰的念頭。只是無奈于盜門實力不夠,才在數(shù)年之后動手。”
云墨寒一聲不吭,全神貫注地聽著。影柳看了他一眼,繼續(xù)說道:“在忘劍峰,有一驚天之秘,倘若得手,天下,觸手可得。然而,卻也能帶來生靈涂炭,血色人間的景象。而這個秘密,只有你的爹娘和千門刃知道。”
話語雖然驚人,云墨寒仍是默然不語。
“早在從前,千門刃與你爹義結(jié)金蘭,這個秘密也是千門刃與你爹娘一同發(fā)現(xiàn)的。可是,不知為何,卻讓道易知道了一些風(fēng)聲,自此以后,道易竟是不斷用刑地逼問他們。但你爹娘乃是重情重義之人,又深知此秘必將帶來浩劫,因此,至死都不曾說出半句。”
“因為他們深知,不論正道還是魔道,皆以利益為重,千門刃雖為魔道,卻有守護此秘密之決心,可笑某些人還自詡正道!”
“云墨寒,我之所以肯冒險將你救下,就是要請你去探察這驚天之秘,一旦探得,便用玄誅扇,將其摧毀!”
影柳的話說完了,而云墨寒則是落入了沉思…
不知不覺中,他的額上已然冒出些許冷汗,過了片刻,他說道:“原來門主他…唉,無奈在下道法低微,之前若不是島主出手相助,我必定會死在宇臻的劍下。”
影柳卻是搖了搖頭,道:“同等對決,宇臻未必能輕易勝于你。雖然不知秘密為何,可據(jù)說唯有這玄誅扇方可將浩劫阻止。如今玄誅扇已認你為主,而你道法也到了成熟的地步,這世上,可勝任此事的,就屬你了。”
屬我?呵…我的出生,不就是愁苦的凝聚么?
父母留給他的,總是無盡的折磨。
可是…
“好,我去!”云墨寒卻是就這么答應(yīng)了,“不過,在此之前,我要為故人完成一件事。“
影柳看著他,道:“是什么?”
云墨寒道:“為籃霞祖師凝合魂魄,好讓她不再受這難以輪回之苦。”
影柳聽罷,問道:“你的這位故人為誰?”
云墨寒搖了搖頭,道:“恕在下不能奉告。”
影柳也不再追問下去,可是她的回答卻是令云墨寒大為不解,只聽得她說了三個字:“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