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八卦
車內(nèi)氣氛驟然降至冰點(diǎn)。</br> 池顏從對方淡漠的表情里捕捉到暗火在隱隱燃燒。</br> 她也不知道分贓不均和一拍兩散,到底哪一點(diǎn)刺激了對方。</br> 梁硯成不是話多的人,池顏察覺氛圍不佳開始裝透明人,他自然不會揪著話題不放。</br> 于是一路靜默到家。</br> 池顏徑直上樓,看似不在意,余光卻始終去瞥幾步之外時(shí)不時(shí)納入視線范圍的襯衣袖口。那枚簡潔的寶石袖扣泛著幽光,伴隨聲聲平穩(wěn)腳步,她能輕易察覺到來自身側(cè)的威壓。</br> 行至二樓起居室,一扇黃花梨雕花門把兩人與外界隔斷。</br> 終于不用裝模作樣,池顏逐漸松緩肩線,一扭頭,撞見梁硯成晦暗不明的神情,下意識又繃緊了后背。</br> “干嗎?你。”</br> 她站在氛圍燈帶前,橘色暖光把她的輪廓勾得溫暖無害。</br> 因?yàn)榕ゎ^的動作,耳墜晃晃悠悠折射出光斑,添了幾分靈動。</br> 池顏并不知道梁硯成在想什么,只覺得他的目光先是停留在了自己耳側(cè),而后慢慢下移。</br> 她條件反射想起上一次深入交流。</br> 他細(xì)碎卻沒什么溫度的吻就這么從耳后順勢而下。像是一個開端信號。</br> 池顏醒了醒神,猛地后退一步,雙手環(huán)胸。</br> “等、等等。”</br> 四目相對,梁硯成緩緩?fù)鲁鋈齻€字:“又怎么?”</br> 池顏:“你這周額度用完了!”</br> 周遭仿佛按下暫停鍵。</br> 梁硯成短暫蹙了下眉,顯然在思考這句話是什么意思。</br> 在他反應(yīng)過來之前,池顏窘迫開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這幾天不方便……”</br> 即便早就有了親密關(guān)系,池顏說這話時(shí)仍然因?yàn)椴缓靡馑级凵裎㈤W。</br> 直到她說完,梁硯成仿佛才明白剛才所說的額度用完是什么意思。</br> 他笑了聲,語氣泠然跟笑完全搭不上邊。</br> “我看起來有那么禽獸?”</br> 誰知道呢。</br> 池顏在心里暗自回復(fù)。轉(zhuǎn)身往衣帽間取過男式睡衣擲在他身上:“反正我不舒服,就想一個人。你睡客房。”</br> 本來這幾天就容易心煩,要是旁邊再躺個心思難猜的人,就更煩了。</br> 誰知道他什么時(shí)候心情好,什么時(shí)候又冷下臉呢。</br> 池顏打定主意霸占主臥,下頜微微仰著,環(huán)胸而立的姿勢像極了要把來人即刻驅(qū)逐出境。</br> 梁硯成與她對視半晌,沉默不語轉(zhuǎn)身向外。</br> 手搭在門把上頓了好一會兒,突然又回頭:“下周不回來。”</br> “哦。”</br> 池顏懶洋洋應(yīng)著,等關(guān)門聲響起,才緊跟著不屑地嗤了一聲。</br> 臭不要臉。</br> ***</br> 搬入新居之后,梁硯成不比在老宅,回家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br> 池顏很是習(xí)慣一個人獨(dú)享主臥,睡眠質(zhì)量直線上升。</br> 尤其是某人說到做到,后面一周還真就沒回家。</br> 池顏這幾天沒閑著,憑記憶把大池內(nèi)部股東關(guān)系理了一遍。她的信息還停留在上學(xué)那會兒被父親拉著耳提面命往里灌的時(shí)候,依稀記得時(shí)常來東樓與父親碰面的監(jiān)事翁伯伯。</br> 再一查證,這位姓翁名永昌的伯伯前幾年已經(jīng)退居二線頤養(yǎng)天年了。</br> 這幾年公司內(nèi)部無聲無息變動著,等回過神來,赫然發(fā)現(xiàn)當(dāng)初的老臣退得七七八八。乍一看都成了生面孔。</br> 那股惴惴不安的情緒如海潮般,退開稍許后再度猛勢襲來。</br> 池顏身邊值得信任的也就從小一起長大的倆閨蜜,約了spa關(guān)起門來商量對策。</br> 室內(nèi)流水潺潺聲不減。</br> 聽著這樣的白噪音,水療后讓人充滿昏昏欲睡的疏懶念頭。</br> 池顏勉強(qiáng)掀了下眼皮,偏向左側(cè)裴芷:“以前確實(shí)沒想過這些問題,這幾天細(xì)細(xì)分析過了,真覺得不對勁。”</br> 裴芷還沒開口,趴在右側(cè)的江瑞枝先行打斷:“哪能那么巧,先是公司大換血,讓你爸、你爺爺身邊的都退了。再斷了分紅。我看你叔叔就是想獨(dú)占大池沒得跑。”</br> 池顏這幾天最煩心的點(diǎn)就在于此,“叔叔嬸嬸以前對我也是真的好。”</br> “嗯,以前。”裴芷終于插上話,“先不說人會不會變。再講你要回自己的股份不過分,又不是搶別人的。”</br> 池顏想了想,支起下巴:“沒錯,我要回自己的那份。還有我爸媽的,還有爺爺?shù)摹;\統(tǒng)一加……”</br> 她自己在心里估了個數(shù):“那大池就是我的。”</br> 裴芷:“……”</br> 江瑞枝:“……”</br> 這位小姐一如既往思維敏捷且善于說服自己。</br> 三人就著話題一商量,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池顏處于絕對劣勢。</br> 在公司沒影響力,斷了分紅又沒資本支持。</br> 不過好在沒和她叔嬸一家撕破臉,裝模作樣的功夫池顏說第二沒人敢論第一。以及,她得妥善運(yùn)用梁太太身份這一優(yōu)勢。</br> 畢竟明面上只要不過分,梁硯成總得與她恩愛夫妻同仇敵愾。</br> 池顏不能明目張膽四處打聽大池,以免打草驚蛇,立馬曲線救國想到了如今與大池合作頗多的梁氏。</br> 梁硯成可是她身邊一張大牌。</br> 只要還是夫妻,她拿回股份對他來說百利無一害。</br> 想罷立馬拋開懶意起身,也不陪閨蜜躺了。</br> 這間店有她的常用包間,額外備了衣物。她起來叫人化了個精致的妝,換一身優(yōu)雅吊帶魚尾裙。裙邊收褶,暗藏心機(jī),讓曼妙腿部弧線若隱若現(xiàn),更抓人眼球。</br> 池顏望著鏡子里精致到頭發(fā)絲兒的自己極為滿意。</br> 心情一好,順手給梁硯成打包了下午茶。</br> 司機(jī)將她送到梁氏集團(tuán)樓下的時(shí)候,還沒到下班點(diǎn)。</br> 池顏這幾天與梁硯成疏于聯(lián)系,不確定他到底在不在,又極少在白天過來。下車后隨手給他發(fā)了個信息:【在公司?】</br> 路過內(nèi)庭時(shí),灌木叢窸窣作響,猛地扎出一個小狗頭。眼睛烏黑油亮盯著她手里的甜品盒子。</br> 是那天替梁硯成吃了晚餐的小狗。</br> 小狗后半身藏在灌木叢里,光聽樹叢發(fā)出的連續(xù)不斷聲響,就知道小尾巴搖得有多歡。</br> 這是訛上她了?</br> 池顏莞爾,晃了晃手里的紙盒:“對不起啊,今天要去拍馬屁,不能給你吃。”</br> 小狗嗷嗚一聲,像是聽懂了,上身下伏乖乖趴在地上。</br> 池顏被黝黑的小眼睛盯的心軟,最后還是忍痛割愛分了一半草莓千層酥。</br> ***</br> 這個點(diǎn)公司一樓大堂人員繁雜。</br> 池顏進(jìn)來的時(shí)候,剛巧碰到一撥剛從休息區(qū)出來的白領(lǐng)。幾個人捧著咖啡杯有一句沒一句,邊走邊討論今日八卦。</br> “哎哎哎,我聽說啊,人事新來的這位跟頂樓……嗯,咳,差點(diǎn)就成了。”</br> 話說得含糊,池顏豎起耳朵。</br> “不清楚。反正最后不是沒成么。”</br> “誰說就到最后了?人顯然還沒斷了心思,今天一來啊就找機(jī)會去頂樓報(bào)告了。我要是小硯……咳,那位的夫人啊,氣死了都。”</br> “但我聽說的版本是這樣的,梁家和許家本來就青梅竹馬。懂吧?”</br> 許家?許瀟瀟?人事部新來的?</br> 池顏整理了下腦內(nèi)信息,迅速串聯(lián)成一組。</br> 她推了下墨鏡,朝背對著她的八卦愛好者湊近一步。</br> “哦~你的意思是,現(xiàn)在的夫人是第三者上位?”</br> “我可沒說。”</br> “不過都沒見過那位夫人,我看許家那位挺漂亮的。頂樓這都沒看上?”</br> “又不光看長相,你知道大池科技吧?對方可是大池千金。家室在那呢,長怎樣門檻照樣被踏破。”</br> 像是在消化新信息,沉默片刻,有人總結(jié):“這怎么聽著像苦命鴛鴦被聯(lián)姻打散的戲碼?不是,咱們公司這么有錢,何必?”</br> “那是現(xiàn)在。以前啊,我也是聽別人講的。”</br> 捧著咖啡杯的人神神秘秘道:“梁董那代開始咱們公司才把總部遷到陵城。先不說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很多以前過來的人都知道,梁董鬧出陣子事,那時(shí)候公司就亂了,這么多年都是梁老董硬撐著呢。前些年和大池越走越近,于是就有了后來的聯(lián)姻。”</br> 池顏愣了一下,第一次聽說這里面的彎彎繞繞。</br> “前些年”三個字很微妙。</br> 家逢突變也是前些年,她的聯(lián)姻對象梁家,到底是在出事前早就挑選好的,還是出事后敲定的,她無從得知。</br> 如果婚事是爺爺早就定下的,大可安心,起碼梁氏是認(rèn)準(zhǔn)大池,而非池文征。</br> 要是后來由叔叔一心促成……</br> 即便梁氏大權(quán)從梁老爺子轉(zhuǎn)交到梁硯成手里,他那樣的工作機(jī)器,公事大于一切,很難保證他不與叔叔在同一陣營。</br> 思及此處,心里有些疙瘩。</br> 個中利益讓她不由重新思考從梁硯成打開突破口這件事來。</br> 萬一梁硯成更希望股權(quán)依舊維持在叔叔手里,之前在車?yán)锱c他討論拿回股權(quán)的事想必是不妥。</br> 池顏恍然大悟,依稀記得那天他突然冷了臉。難道,就是為這事?</br> 池顏還沒消化完突如其來的信息,當(dāng)下打消了上樓找他的打算。</br> 不巧的是,她剛轉(zhuǎn)身沒幾步,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她。</br> “池小姐?”</br> 來人聲音柔軟溫和,但稱呼卻不怎么合適。</br> 在梁氏能認(rèn)出她又喊一聲池小姐不喚小硯總夫人的……</br> 池顏駐足轉(zhuǎn)身,視線被墨鏡濾過而稍顯昏暗,落在某處。</br> 果然是剛才八卦中的苦命鴛鴦之一。</br> 雖被寬幅墨鏡遮去大半邊臉,但女人露在外面的精致線條仍然惹人矚目。剛還討論她長相的八卦組聽到一聲“池小姐”便遠(yuǎn)遠(yuǎn)駐足隔空望了過來,瞬間噤聲。</br> 池顏心知肚明,卻打算裝到底:“許小姐怎么來這了?”</br> “我啊,我以后就過來上班了。”許瀟瀟表情無辜,“好在上學(xué)時(shí)候修的HRM還能派上點(diǎn)用處。硯成哥哥那么忙,要是能替他分憂就好了。”</br> 聽聽這話說的。</br> 池顏斜覷她一眼,小姑娘眼睛不大口氣挺大。</br> 還在這明里暗里玩內(nèi)涵。怎么,去人事部上個班就是給老板分憂了?</br> 她不是個能吃虧的主,當(dāng)即先拋開對梁硯成的猜忌,面不改色回敬:“那真辛苦,回頭我叫阿硯給許小姐加工資好了。”</br> 言外直指家屬和員工的天壤之別。</br> 許瀟瀟不好打發(fā),愣了一瞬很快恢復(fù)過來,這次惡心人似的換了新稱呼:“池姐姐以前修的是什么?也能來梁氏幫忙啊。”</br> 外界只知道她在國外修的藝術(shù)相關(guān),不知道她被父親按頭學(xué)過金融。池顏懶得在許瀟瀟面前解釋,把碎發(fā)別到耳后,淺笑:“阿硯說他一個人辛苦養(yǎng)家就夠了。”</br> 八卦組的耳朵豎得堪比雷達(dá),紛紛露出羨慕神情。</br> 許瀟瀟看她油鹽不進(jìn),尬笑:“哦,這樣。池姐姐怎么不上去?我從頂樓下來的時(shí)候,硯成哥哥快忙完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時(shí)間見你了~”</br> 這人有完沒完?</br> 墨鏡擋著才沒完全顯露眼底的不耐,池顏剛想開口說點(diǎn)什么,一陣齊整的腳步聲漸近。</br> 她循聲望去,梁硯成不知什么時(shí)候出現(xiàn)的,身量頎長立于一行人等首位。</br> 眾人簇?fù)硐碌乃麑?shí)在是過于矚目。此時(shí)頭微偏正聽旁人說話,下頜拉伸出鋒利線條。這番渾然天成的矜貴氣場仿佛天生就該做高高在上的決策者。</br> 短暫幾秒后,兩人視線撞上。</br> 多次配合完美的人前恩愛系統(tǒng)自動亮起警報(bào)。池顏看著他冷淡的表情忽然有了些許松動,與后做了個暫停手勢,出聲問她:“來了怎么不給我電話?”</br> 池顏順階而下:“怕你在忙。剛剛她們說你在頂樓忙著,我想就是順路過來看你一眼也沒別的事。就想算了。”</br> 她此時(shí)褪了墨鏡,明眸皓齒,顧盼生輝。</br> 那副明媚又暗藏委屈的樣子太戳男人軟肋。</br> 沒想到梁硯成的反應(yīng)比想象中更讓人驚喜。</br> 他頓了一下,皺眉:“下午我沒在頂樓。誰跟你瞎說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