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消失的三百年
江憲沒有再開口,而是若有所思起來。</br> 他在組織思路和語言……所有人都很清楚,沒有人再廢話。車很快朝著鎮(zhèn)上開去,十幾分鐘后,他們已經(jīng)到了山腳小鎮(zhèn)上。找了一家茶鋪,進入包間后,大家紛紛落座。足足過了二十分鐘,江憲才緩緩開口道:“我剛才在考慮閩州和豫州的一些關(guān)系,終于理清楚了一條線。各位斟酌一下。”</br> “閩州最早的居民,是史記中的七閩。宋代編的地理書《輿地廣記》記載:福、建、泉三州,春秋時為七閩地。漢代許慎的《說文解字》中對他們的記錄為:東南越,蛇種。他們膜拜的是蛇。”</br> “前202年,劉邦稱帝之后,封無諸為閩越王。無諸在越王臺受封后,于今天的閩州省會三山市附近建立了都城——冶城。也就是現(xiàn)在三山市華林寺和華林巷一代。”</br> 雖然說的和現(xiàn)在貌似沒有關(guān)系,但是誰也沒有打岔,而是聽得無比仔細,就連宋云深,端著的茶水也許久未動。</br> 江憲的聲音繼續(xù)響起:“在那個年代,閩州多山多霧,直至唐代,‘東南瘴癘多妖’。官方的治理成本很高,治理難度極大,往往得不償失。另一方面,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與漢地風俗習慣不同,中央王朝很難實行編戶齊民式的治理。因此,閩州在當時都是地方自治。類似現(xiàn)在的一國兩制。”</br> 他收斂了笑容:“但是,正是因為這種一國兩制,朝廷鞭長莫及,造成了后面一系列事件。”</br> “漢武帝建元六年,也就是前135年。閩越野心越來越大,試圖對其西部的東越用兵。武帝震怒,命令嚴助為統(tǒng)帥,大將軍王恢、韓安國兵分兩路討伐。漢軍壓境,閩越內(nèi)部發(fā)生動蕩,閩越王郢的弟弟余善發(fā)動政變,殺掉了閩越王,請求漢廷退兵。”</br> “于是,漢王朝廢除了閩越王的封號,將閩越一分為二,建立越繇國和東越國,分別以未參加叛亂的宗室繇君丑和余善統(tǒng)治。但實際上,閩越大部掌握在余善的東越國手中。”m.</br> 他嗤笑了一聲:“可惜……最是人心靠不住。在余善統(tǒng)治前期,他還很聽話,。但是武帝元鼎二十五年,也就是前112年。余善卻做了一件自作聰明的事。”</br> 他抿了口茶,緩緩道:“年南越叛亂,武帝出大兵討伐,余善主動請旨從海路派兵8000幫助漢軍作戰(zhàn),但是剛出兵不久,就以海上風浪太大為由而逗留不進。漢廷因此認為東越王余善反復無常,甚至懷疑其與南越勾結(jié)。這件事,徹底惹怒了漢武帝劉徹。”</br> “在滅掉南越之后,漢朝大軍壓境東越。隨著戰(zhàn)斗越來越激烈,區(qū)區(qū)閩越國怎么能和當時一統(tǒng)中原的漢朝抗衡?最終閩越再度發(fā)生政變,宗室殺余善而降漢。”</br> 他的聲音無比凝重:“此戰(zhàn)之后,漢廷擔心閩地‘閩越悍,數(shù)反復’,于是將大量閩越人遷徙到江淮一代,閩越國的統(tǒng)治至此結(jié)束。”</br> “各位,漢武帝的遷徙,可不是普通的遷徙。他是將整個閩越地區(qū)的人全部遷往中原!這件事,在歷史中叫做:消失的三百年。也就是說,從漢武大帝起,閩越的歷史消失了!被憑空抹消。直到三國時期,孫權(quán)重新發(fā)展閩越,才重新續(xù)上歷史。”</br> 他站了起來,走到窗邊,看向整個村鎮(zhèn),手輕輕撫著玻璃,喃喃道:“沒人知道閩越這三百年里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大部分人群都遷往了中原。當時的閩越,蠱術(shù),巫術(shù),薩滿教橫行。這些東西也同樣去往了中原。這支高山族既然有草鬼婆這種古老傳承,就絕對不可能如他們所謂的族譜那樣是清代遷徙過來的。必定是從漢代遷徙過來的!”</br> “為什么?”宋春雨不解道。</br> “因為草鬼婆一脈,在明代以后徹底宣布在中原斷絕。只有黔州、百濮有傳承。這件事在家祖的《山法全書》中有記載。”還不等江憲回答,一個虛弱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所有人都疑惑地看向大門,只有宋云深舒了口氣:“終于來了……快請。”</br> 大門打開,江憲眨了眨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門口:“你……不是死了嗎?”</br> 門口站著一個青年,和江憲第一次看到他完全不同。臉上沒有任何驕縱,只有深刻的恨意。</br> 他很虛弱,顯然剛出院不久。臉上都沒有血色,穿著的西裝也沒有扣緊,可以看到脖子下方的繃帶。正是應該已經(jīng)死了的葉成安!</br> “僥幸,多虧宋先生。”葉成安仿佛一瞬間成熟了,說話之間再也沒有一絲輕浮。扶著椅子坐下,沉聲道:“那一槍,距離我心臟還差一厘米,呵呵……咱們?nèi)~家的仇,我遲早要找他們還回來!”</br> 宋云深平靜道:“長生會在日本勢力極大,哪怕我也打不掉他們。更沒有立場發(fā)外交信函,如果讓他們知道葉家沒死絕。必定會如同瘋狗一樣撲上來……對了,葉先生當時協(xié)助老葉先生破了九宮飛星,他非常清楚接下來應該怎么走。”</br> 江憲重重舒了口氣。</br> 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br> 本來,他手中只有葉肖祖的四顆星,代表四個地點。自己必須和對方爭分奪秒,對方也必定不會選擇和他相同的路線——他在明敵在暗,他的動向非常好把握,身后又站著暴怒的宋云深和神州,長生會只要聰明,就不會選擇和他硬碰硬。</br> 那么……對方必定會從九宮飛星其他地點選擇深入。不管九宮飛星最后代表什么,他們兩方都會各自握上一些。</br> 本來,他無法攔截對方。但是……現(xiàn)在葉成安居然沒死!他記得九宮飛星路線!神州就有諸多機會把長生會安排地明明白白!</br> 他有種預感,九歌十二神……指向的就是如何樹。</br> 活著的如何樹,能真正解決他詛咒的如何樹!</br> “沒錯。”收起興奮的心情,江憲沉聲道:“草鬼婆從明代絕跡中原,他們絕對不可能是黃廷降清過來的。那張《鄧州臺灣土番墾屯陳氏家乘》必定有問題!”</br> “所以,我得出一個推測:當時的閩越人來到中原之后,他們找不到生路。畢竟,當時被認為是外族。所以被各大豪族買為家奴。霍家毫無疑問是漢武帝時期的豪族。他們買到一些閩越的高山族不是問題。甚至讓他們成為守護者也沒有問題。”</br> 宋春雨深深點了點頭,忽然道:“但是……守護什么?”</br> “霍家后來獲罪,滿門抄斬。他們有什么可守護的?陵墓?不……霍去病的陵墓在茂陵旁邊。霍家后人的陵墓也絕不會如此詭異。他們不像在守護陵墓,反而……像在守護……”他朝江憲看了看:“類似江先生之前發(fā)掘出的始皇地宮那樣,一種匪夷所思的秘密?”</br>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br> 他們守護的東西必定是003!但……思來想去,也想不通003到底是什么。</br> 什么東西能讓一個豪族的家奴守護數(shù)千年?</br> 什么東西可以在地下挖出一千多米的空間?這比漢武帝的茂陵范圍還大!這是逾制,一旦查下來,哪怕霍家也擔當不起!</br> 漢武大帝知不知道?</br> 或許……是否就是他暗示的?他允許的?他命令的?</br> 許久,宋云深舒了口氣:“那……我們現(xiàn)在直接找過去?”</br> “等一等。”江憲沉吟片刻,咧嘴一笑:“先這樣……”</br> ……………………………………</br> 鴨子坳。</br> 坐落于翠屏山下,門口鴨子河流過。所以叫這個名字。</br> 這里風光獨好,每天晚上,夕陽灑下,如同在河面上鑲嵌了一層金線。波光粼粼的河面,配合著后面高大的翠屏山,會讓人陡然生出一種山水相融的寫意感。</br> 在這里,有幾十座矮小的土樓。上面并非鋪著黑瓦,而是一層層銀灰色的草絮。房屋的樣式也有別于中原風格,所有的房屋都沒有窗戶。</br> “奶奶!”一位小女孩手里舉著棒棒糖,歡笑著撲進一位老婦人的身上,咯咯笑道:“這個叔叔找你。”</br> 老婦微笑著摸著孩子的臉。哪怕是冬天,她也穿著一身高山族服飾。臉上勾勒著紅綠青黃四種顏色的蛇形圖騰。指甲是詭異的綠色。兩枚瞳孔卻是紅色。半夜出來足以扮演惡鬼。她左手拉著一根風箏線,右手愛憐地摸著小女孩的頭,朝旁邊一位年輕干部笑道:“小王,你怎么來了?”</br> “這是矮靈祭又到了?”小王對老婦詭異的妝容沒有絲毫奇怪,而是笑著說道:“每年十二月到一月,都要舉行矮靈祭,可惜啊……今年我是看不到了。忙炸了都。”</br> 他拿起手中資料,輕咳一聲:“趙婆婆,麻煩您通知一下其他人。國家馬上要進行新一輪人口普查,還請您這幾天報一報村子里的人口、收入、文化程度這些……”</br> 趙婆婆正在撫摸小女孩的手微不可查地頓了頓,隨后笑道:“好。”</br> 小王離開了。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鴨子坳,趙婆婆的臉上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笑容,將風箏線用力一拉。</br> 卡拉拉!天穹上,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竹子響動——就在距離地面百米之上,一只龍形風箏正在隨風狂舞。然而……這只風箏全部是以竹筒連接而成!根本沒有一點絲綢,完全想不通它是怎么漂浮在天上的。</br> 這個聲音大多數(shù)人都聽不到。然而,就在它響起的時候,村子四棟老屋中,四雙眼睛同時抬了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