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白玉鐘(七)
這是隊長的責任。</br> 這一行,經(jīng)過2002的大清洗,以及之后幾年的整改。真正有本事的并不屬于社科院,但是,卻是他們的顧問。</br> 換句話說,社科院如果本身下地,技術恐怕不是頂尖,但是一道江湖令發(fā)出去,結果就完全不同了。不過,目前還沒有發(fā)生過這種事。</br> 江憲并沒有加入。</br> 江湖上剩下的,全都是不太習慣朝九晚五,各處調遣的。而要讓這些人幫自己辦事,那么,擔起責任,手下硬,是最基本的要求。</br> 紅四娘看了一眼江憲,再看了一眼上方。滑輪自從下落一米之后并沒有停,還在不斷往下落!這代表他們從這個角度跳過去,繩索長度不變,但是重心變了。距離也變了。</br> “還在等什么!”江憲低喝道:“滑輪在繼續(xù)往下!就在你猶豫的時候,它恐怕又落下了一尺!我們再蕩過去,很可能就是擦著水面劃過!你想要我當過去的時候從河水里走嗎!”</br> 紅四娘咬了咬牙,立刻抓緊了繩子。而江憲二話不說,一把抓住繩子尾端,一只胳膊圈住旁邊一座雕塑。下盤放穩(wěn),悶聲道:“走!”</br> 紅四娘舒了口氣,下一秒,身體如同猴子一樣,拼命往繩索上爬去。這個高度已經(jīng)足夠危險,他必須保證自己在擺幅最大的時候,距離水面起碼兩米。</br> 繩索宛若琴弦一樣亂跳,江憲額頭青筋跳動,死死抓緊繩子尾部。就在紅四娘爬到兩米多,對他點了點頭的時候,他猛然放開了繩子。</br> 刷……繩索蕩起,機關的聲音轟然炸響。而這一次……和之前全都不同!</br> 近……非常之近!</br> 如果說,之前幾聲,機括的聲音還很沉悶,仿佛藏在山壁之中。那這一次,機括的聲音就在江憲背后響起!山壁好似一層紙,那響起機括聲的龐大機關好似一只洪荒巨獸,馬上就要沖破這一層紙那樣!</br> 繩索上,紅四娘不安地回過頭,看著后方越來越小的江憲。未知才是大恐怖,沒有人知道下面會出現(xiàn)什么。每一聲機括都仿佛絞在他們心上,讓洞穴的氣氛更加肅殺。</br> 他的擺動很順利,沒有出現(xiàn)任何岔子。一次,兩次,三次……就在第四次來到的時候,一聲“刷拉”的聲音,驟然響起在洞穴。</br> 那……是風聲。</br> 但是,卻不是從上方榕樹縫隙中傳來的。而是從墻壁后方響起的。</br> 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東西,猛然揚了起來。</br> 河對岸,凌霄子,八臂羅漢立刻站起。驚恐地看向四周,這一路殺機不斷,如履薄冰,誰的精神都死死繃在一個臨界點上。而這一刻,他們心都仿佛吊到了嗓子眼。</br> “啟動了……”八臂羅漢嘶啞道:“機關啟動了……在哪里?石壁后?”</br> 凌霄子同樣警惕無比地看向周圍,然而,當他的目光看向江憲所在的地方時,瞳孔倏然縮小,隨后毫不猶豫咆哮道:“跑!!!”</br> 紅四娘也回過了頭。當他回頭的那一刻,嘴巴倏然張大,隨后毫不顧忌地喊道:“跑!!跑!!!拉住繩子過來!!”</br> 就在江憲頭頂,石壁……仿佛被人工錯開,冒出片片煙塵,無數(shù)的小石塊開始落下來。宛若……山崩來到的前兆。</br> 江憲沒有動。</br> 他狠狠磨了磨牙,拳頭不安地捏緊再松開。目光死死盯著空中蕩去的紅四娘,心底拼命祈禱著:快一點……再快一點!</br> 然而腳下,寸步不動。</br> 紅四娘還沒有下去。</br> 如果他現(xiàn)在拉住最后一根繩子沖過去。那么兩股力量的拉扯,恐怕會造成誰也無法到達對岸的后果。尤其是在機關完全啟動的時候,下場不堪設想!</br> 還有最后一次……這一次紅四娘蕩到對岸,必定會下去。那,才是自己動的時候。</br> 時間仿佛無比緩慢。所有人焦灼的目光中,紅四娘終于蕩過了河,還不等到河邊,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跳了下來。這一跳足足五米。但是他什么都顧不得了,轉過身拼命大喊:“還……”</br> 轟——!!!!</br> 天地之間,巨浪轟鳴!</br> 這道聲音是如此恐怖,直接吞下了紅四娘所有的話。就在江憲后方,指揮臺之上,石壁陡然出現(xiàn)了一條巨大的裂縫!</br> 如同石壁是一顆蛋,里面的怪物,正瘋狂地準備撞出來。</br>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江憲猛然抬起頭,只感覺頭皮發(fā)炸,上方煙云形成一條天際線,無數(shù)小石頭從數(shù)十米的高空墜下。裂縫周圍蛛網(wǎng)紋瘋狂蔓延,恐怕十幾秒后,就會完全崩塌!</br> 他毫不猶豫地準備蹲下,但是,他剛剛穩(wěn)住下盤,一股令人雞皮密布的風聲再次響起,就像剛才撞擊墻壁的東西,再一次揚了起來那樣。</br> “跑……跑啊!!!”凌霄子終于回過了神,拼命嘶吼:“姓江的!滾過來!!快!!”</br> 話音未落,頭頂?shù)氖谵Z然崩塌!但并非全部瞬間落下,而是大片大片的石塊如同隕石墜落!轟轟轟!瞬間砸落地面,揚起漫天煙塵,將整個指揮臺湮沒其中。</br> 凌霄子猛然張開了嘴,想說話,卻什么都說不出來。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電視劇是如此虛假,當人在真正恐懼的時候,是發(fā)不出聲音來的。</br> “江先生!!”“江掌門!”紅四娘和八臂羅漢的聲音同時響起。幾乎就在同時,他們全都看到,指揮臺上,最后一根繩子動了動,緊接著,一道人影雙手抓住繩子,拼命蕩了過來。</br> 千鈞一發(fā)……凌霄子想閉上眼睛,卻發(fā)現(xiàn)根本閉不上,手指都在輕微顫抖。在他視野中,這道身影滿身灰塵,穩(wěn)穩(wěn)蕩過河水,距離河面不足一米。看似隨時都會掉下去,卻始終如同暴風雨中的扁舟,驚濤駭浪巍然不動。</br> 刷——江憲的身影高高揚起,掠過眾人眼前。盡管大家都心急如焚,卻誰也沒有喊出那個跳字。</br> 他們沒有把握準確接住對方,一旦接不住,二十多米的高度……沒人能擔得起這個責任。。</br> 萬鈞壓頂,這種時候,他們都知道江憲就如同繃圓的弓弦,不能再給他一點壓力。</br> 江憲的身影越蕩越高,直接甩到了頂峰的五十多米,緊接著猛然蕩了回去。然而就在此刻,隨著一聲山崩地裂的巨響,后方墻壁完全坍塌!</br> 咚——!!!</br> 驚天巨響回蕩整個洞穴,頭頂蝠群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伴隨者一片密密麻麻的尖叫聲,數(shù)不盡的黑潮瘋狂通過縫隙沖上天穹。遮蔽了所有陽光。剎那之間,洞穴中一片漆黑。</br> 就在這光影交錯的一剎那,所有人都看清了。指揮臺背后,已經(jīng)被撞出一個數(shù)十米大的窟窿。其中,兩根巨大的銀鏈吊著一根蟠龍巨柱,開天辟地一般撞了出來!</br> 巨獸出籠!</br> 這根撞木直徑可能有三十米,長達上百米。頭部是一只龍頭,完全由石頭雕刻而成。造型之精致,甚至龍身上每一道鱗片都一清二楚。人在之前,如同樹木之上的樹葉,而江憲……正處于這雷霆萬鈞的一撞中心!正對龍嘴!</br> “三清保佑……”凌霄子雙手合十,顫抖地念道。</br> 黑暗之中,除了祈求,他們沒有任何辦法。</br> ……………………………………</br> 狂風掠耳,就在那根蟠龍巨柱撞碎石壁的剎那,江憲也看到了。</br> 不僅僅是看到,他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死神在身后絕望的吐息。狂風帶著塵封不知道多少年的空氣宛若巨浪排空,吹得他衣袖都筆直前飛。一瞬間,腦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三個字:怎么辦?</br> 最多兩秒,自己將會被頂在龍頭上,剎那間全身骨折,緊接著會被頂在上面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成為肉泥。</br> 下一秒,無數(shù)想法沖上腦海。生死時速,他竟然感覺不到恐懼。取而代之的,是瘋狂的求生欲。</br> 我要活下去。</br> 我還沒有找到線索,怎么能死在這里!</br> 他的思緒從未這么快過,目光飛快掃過周圍:騰挪空間太狹窄,現(xiàn)在正好是后擺的最高度,大約五十米左右。松手摔死,不松手撞死……聽不到,看不清,說不出,五感此刻都仿佛在離他遠去,生與死之間的無數(shù)情感沖散了它們。只剩下生死之間的求生本能。</br> 嘴唇瞬間干涸,肌肉繃緊如弦。他回過頭,沒有再看那根蟠龍巨柱,而是死死咬著牙,呼吸急促地計算著距離。</br> 既然避無可避,不如放手一搏!</br> 五米……四米……三米!</br> 就在這一刻,江憲閉上眼睛。拼命往后一躍。</br> 不是追求什么靈感,而是不想用目光記錄接下來的一切,不想讓任何畫面影響到自己最本能最直接的動作。</br> 若飛魚出海,似鴻游天際。</br> 這一剎那,宛若飛升。</br> 飛出生命,等待著最后的宣判。</br> 一秒很短,也仿佛一秒萬年。</br> 下一秒,他的脊背一陣劇痛,火辣辣仿佛刀刮過一般。緊接著就是一片溫熱的濕潤感。但是,他并沒有管這些疼痛。而是猛然睜開血紅的眼睛,喘著粗氣,死死盯著周圍。</br> 沒死……他沒死!</br> 此刻的他,正站在龍頭之上!似騰云駕霧,腳踏巨龍直沖前方而去。</br> 應該慶幸這并不是古代那種簡陋的撞木,這里和秦始皇關系匪淺。為了美化,為了禮儀,他們采用了龍頭狀的撞木。龍目到龍嘴之上的距離,就是他唯一能呆的地方。</br> 他不確定能否成功,但在思維無法跟上的時候,只能相信本能。</br> 幸好,命運女神眷顧了他。</br> 此時此刻,他才感覺手腳發(fā)軟。然而,現(xiàn)在根本沒有時間慶幸劫后余生。他飛快調整著姿勢,身體完全趴在龍鼻之上,斬風破浪,一往無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