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喜歡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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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初降,下過大雨之后的天氣沁涼如水,街西客棧圍滿了不少人,掌柜的很是為難焦急地在大堂里來回的踱步,因為葉老大人祖孫倆還跪在外面……
距離現(xiàn)在,葉老大人都跪了兩個多時辰了,再這樣跪下去,葉老大人的身體絕對受不住的,可是葉老大人又似乎是鐵了心似的要求貴人收下葉雪小少爺。
老實說,他想外面的人里和他一樣不明白葉老大人為什么要這樣的人有很多?
這一下午他想來想去,也只想出葉老大人是在擔(dān)心貴人走后昌郡王會報復(fù)葉小少爺這個理由了,可是丁大人都出譴責(zé)告示了,昌郡王再如何目無王法,也不可能膽大包天吧?
想是這樣想,可葉老大人不是他,他執(zhí)意要這樣長跪不起,他也沒辦法啊。
暮色在祖孫兩人身上傾瀉,客棧也掛上了燈籠,昏暗的光透過一層暗黃的油紙透出來,光顯的更暗黃了。
跪了這么久,葉雪很是擔(dān)心他爺爺身子受不住。
“爺爺,您起來好不好?”這句話這一下午說了多少次他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每一次都被爺爺嚴(yán)厲的拒絕并且命令他跪好。
他長這么大,今天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么嚴(yán)厲的爺爺,以前無論他做錯了什么事,爺爺都不舍得罵他,可今天爺爺竟然要把他送給別人,他心里很不好受。
可是他也知道爺爺這樣做一定有爺爺?shù)睦碛?,就算他不以為意不贊同,?dāng)爺爺真的決定了一件事的時候,他不忍心忤逆爺爺讓他難過,他已經(jīng)做了很多讓爺爺牽掛擔(dān)心的事了。
“老大人,您還是起來吧?!?br/>
“對啊,老大人,天都快黑了。”
“您放心吧,就算貴人明天一早就離開白蘭縣,昌郡王也不敢再繼續(xù)仗勢欺人的。”
“聽說丁大人上了奏折送去了京城,要參昌郡王呢!”
圍觀的百姓們都紛紛出言勸慰。
葉老大人朝眾人拱手:“各位鄉(xiāng)親都回去吧,老夫心意已決,眾位不必相勸。”
眾人靜默了片刻后,那名書生突然問道:“老大人是在擔(dān)心皇上會怪責(zé)下來嗎?”除了這個理由,他也想不出別的理由了。
聽書生這樣一說,圍觀的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所有人心里都有些忐忑起來。
是啊,他們怎么忘了,所謂虎毒不食子,可當(dāng)今皇上對自己的兒女都是冷酷暴戾,也難怪葉老大人擔(dān)心,而苦苦哀求想要依靠上這位貴公子了。
雖然不知道這貴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相信葉老大人既然尋求他的庇護(hù),他就一定能保護(hù)得了葉雪小少爺。
一些人想通過后,曾經(jīng)受過葉老大人恩惠的不少百姓都跪了下來,異口同聲的請命道:“草民等求公子答應(yīng)收下葉雪?!?br/>
掌柜的見著這一幕,只覺得的頭更痛了,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讓讓……”
捕快開路,丁大人匆匆落轎,直奔葉老大人這兒而來。
“老大人,這……您這又是何苦呢?您還是起來吧,本官答應(yīng)您,就算拼著這條命不要,都絕不會讓昌郡王再以權(quán)壓人的。”丁槐安苦口婆心的勸慰加保證。
“丁大人,您不必相勸,老夫心意已決,不會更改?!?br/>
“這……您這不是為難公子嗎?”丁大人喃喃道。
葉老大人深深的一磕首,沒有作聲,他知道以無憂公主的心智,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她一定知道這其中必有隱情,也知道她明天一早一定會帶走葉雪的。
為了雪兒,他就是吃些苦頭又算得了什么?
他曾經(jīng)想過無數(shù)次,就把雪兒永遠(yuǎn)留在自己身邊,讓他做一輩子葉雪,可是世事無常!
如果不出這次意外,或許雪兒真的會做一輩子葉雪。
可是雪兒偏偏殺了昌郡王之子,得罪皇族,惹來殺身之禍,如若不是無憂公主經(jīng)過,他恐怕難逃一死。
這確實是天意,可單單是天意,或許他也不會這樣決定了,讓他真正做決定是無憂公主的能力。
他知道,她有能力庇護(hù)雪兒一生,無論雪兒做了什么?
房間里,元無憂沐浴過后,半臥在軟榻上閉目養(yǎng)神,玉珠輕柔的替她擦拭著秀發(fā)。
小花子輕步走了進(jìn)來,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臉色有些遲疑,但還是輕聲道:“主子,葉老大人還在跪著呢,已經(jīng)有不少百姓也都代為求情了?!?br/>
玉珠手一頓,下意識的看向她,元無憂置若未聞,依舊在閉目養(yǎng)神。
小花子進(jìn)言后未得到批示,也不敢再進(jìn)言。
外面,掌柜的又一次上樓,對著木羽通稟外面的情況。
木羽眉微不可察的輕蹙了一下,冷聲道:“他們要跪著就讓他們跪著。”
掌柜的聽聞木羽這明顯冷淡下來的聲音,心抖了一下,連忙道:“是,小的告退?!?br/>
郡王府。
“你說葉老頭那老不死的還在客棧外頭跪著?”昌郡王怒吼出聲。
管家被吼的頭皮一麻,硬著頭皮點頭:“是?!?br/>
“哼,他倒是好算盤,竟然想把葉雪塞給元無憂,他以為這樣做,我不拿葉雪沒辦法了是不是?”
管家彎腰低頭,不敢應(yīng)聲。
昌郡王只要一想起今天發(fā)生的事,就恨不得殺人,仗著元無憂的勢,丁槐安竟然敢對本郡王下譴責(zé)告示?
他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打聽清楚了,元無憂明天一早真的就會啟程離開白蘭縣?”
管家答道:“回郡王,是的,本來元無憂公主今天一早就得啟程的,是因為天要下雨才會臨時決定避過這陣再啟程?!?br/>
想想看,這還真是天意,如若今天不是下大雨,無憂公主一早就啟程離開了,誰也不會知道她曾經(jīng)在白蘭縣出現(xiàn)過,她也不會去白蘭林,也不會聽說葉雪這件事,郡王也不會落得現(xiàn)在這樣窘迫的下場。
聽聞管家如此肯定明天一早元無憂就會離開白蘭縣,昌郡王面色這才緩和下來,但下一刻他面色又陰沉起來。
元無憂不會真帶走葉雪吧?
如若元無憂真帶走葉雪,那他想殺葉雪就不可能了。
“派人過去,以保護(hù)公主不被打擾之名,驅(qū)逐他們離開街西客棧,若是違抗之人,死活不論”他不會讓葉雪被元無憂帶走。
管家一愣:“可是主子,這樣會不會不妥當(dāng)?”郡王今天才被丁槐安下譴責(zé)告示,不用想,丁槐安一定也上了奏折去京城參郡王,萬一皇上怪罪下來,郡王也擔(dān)當(dāng)不起。
昌郡王冷笑:“有什么不妥當(dāng)?shù)??照本郡王的命令做?!彼挪幌嘈呕噬蠒λ绾?,他的獨子被殺,他連殺個平民都沒權(quán)利了?再說,他保護(hù)元無憂公主,又有什么錯?
撞上元無憂,只能說是他倒霉,現(xiàn)在她正在風(fēng)頭上,他避她鋒芒,可不代表皇上會真的責(zé)怪他?
等元無憂一走,他有的是機(jī)會可以慢慢的收拾膽大包天的丁槐安和葉老頭祖孫倆,他定要讓葉家斷子絕孫。
……
丁槐安憤怒的看著眼前的一幕,郡王府管家?guī)еね醺氖绦l(wèi)家丁粗魯?shù)尿?qū)逐一眾為葉老大人求情的百姓。
“住手……”他是真沒想到昌郡王會有這么大的膽子。
郡王府管家一派肅容:“丁大人,你身為白蘭縣縣令,有職責(zé)驅(qū)逐這些刁民煩擾公主……公子,可是丁大人竟然無動于衷,既然丁大人不當(dāng)一回事,郡王也只能命小人領(lǐng)郡王府侍衛(wèi)前來保護(hù)公子不受這些刁民sao擾?!?br/>
“你……”丁槐安一窒。
見丁大人說不出話來,原本還忐忑不安的管家一下子找到了信心,扯高氣昂的指揮著眾人將跪在地上的一行百姓都趕走。
木羽走出來,冷聲道:“住手?!?br/>
管家狗腿訕笑著上前:“丁……木將軍,小人見過木將軍。”
木羽斜視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葉老大人身上,冷聲道:“除了葉雪,其余的人通通都離開,立刻,馬上。”
葉老大人抬頭,驚喜的不知如何是好:“謝……謝木將軍,謝謝公子?!?br/>
郡王府管家則驚呆了,這?怎么辦?主子會不會被氣的吐血?
丁大人從驚怔中回神,忙親自指揮著捕快疏散一些百姓。
木羽無視其他人,只是盯著葉雪道:“你跟我上樓,公子要見你?!?br/>
……
葉雪在上樓之前,眼睛都是紅的,他心里的憤怒和怒火毫不掩飾的從他那雙大眼睛里表達(dá)出來。
他跟在木羽身后,腳都是狠狠的踩在了地上,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憤怒。
木羽眼角余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嘴角暗抽,也難怪葉老大人拼了老命也要讓主子收下葉雪,說好聽點,是不諳世事,說難聽點,就是沖動沒腦子。
木羽推開門,冷聲道:“進(jìn)去吧?!?br/>
葉雪冷哼了一聲,依舊踩著重重的步子走了進(jìn)去。
木羽無聲的把門關(guān)上,守在門外。
葉雪反射性的回頭,剛好看到關(guān)齊的房門,一下子,房間內(nèi)寂靜無聲,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朝他襲來。
他暗自吞了吞口水,警惕的一步一步朝內(nèi)室靠近,剛剛走到半圓垂花門時,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躬著身走了出來。
“葉少爺,請進(jìn)?!?br/>
葉雪看了他一眼,大眼睛里閃過一絲好奇,走了進(jìn)去,一抬頭,他就呆了,脫口而出道:“你是女子?”一說完,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一直聽著眾人說公子,公子的,以為是哪個皇子王爺,哪里知道所謂的貴公子竟然是一個女子,而且似乎還是個小姑娘。
他也從不知道,這個世上竟然會有這么美的人,他只嘆自己沒能好好跟著爺爺學(xué)文讀書,腦子里想不出半個詞來形容眼前的人。
葉雪站在那里很不自在,想了想后,他覺得自己似乎要行禮,于是,他跪了,很朝氣十足的喊道:“葉雪見過公子?!?br/>
站立在一旁的玉珠抬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有著明顯的抽搐,明知道主子是女子,他還睜眼瞎的大喊著見過公子?
元無憂眼睛沒有從書上移開,只是揮了揮手,指向一旁的椅子上:“坐?!?br/>
葉雪起身,落坐,雙膝并攏,腰背挺直,完全似個聽話的乖寶寶,只可惜那一雙圓溜的黑眼睛在溜溜的溜向了元無憂。
小花子抿笑著上前奉茶后退到一旁。
葉雪看了小花子一眼,目光又回到了元無憂身上,絞盡腦汁的想著,眼前的這個美的像仙子一樣的小姑娘該用什么詞來形容?
室內(nèi)很安靜,元無憂在專注著看著她的書,玉珠小花子站立在一旁沉默無聲,而葉雪坐在圓桌前,也有著片刻的安靜。
一刻鐘后,葉雪都想不出來該用什么詞來形容這人,索性不想了,腦子一空下來,他的目光就盯在了桌上的茶上,他都跪了一下午了,滴水未盡,早就渴了。
他膘了一眼玉珠和小花子,見兩人都低著頭,似乎都沒有人注意到他,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慢慢的接近了茶杯。
玉珠抬頭看不經(jīng)意的看他一眼,他的手就如同被火燙了一樣飛快的縮了回去。
小花子強(qiáng)忍著笑,別開眼,心里很是感嘆人不可冒相這句話,能讓這葉小少爺憤怒的失手殺掉的郡王之子一定很惹人憎恨,也或者真的只是他注定要命喪黃泉,而這葉小少爺只是剛好撞上了罷了。
室內(nèi),依舊安靜無聲,葉雪吞了吞口水,只覺得喉嚨都快要冒煙了,他真的很想喝這杯茶,可是……他就是有一股莫名的不敢造次的感覺。
元無憂慢慢的合上了手里的書,這才正眼看向他。
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葉雪正襟危坐,眼神不敢再亂溜。
淡淡的打量了他一眼,元無憂眼神微閃,眼前的小少年神情舉止還完全是個孩子。
“多大了?”
“十二歲。”
“自幼習(xí)武?”
葉雪點頭,眼睛里閃過驕傲,頭也不自覺的抬頭:“我從三歲開始習(xí)武。”
元無憂點了點頭:“葉老大人讓你跟隨我走,你可愿意?”
葉雪一愣,想了想后:“我愿意。”
元無憂揚了揚眼:“為什么?”
葉雪看著她:“因為爺爺都跪了那么久一定要讓我跟著你,肯定是有原因的?!?br/>
元無憂微微一笑:“為奴為仆也愿意嗎?”
葉雪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道:“我不會服侍人,可不可以換個輕松點的事做?”
“比如?”
“比如……像他們一樣,端端茶送送水什么的?!闭f起茶,葉雪又再度盯上了他面前的這杯茶,明亮的大眼眼睛里滿是渴望。
元無憂笑了:“他們做的工作,你做不了,你就做個侍衛(wèi)吧。”
葉雪艱難的將眼睛從茶盞上移開,看著她好半響,都沒有出聲。
元無憂眼睛含笑:“怎么,不愿意嗎?”
葉雪搖了搖頭,吞了吞口水:“不是,我……我想問一下,我可不可以喝這杯茶?”他喉嚨都干的冒煙了。
玉珠再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小花子也偷笑的肩膀都聳動著。
元無憂點了點頭:“可以?!?br/>
以字還沒有完全落完音,葉雪就眼睛一亮,生怕她反悔似的,雙手捧著面前的茶咕咚咕咚的一口喝了,喝完后,他有些赧然的笑了笑,輕輕的把茶子放回到了桌上,忍住喊再來一杯的沖動。
玉珠上前,忍著笑上前為茶里再斟滿。
葉雪看著被重新添滿的茶盞,看著玉珠的眼睛晶亮亮,水潤瀾的,玉珠一下子覺得這位葉少爺可愛的讓人不忍心為難他了。
“葉少爺,請喝茶?!?br/>
葉雪瞇眼一笑,捧起茶盞不再牛飲,而是優(yōu)雅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
元無憂垂眼,淡淡一笑,這樣的性情,確實不適合在這個社會生存,也難怪葉老爺子執(zhí)意將他送到她的身邊!
這個少年,恐怕與她有著千絲萬縷斬不斷的牽連。
京北之地是劉氏的根據(jù)地,當(dāng)年元浩天滅劉氏滿門,會不會?這葉雪是條漏網(wǎng)之魚呢?
當(dāng)然,這只是猜測,葉雪究竟是不是劉氏之后,她并不急著去查。
“我猜,你是故意殺的元明遠(yuǎn)。”元無憂淡聲道。
葉雪捧杯的動作一僵,他慢慢的抬頭看著含笑注視著他的人,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閃過一絲快的讓人捕捉不到的驚訝。
玉珠小花子皆吃驚的望著他。
葉雪慢慢的低下頭,依舊慢吞吞的喝著茶。
“你知道你爺爺為什么要讓你跟隨本公主,身為本公主的侍衛(wèi),可以殺你想殺的人而不必再擔(dān)心自己逃脫不了干系,還會連累你的爺爺?!?br/>
葉雪低低的道:“既然你都看透了,那你還會要讓我跟在你身邊嗎?”
元無憂笑了笑:“有何不可,能讓你想殺的人,一定是該殺之人是不是?”
葉雪抬頭直視著她:“這是當(dāng)然,我從不殺好人?!?br/>
“至今為止,殺了幾個人了?”元無憂問的云淡風(fēng)輕。
葉雪遲疑的看著她,明亮的眼睛里清澈如水:“我說了,你會送我去官府嗎?”
元無憂微笑:“你怕死?”
葉雪搖了搖頭:“我不怕死,我怕爺爺會傷心?!?br/>
元無憂輕笑著點頭:“那既然如此,又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
葉雪眼中閃過一絲迷惘:“我不知道。”
聽到這里,玉珠驚悚了,小花子也驚悚了,敢情這看著天真無邪的葉小少爺竟然是個喜歡殺人的人,雖然他殺的是壞人,可是重點不在這里,重點是他似乎很喜歡殺人。
喜歡到明知道自己殺了人逃脫不了干系,會連累到葉老爺子,他還是會忍不住。
元無憂朝他伸出手:“過來?!?br/>
葉雪遲疑了一下,還是慢慢的起身走了過去,慢慢的靠近了她,慢慢的把手放在了那只白嫩的像白玉一樣的手掌上。
翻過他的手,看著那上面一層薄薄的繭,元無憂微微一笑。
“以后,就留在我的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