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宴上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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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天子腳下的百姓是最善忘的,最易忘卻人事物的……
而繁華似錦的京城也是從不記事的!
上元節(jié)那天的刺殺事件雖然給毀了今年的上燈宴,也讓一些人嚇的魂飛魄散,生死一線。
可距離上元節(jié)僅過去了五天,昌盛街卻并沒有因為上元節(jié)那天發(fā)生的流血事件而受到影響,這里依然熱鬧非凡。
望江閣今天很安靜,安靜的令人感到了詭靜,從大堂至二樓最大的雅間里,都駐守著無憂公主的侍衛(wèi)。
上至掌柜下至伙計都誠惶誠恐小心翼翼的服侍著。
二樓最大的雅間里,元無憂坐在窗邊欣賞著昌盛街上的熱鬧,正是仲春時節(jié),萬物復(fù)蘇,天氣也慢慢的不再冷凍,迎面而來的微風(fēng)也不再刺骨,只是有些沁冷有些冰涼,但對度過了一個寒冬的人們來說,這樣的氣候真是好太多了。
木羽立在一旁,垂眉斂眼,心里卻有些波瀾,無憂公主的行事作風(fēng)讓他有一種繞著風(fēng)跑的無力感,明明在他以為看懂了她的時候,又會發(fā)現(xiàn)他其實并沒有看懂。
在還有半個時鐘才至午時的時候,兩輛馬車緩緩而來停在了望江閣門口。
其中一輛馬車上下來的是廖青云和顧凌,而另一輛馬車上下來的是林唯棠和文無瑕。
被邀請的四人看著幾乎同時抵達的對方并不意外,只是對于他們共同提前半個時辰抵達的默契還是會心一笑,或頜首,或拱手,或抱拳,或微笑的打著招呼。
“小高子見過四位公子,四位公子請!”站在門口迎客的小高子看見四人,忙上前見禮,且恭敬的請他們?nèi)雰?nèi)。
四人面色雖平靜,但心里卻都有些訝異和意外,因為是公主設(shè)宴,他們都提前了半個時辰赴宴,卻沒想到公主竟然比他們還早來,在……等候他們?
文無瑕無聲一笑,他對這位無憂公主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看著駐守在望江閣里的侍衛(wèi)以及在門口恭候著的太監(jiān)近侍,林唯棠眼神微閃,好一個元無憂,她不需要再說什么話,光是她擺出的這個誠意就足夠了!
顧凌上下打量了一眼面生的小高子,關(guān)心的問了一句:“不知道玉珠玉翠兩位姑姑的傷勢如何?”
小高子笑著回道:“奴才代兩位姑娘謝顧少爺關(guān)心,玉珠姑姑的傷勢已經(jīng)好多了,就是玉翠姑姑的傷勢較深一些,但也無性命之憂?!?br/>
顧凌笑了笑:“那就好,公主什么時候來的?”
小高子恭敬答道:“公主來了一會兒了?!?br/>
顧凌點了點頭,不再出聲。
四人跟著小高子來到了二樓雅間,小高子站在門外恭敬的朝房里稟報道:“主子,四位公子到了?!?br/>
“有請!”
雖然只是有請兩個字,但聲音卻不似上元節(jié)聽到的冷漠,今天的聲音依然帶著清冷卻又蘊含著柔和,讓人聽了心里癢癢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聽著里面的指示,小高子才親自推開門,側(cè)開身子朝四人恭敬行禮道:“四位公子請!”
顧凌、廖青云先走了進去,其次才是林唯棠和文無瑕。
四人一入雅室,看到的就是一個令人心神馳漾的畫面,美人倚窗看風(fēng)景,黑發(fā)識風(fēng)隨舞,她的長發(fā)如瀑布般垂到膝下,身著一襲淺金色宮裝,華貴雍容,唯美動人。
這樣的絕美畫面,顧凌和廖青云都早已經(jīng)見過,文無瑕和林唯棠在上元節(jié)那天透過紗帷也見過。
可此刻沒有那一層薄輕紗帷,一切都近在眼前,如此的如夢似幻,而且還只是一個背影只是一頭黑發(fā),她還沒有轉(zhuǎn)過身。
四人皆愣了一下后才齊齊上前行禮:“參見公主臀下?!?br/>
元無憂回轉(zhuǎn)身,淡淡掃過朝她彎腰低頭的四人,微微一笑:“不必多禮,四位公子請入座!”
文無瑕直身抬眸,眼中閃過一絲驚艷,就如廖青云所言,傳聞一點都未夸大,眼前的她當(dāng)?shù)闷饍A國傾城絕美無雙這八字,這是一個會令男人窒息的女子,而他也終于明白紅顏禍水這四個字的真正蘊義,這樣的女子,恐怕會讓天下男人為她做任何事,只為博她一笑。
林唯棠深深的看著眼前的人,何為風(fēng)華絕代?她就是,盡管眼前的人也許還不能稱之為女子,可身形含苞待放,那姿態(tài)卻已然盛開,她的美或許是建立在她的絕美長相上,但讓她盛開風(fēng)華的絕非她本身的姿色,而是她的姿態(tài)。
姿色與姿態(tài)相結(jié)合一起,相輔相成,渾然天成,形成勾魂攝魄的魔力,風(fēng)華絕代!
元無憂淡淡掃過四人,最后落在了顧凌身上,微微一笑:“顧表叔,還有勞你代無憂招待一下三位公子了?!?br/>
這有些嬌俏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顧凌突然覺得這聲顧表叔竟然刺耳無比。
廖青云聽著這聲顧表叔,嘴角若無其事的勾起一比清淺的弧度,是啊,不正是表叔么?
林唯棠也笑了,散發(fā)著動人的嫵媚:“公主請!”
元無憂笑著朝他頜首,對他展露出來的嫵媚之姿安之若素,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或停頓,林唯棠嘴角的笑從嘴角延伸到了眼里。
文無瑕瞇了瞇眼,心里若有所思。
五人在大圓桌上落座,成就了一幅絕美畫面,舉世無比!
元無憂輕輕的擱下手里的茶盞,微笑著道:“宮中樂師最近譜了一首新曲,無憂今日將他們帶了過來,為各位奏一曲,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林唯棠微笑:“公主盛情,恭敬不如從命,林唯棠自當(dāng)洗耳恭聽!”
元無憂看了另外三人一眼,見他們都未出聲反對,才再看了小花子一眼,小花子恭敬的退了下去。
元無憂突然看向廖青云道:“聽聞廖公子精絕醫(yī)術(shù)?”
廖青云面色閃過一絲遲疑過后,還是坦誠道:“青云真正所學(xué)并非是醫(yī)術(shù),而是……仵作之術(shù),學(xué)醫(yī)是為了更清楚人體?!?br/>
元無憂傾城般的面容上浮現(xiàn)一絲笑容,眉眼都似乎含笑,不由的讓人看呆了。
“那廖公子自認(rèn)為醫(yī)術(shù)如何?”
廖青云斂了斂心神,恭敬道:“青云未嘗行醫(yī),卻自認(rèn)為還行?!?br/>
元無憂眼睛一亮:“那如若無憂請廖公子為父王診治,廖公子可有法子改善我父王的病情?”
顧凌一愣,有些復(fù)雜的看著無無憂期待的眼神。
林唯棠、文無瑕看著她期盼的眼神,也都將目光投向了廖青云。
廖青云沉默了片刻后,搖了搖頭:“請公主恕罪,青云沒有辦法,懷王爺?shù)牟「从谂f疾,事隔這么久,已經(jīng)扎根,根本沒辦法根治,”
元無憂輕蹙眉,美眸閃過一絲黯然,卻笑著道:“宮中御醫(yī)都束手無策,是無憂為難公子?!?br/>
“公主嚴(yán)重了,是青云無能。”他有話沒有說的是,懷王爺舊疾無法醫(yī)是事實,可……其中有一半是受他心郁影響才會越來越嚴(yán)重,身體越來越承受不起。
小花子領(lǐng)著一行樂師進來:“主子,是否開始奏樂?”
元無憂點點頭:“開始吧!”
音起,樂出,美妙的樂曲悅耳動聽,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回如呢喃細(xì)語。
元無憂垂眸微笑聆聽著,其余四人心神不一。
一曲了,元無居這才抬眸,看向眾人:“不知此曲如何?”
文無瑕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清淺一笑:“請恕無瑕直言,此曲空有形而無神?!?br/>
眾人皆愣,廖青云、顧凌一直只知道他姓伍,卻并不知道他的名諱,此時聽到他自稱無瑕,一時之間,都呆愣了片刻。
林唯棠深黑的眸子飛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卻稍縱退逝!
元無憂也似乎愣住了:“無瑕?”
聽著這聲無瑕,文無瑕清絕出塵的玉顏綻放一抹笑容,有如一朵清蓮在水中綻放,無瑕潔凈。
元無憂斂去驚訝之色,緩緩道:“令尊令堂對公子抱以深切厚望,只不過,公子以為,人,當(dāng)真能無瑕嗎?”
文無瑕笑著搖頭:“不,人自然不可能無瑕,但,人自然也不可能無憂,公主以為如何?”
元無憂突然輕輕的笑了,笑容雖然依舊清淺,可宛如天籟的笑聲如清泉從幽谷中蜿蜒而來,緩緩流淌。
所有人的視線都凝住了。
低低笑聲緩止,元無憂笑盈盈的看著文無瑕,很是贊同道:“無瑕公子說的對,人,不可能無瑕,亦不可能無憂,不過,公子既然直言說此曲有形無神,想必公子自有見解,不知公子能否讓無憂一飽耳福?”
文無瑕取出從不離身的玉蕭,笑看著元無憂。
蕭聲忽如微風(fēng)起伏,如思如慕,不絕如縷,又如歌如訴,扣人心弦,引人入勝。
元無憂面容上的笑容隨著蕭聲而隱沒,靜靜聆聽著。
蕭聲止,余音裊裊,絲絲縷縷繚繞不絕,一時之間,眾人已給懾住,就連原本因為他的一句有形無神而心中不服的宮中樂師們也都?xì)J服,似乎在他面前,無人敢再攖其鋒,天地都仿佛為之靜止。
啪啪兩聲,林唯棠輕輕拍掌,打斷了靜止而凝固的氣氛,慵懶一笑:“表哥直到今天才知道,表弟的蕭聲不僅能引百鳥起舞,也能讓人怦然心動?!?br/>
文無瑕淡然一笑,不語。
顧凌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文無瑕,今天是他見此人的第三次,第一次,此人神秘倨傲,第二次,此人清冷傲岸,今日,卻鋒芒畢露。
廖青云垂眸,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位無瑕公子似乎是在試探什么和表達什么?林唯棠深沉神秘,這個伍無瑕,卻高深莫測。
林唯棠慵懶隨意,目光卻若有似無的看著元無憂,期待她如他所設(shè)想的那樣,不僅僅有著無雙的姿態(tài),還有著無雙的智慧。
元無憂沉默片刻后,綻顏一笑:“能聽公子此一曲,無憂三生有幸?!闭f完后又吩咐小花子道:“讓樂師們都下去吧。”
小花子恭敬的回答:“是,主子?!?br/>
文無憂垂眸,心里有些復(fù)雜,是顧忌還是……他真看開眼了?
元無憂淡看著眾人一眼,起身走到案桌前:“無瑕公子救命之恩,本公主甚是感激,以兩句詩為報,望無瑕公子笑納?!?br/>
說完也寫完了,朝四人微微頜首:“本公主先行一步,四位公子隨意?!?br/>
轉(zhuǎn)身的剎那間,那三千青絲挽迤在寬大的裙袂邊上,流瀉出褶褶光華。
小花子有些訝意,但還是機靈的喊道:“公主起駕!”
一直站立在元無憂身后似是透明人一樣的木羽在轉(zhuǎn)身前似是不經(jīng)意的掃了一眼案桌上,眼神微凝,心中復(fù)雜之情難以述表。
四人來不及驚訝就皆站立起身恭送:“恭送公主臀下!”
等到元無憂一行人都離開雅間后,遺留在房間里的四人都似乎還沉浸在各自的思緒里。
文無瑕緩步走到案桌前,看著桌上的兩句詩,怔怔的看著半響,他回頭看著窗下。
就算沒有帶上聲勢浩大的儀仗隊,也依然讓所有人退避三步,跪地匐匍。
在京城,如今人人都知道,能擁有二十四名親衛(wèi)隊的,只有無憂公主。
熱鬧熙攘的街市上,她的轎輦暢行無阻,透過那層層紗帷,無人看清楚她究竟是否如傳聞中的那樣傾國傾城,絕美無雙,卻都看清楚了,她走過之后流瀉于地的尊貴奢華。
林唯棠看著案舊上遺留下來的兩句詩句,緩緩一笑,她比擁有第五族更讓他心動和想擁有。
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在場人都是心思百轉(zhuǎn)千回之人,自然不會以為這只是贊譽了。
雖然大元國除了皇室,還有世族士家,但誰敢明面上與皇家爭鋒?
更何況五年前,劉氏的滅族更是讓皇室的威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擴展和體現(xiàn),但世族士家之所以能稱之為世族士家,自然有其底蘊和存在價值。
不論權(quán)勢,不論富有,單單是他們與歷史一齊流傳下來至今的文韻,就足以讓人仰望。
可,再如何令人仰望?再如何有價值?也得對皇權(quán)五體投地俯首稱臣。
帝王之尊,堪與天比肩,不管是普通百姓家還是世族士家,都得注意避諱。
無瑕公子蕭聲無雙,這自然無可厚非。
但他毫不客氣的批判宮中樂師所奏的樂曲有形無神,真要究起來,他吃不了兜著走。
可今天是公主答謝救命之恩才設(shè)宴,又是親口詢問,縱使他恃才傲物,卻也不會追究。
所以她既將蕭聲的美妙贊譽到了極度,又婉轉(zhuǎn)含蓄表達出她對他的諒解以及對曾救她的恩人施以耐人尋味的勸誡。
顧凌看過之后,下意識的去看廖青云,看著他若有所悟又若有所思的神情,心思一動,想到剛才她稱呼他一聲顧表叔,突然有些苦笑,她,究竟有多少面?又究竟哪一面是她?
大年三十在宮宴上,她就那樣旁若無人的走進所有人的眼睛里,在眾人眼眸中綻放著驚心動魄般的絕美無雙。
面對皇上的詢問和試探,她清冷清性卻又坦然平和的面對,潛化于無形,那時候的她是聰慧如蘭的。
面對梅妃的刁難諷刺時,她一身驕傲,她用她詮釋了什么叫風(fēng)華?什么叫渾然天成的傲骨?那時候的她是令人眩目及敬仰的。
在懷王府里,面對懷王時,她是美麗柔和的,宛如不解世事的嬌俏小姑娘,那樣的純透無邪。
在上元節(jié)那天,她坐在燈車?yán)飼r是婉約動人的,可面對刺客時她又是從容冷靜的,面對一地肢體血流成河時,她又是冷然漠視的。
面對未能及時趕來的府衙官兵時,她又是不怒而威令人不寒而悚的。
可今天,她清淺盈笑的面容下,卻又有著令人震憾的華而不驕的心胸和風(fēng)采。
她究竟還有多少面?身上又覆蓋著多少層面紗?
她可知道?她身上這引人向往的面紗有多么想讓人伸手去一層層揭開。
因為,想知道揭開那一層層面紗后,看盡了她的全部后,是不是就能真正碰觸到她?
……
夜暮降臨的半坡園有些朦朧起來,早春時節(jié)的夜色還是有些寒沁的,后菀的涼亭內(nèi),廖青云靜坐著。
自從望江閣回來后,他就這樣靜坐著,直到自己被夜色掩蓋。
廖忠站在不遠(yuǎn)處,擔(dān)憂的看著坐在涼亭里都快要看不清了的少爺。
從初暮開始,他就提醒少爺了,可少爺除了吩咐著他不準(zhǔn)點燈掛燈外,沒有起身,沒有回房,也沒有用晚膳。
再這樣下去,少爺會受寒的,為難的看著手里的披風(fēng),廖忠硬著頭皮再次上前,可他還沒有靠近涼亭……
“下去吧。”
廖忠苦著一張臉,看了一眼靜坐在涼亭里一個下午都如同石雕不吃飯不喝水的少爺,他決定去找夫人。
廖青云靜坐在涼亭里,紛亂的心緒終于平靜了下來。
他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想要去弄清楚幕后之人了,也知道知道自己一直沒有去正式細(xì)想的問題。
如若她真是幕后之人,真與懷王勾結(jié),意圖謀反,那他會如何?
他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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