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舊事
夜晚是一場交織的美夢。</br> 池顏早上醒來,床側(cè)早就空了。</br> 她摸了半天,才從枕頭底下找到自己的手機,顯示時間早上十點十五分。</br> 大概是知道新婚夜不宜叨擾,屏幕上干干凈凈一條消息都沒有。</br> 池顏環(huán)顧四周。昨晚沒仔細看,臥室布置得很考究。每一件物什都透著老派的精致。</br> 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才喜歡的家具風格,梨花木為主基調(diào)。</br> 不過應該已經(jīng)妥了協(xié),看款式都是新中式。</br> 到了此刻,她才有種離開臨山別墅確確實實住進梁家老宅的實感。</br> 思緒至此,池顏猛地回神從床上蹦了起來。</br> 梁家老宅?!</br> 她就這么讓梁老爺子等到了十點多將近中午還沒出現(xiàn)?</br> 梁硯成……梁硯成怎么不叫醒她!</br> 池顏迅速貼到了門背后,手搭在門把上悄悄拉開一條縫。</br> “是呢,還在休息。”</br> “唔。”</br> 一樓客廳挑高設(shè)計,樓上房間分布在回型走廊一圈。開了門很容易聽到客廳響動。</br> 就拉開那么一道門縫,兩道聲音就從門縫里鉆了進來。</br> 前面是保姆王媽,后面那道是梁老爺子。簡簡單單一個語氣詞,聽不出情緒。</br> 池顏閉了閉眼,關(guān)上門。</br> 脊骨抵在門背上給聯(lián)系簿里那個簇新的名字發(fā)短信:【你人呢?在家?在公司?早上怎么沒叫我?】</br> 一串問號宛如萬箭齊發(fā)一同發(fā)了過去。</br> 等了片刻他那邊沒回音,池顏又點進去撥通電話。</br> “嘟——嘟——”</br> 兩聲提示音后,她已經(jīng)組織好語言,察覺到聽筒里的等待音有了細微的變化,她正打算脫口而出。下一秒,綿長的提示音倏地變成了一串又短又急促的音符。</br> 池顏:“……”</br> 給,掛了?</br> 她再次發(fā)了一大串問號過去,終于等到回音。</br> 梁硯成:【開會,晚點說】</br> 行,很好。</br> 結(jié)婚第一天,他就很敬職敬業(yè)地去公司上了班,把婚前與她說的以公司為重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br> 池顏碰了碰門把手,想到趙竹音交代的。</br> 與梁家長輩同住,表面功夫得做足。雖然上面沒有公公婆婆壓著,但梁老爺子一生叱咤,這尊佛得哄順了。</br> 她絕望地看了一眼時間,收回手轉(zhuǎn)身往衛(wèi)生間走。</br> 反正都快中午了,左右不差這幾分鐘。</br> 就這么下去更尷尬,還不如妝容精致、穿著得體地下去。</br> 收拾完自己,她對著穿衣鏡轉(zhuǎn)了一圈,忽然福至心靈用修容筆在眼下點了兩道,指尖暈開一片陰影。</br> 再重新看鏡子里的自己,夠精致、夠得體,除此之外還多了一絲絲想遮卻遮不住的憔悴。</br> 她給自己拍了個照傳進閨蜜群里,嘚瑟:【看看,寶貝們我這大黑眼圈性感嗎】</br> 江瑞枝:【昨夜辛苦了[蠟燭]】</br> 裴芷:【[蠟燭]】</br> 連閨蜜的眼都能騙過,那必然是沒問題了。</br> 池顏信心滿滿下樓,一轉(zhuǎn)到客廳立馬換上憔悴神情。乍一看就跟整晚沒睡似的,精神懨懨。</br> 王媽先注意到了,驚訝道:“小顏,是住到家里來不習慣?你這精神頭看著不太好啊。”</br> 池顏很配合地摸了下眼底:“啊,這么明顯。可能是有點認床吧。”</br> 早上可是一屋子人看著梁硯成在餐廳慢條斯理用完早餐如常上班的。</br> 臨出門前,他對著另一邊擺置齊整的那份早餐若有所思,最后留了句話。</br> “我有事去公司,不用叫她。”</br> 現(xiàn)在細想,總覺得他看不出情緒的清冷底下還混有一點點神清氣爽。</br> 再配合留的話,頓覺曖-昧。</br> 想是昨晚把人家折騰累了,心里過意不去。</br> 王媽自己腦補完了,給廚房使眼色:“哎呀快點去把早餐熱一熱拿出來,怎么這么沒眼力見。”</br> 底下人匆匆去了。</br> 梁老爺子也摘下老花鏡擺在一邊,從報紙后露出半張臉來:“多吃點,長肉。”</br> 輕輕松松過了這一關(guān),池顏乖巧點頭:“知道啦,爺爺。”</br> ***</br> 梁硯成新婚燕爾,公司股東都很給面子沒在這時候上門找事,臨近傍晚事情就處理得差不多了。</br> 這是他近期到家最早的一次。</br> 只不過剛到家就被梁霄叫進了書房,語氣拐彎抹角但依然是斥責。</br> “公司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br> “是。”梁硯成如勁松般站在書桌前。</br> “從小我就教導你我們梁家最重要的是公司,公司做不好這個家也撐不下去。我看你才結(jié)婚所以沒多說你。”梁霄瞥一眼他,故意咳嗽:“咳咳,別的事都要有節(jié)制,要知道主次分明。很多事要等公司捏穩(wěn)了再抓,別學你不爭氣的爸。”</br> 梁硯成起初沒明白梁霄到底在指桑罵槐什么,直到最后句才聽懂。</br> 多半就是覺得他一結(jié)婚輕視了公司的事才來提點。</br> 梁硯成皺眉:“我知道。”</br> 他回房,發(fā)現(xiàn)池顏正在衣帽間挑晚上聚餐要穿的衣服。</br> 房里突然多了一個人的感覺很奇妙,生動了一些,但也吵鬧了一些。</br> 他看著堆滿衣帽間的禮服,再次蹙眉。</br> “回來了?”</br> 池顏聽到響動扭頭,順手把最近的一件銀白色禮服搭在肩上比給他看:“你看我穿這件好看嗎?”</br> 梁硯成木著臉,答:“你要去捕魚?”</br> “捕魚?”</br> 池顏愣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氣得差點把衣服懟他臉上:“這是純手工蕾絲!蕾絲!你才捕魚呢。”</br> 捕魚兩個字在腦海里瘋狂旋轉(zhuǎn),她被迫放下這件去取另一件。</br> 寶石藍絲質(zhì)旗袍,當初試穿的時候驚為天人。</br> 穿上這件立馬化身藍海明珠,全場絕對找不出第二件更能凸顯身材的。</br> 這會兒在身上比著,余光從穿衣鏡與身后男人不經(jīng)意碰到一起,池顏想看他怎么說,故意挑了下眉:“這件呢?”</br> 他薄唇翕動,說:“禮儀小姐?”</br> 池顏:“……”</br> 她深吸一口氣,忽然看滿屋子禮服都不順眼。</br> 最后取了件綢質(zhì)開背晚禮服貼在身上。要說她對自己身材最有信心的地方,絕對就是漂亮無暇的后背,因此衣帽間這類禮服占據(jù)半壁江山。</br> 池顏這次沒比劃,直接把他攆出去換上,步履輕盈轉(zhuǎn)了一圈。</br> 再看到他時果然見到他目光沉了一下,池顏很得意,揚著下頜:“怎么樣,好看吧?”</br> 她原地打了個圈兒。</br> 后背白玉無瑕,蝴蝶骨微微凸起。脊椎線條凹陷,往下埋入到綢緞材質(zhì)的衣料底下。</br> 如同她這個人一樣,隨意就能透露出高級感。</br> 她自己看不見,但梁硯成看得清楚,她肆意展示的無暇肌膚上烙著好幾處深深淺淺的緋紅痕跡。是昨晚留下的,讓人想入非非。</br> 他沉了眼眸,把手邊西裝披在她肩上裹得嚴實,吐出一個字:“丑。”</br> 就算沒有昨夜的痕跡,他也不會縱容她穿這身出去。</br> 這個圈子里的人大多不會把想法寫在臉上,但私底下哪個不是玩得開的。他一想到今晚過后其他男人會對他太太的好身材評頭論足就心生煩躁。</br> 他低頭看著她,強調(diào):“換一件。”</br> 池顏差點沒氣暈過去。</br> 從來,從出生到現(xiàn)在,就沒人對她說過丑這個字。</br> 有生以來第一次,竟然是在自己先生嘴里說出口的。</br> 她給了自己好幾秒的緩沖時間,想從他表情里看出開玩笑的成分。然而這幾秒,她看到的只有嚴肅和認真。</br> “梁硯成。”池顏磨了磨牙。</br> “換一件。”他不肯讓步,依然堅持。</br> 池顏被人捧大的性子自然而然委屈勁兒就上來了,“你要是對我有意見,你怎么結(jié)婚前不早說。一結(jié)婚你就本性暴露。早上不叫我讓我那么晚起自己面對尷尬,現(xiàn)在還說我丑。你怎么這么過分,討厭,不講理。”</br> 她一口氣給他冠了三個罪名。</br> 男人同樣沉下臉:“你想多了。”</br> 池顏:“我哪想多了,你這副表情就是我說的那個意思。這我難道還能曲解嗎?”</br> 他動了下唇,最后沒說話,顯得整個人格外沉默。</br> 落在池顏眼里等同于默認。</br> 她疾走兩步,從最近的衣柜取下全部禮服抱著就往床上扔:“行,你挑,我就看你挑出什么花來。”</br> 他沒想到公司大事在手上游刃有余,可在這件事上,他不過是叫她換一件,卻能搞砸。</br> 最終挑挑揀揀,只挑出了條月光白的小裙子。</br> 短了些,但好歹前后都很保守。</br> 池顏換好衣服重新補了妝,原本高高興興去參加宴會的,現(xiàn)在眼角紅著妝也暈了。</br> 她一路悶著不理人,只低頭玩自己的手機。</br> 屏幕上是八百字小作文:</br> 【梁硯成太不是人了!我真是被他氣哭了。看他回來我好心問他哪件禮服好看,想給他掙點面子。他上來就是一頓冷嘲熱諷,最后我挑了件特別喜歡的,他說我丑!注意,是說我丑!吃藕丑!!!我這輩子就沒被人這么說過,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給有用的人。昨天還能好好做個人,今天爽完了翻臉就不認人了?這就是男人?這就是結(jié)婚???】</br> 江瑞枝:【……你確定你沒聽錯?】</br> 池顏:【不可能!這個字第一次出現(xiàn)在我的人生中我不可能聽錯,我現(xiàn)在要是再回去問一遍,他絕對能面不改色再來一句:丑。我今晚和他說話我就是小狗。王八蛋,大豬蹄子,臭男人!!!】</br> 江瑞枝這會兒還沒預料到,此閨蜜群將會長期承擔起diss梁先生的大用。</br> 這天之后,只要看到大段大段的文字,必然是池顏的小作文出場了。</br> 池顏:【實在氣不過,我今天去血拼了二十條小裙子,都刷的臭男人的卡。剛才臭男人給我打電話,問我在哪。我說我在商場。他二話沒說就把電話掛了!他!掛!了!怎么?是嫌我會花錢了?婚前說好的隨我用呢,騙子!】</br> 池顏:【等了他兩個小時,我這輩子從來沒等人等過這么久。干嘛?!這是要承包我所有第一次?關(guān)鍵你們知道嗎,今天天氣零下四度。這什么概念?我在這個放條狗在外面都簌簌抖的天氣等他兩小時?是我瘋了還是他瘋了?他想原地換個老婆?】</br> 池顏:【謝謝@輕松當人裴阿芷寶貝千里迢迢從國外給我寄的生日禮物,嗚嗚嗚感動。但是那個狗東西,現(xiàn)在是北京時間夜里十一點二十三分,他至今沒有任何一點點表示!還有三十七分鐘,我給他最后一次機會。零點之前繳-槍不殺。】</br> 池顏:【姐妹們,我累了。從今以后,我,池顏,和狗東西誓不兩立】</br> 那會兒池顏還很天真地以為,往后的日子,是這樣誓不兩立的。,,網(wǎng)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