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金輪鎖(二)
“破開金輪鎖,搖曳白玉鐘……”江憲瞇了瞇眼睛,找了個雨淋不到的地方,招了招手,示意紅四娘,凌霄子他們都過去。</br> 幾個人很快聚攏到一起。江憲收起傘,看向楚子義道:“知道我為什么要現(xiàn)在下嗎?”</br> 楚子義搖了搖頭。</br> 江憲看向那尊巨大的雕塑,凝重開口:“當(dāng)時,老先生說小心上面。我認(rèn)為,上面可能有某種東西。或許是生物。”</br> “能爬上這么高的雕塑,很可能會飛。但是在雨天,它們則大部分不會動。不過現(xiàn)在看來,是我多慮了。”</br> 他深吸一口氣:“是蛇。”</br> 楚子義愕然頓了頓,他對于雨天下地本來是不贊同的,如果不是江憲開口,換個人他能把對方噴到北極圈去。然而,卻沒有想到這一層。</br> 剛下地,自己就犯了兩個不大不小的錯誤。忽然之間,他竟然升起一種被后浪拍死在沙灘上的感覺。</br> 黑暗掩蓋了他發(fā)紅的臉色,他輕咳一聲道:“所以,醫(yī)院里那老頭說讓我們小心的……是蛇?他以為那是裝飾?結(jié)果……應(yīng)該是同伴被這些東西凌空吞了?”</br> 江憲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傳聞,秦皇墓中放入千條巨蟒。現(xiàn)在看來,它們好像并沒有死。而且仿佛還有活著的?”</br> “我從沒見過這么大的蛇。”八臂羅漢皺眉道:“兩千年之后還活著,是不是過分了點?這都成精了吧?“</br> “這就是我想說的。”江憲凝視著眾人的眼睛,沉聲道:“蛇如果在沒有天敵,食物不短缺的情況下,它的生長幾乎是無限制的。再加上冬眠的習(xí)性。如果這里有一處特別寒冷的地方,它的壽命也會極大延長。”</br> 他頓了頓,凝重開口道:“如果這里真的有一條活了兩千年的蛇精……我們沒一個人能活著出去。”</br> 凌霄子喉結(jié)頓了頓,不由自主朝四周看了看,松了口氣:“幸好,這里沒什么食物。”</br> “呵……”楚子義臉色冰寒地笑了笑:“你恐怕不知道吧?蛇,也吃蛇。”</br> 一片驚悚感,如同電流一樣從眾人脊背上掠過。凌霄子差點立刻站了起來,哪怕紅四娘,臉色也難看無比。八臂羅漢嘴唇張了張,一個字也沒說出來。</br> “只是給大家提個醒而已。”江憲忽然笑了笑:“就算吃光所有巨蟒,也活不到兩千年。怕什么呢?”</br> 他抬頭朝巨像揚了揚下巴:“這個東西,你們有什么頭緒?”</br> 所有人目光都看了過去,誰也沒有注意到,江憲的眼眸暗了暗。</br> 是的……吃光所有巨蟒活不到兩千年。但是,為什么現(xiàn)在還有靈長科的野獸活躍在窩窩坑附近?</br> 窩窩坑離這里不算近,那些怪獸如果也是放來鎮(zhèn)守墓地的。那又為什么,或者說,被什么東西,驅(qū)趕到了這么遠(yuǎn)呢?</br> 這里……或許有一個“王”。</br> 幸好,還沒有人想到這一層,所有人的思緒都被他剛才那句話吸引了過去。凌霄子看了半晌,皺眉道:“符合外形的,恐怕只有帝俊了。他背后的祥云圓盤,應(yīng)該是代表著帝俊生九日。九為極數(shù)……對不起我編不下去了。下一個!”</br> 楚子義本來聽得若有所思,聽到最后一句話忍不住為之氣結(jié)。抬起耷拉的老眼又看了數(shù)秒,緩緩道:“應(yīng)該是帝俊,傳說中是帝俊生十日。這里也確實是十日,他雙手環(huán)扣的圓球就是第十個太陽。不過背后的九個太陽是2D,手中金球是3D而已。也在暗示被后羿射落的九個太陽。而手中的金球,應(yīng)該就是金輪鎖。”</br> 八臂羅漢疑惑道:“如果這里真的是始皇陵,為什么會有帝俊?”</br> “正是因為始皇陵才會有帝俊。”江憲不徐不疾地開口:“大荒經(jīng)中有載:帝俊有十子,中容、白民、司幽、黑齒、三身、季厘、西周、儋耳、牛黎。而最后一個……名為殷商。”</br> 紅四娘愕然看向江憲:“殷商?商朝?帝俊這些,不是神話嗎?”</br> 十日之父帝俊,是殷商的祖先,這個答案太匪夷所思了!</br> “未必是神話。”凌霄子一甩拂塵,沉聲開口:“如果你看過《系年》《左傳》《秦本紀(jì)》就會知道,秦國先人是周朝伐商的遺留物。他們的祖先是商代貴族,被周朝擊敗后被勒令遷往如今隴州省。而殷商的崇拜……圖騰為玄鳥,拜的這個神,就叫做‘帝’。</br> 江憲接著說道:“隴州,古時候稱為隴西,這里正是先秦的發(fā)源地。秦始皇死后不忘尋仙,按照先秦人的祖制,死了的秦人會被帝俊接引升天。他在做最后的掙扎,或者說精神上的自我麻醉。而帝俊,是他當(dāng)時唯一能信的神。”</br>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一陣清脆的敲擊聲響起。紅四娘不知何時已經(jīng)點燃了煙袋,輕輕敲了敲巖壁,不耐煩道:“說這些干什么?討論這尊雕塑能討論出花嗎?現(xiàn)在這里四面沒路,咱們接下來怎么走?”</br> 江憲笑了笑,隨后收斂了笑容,沉聲道:“但凡墓穴,都必定有一條活路。這叫大衍四十九,周流通一氣。”</br> “古人做事不做絕。要想找到這條正確的路,必須走過沿途所有機關(guān)——而這些機關(guān)的線索,往往隱藏在極其細(xì)微的地方。”</br> 咔嚓……他拉響槍栓,手槍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巨像。隨著砰一聲槍響,還不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一聲清脆的“當(dāng)”聲忽然響徹整個地宮!</br> “這是……”“金球……是金球發(fā)出的聲音!”“怎么回事?里面是裝了一口鐘嗎?”</br> “內(nèi)藏乾坤啊。”楚子義摸了摸短短的白須,目光灼熱:“應(yīng)該是通過聲音的震動引起機關(guān),將這東西從巨像手中震下來……都讓開!!”</br> 隨著他一聲吼,所有隊員如夢初醒,齊齊閃開。巨像前方一片空曠。</br> 噓……江憲沒有再開第二槍,而是用指頭放在嘴邊,做了個禁聲的動作。剎那間,洞穴中一片死寂。然而……就在這片死寂之中,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卡卡之聲漸漸升起。</br> 開始還很細(xì)微,但是不到三秒,聲音就清晰無比。伴隨著的,還有咚……咚的聲音,好似什么重物落在了地面。而這個聲音并非是從地下,反而是從四面八方轟鳴而來!</br> 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大!三十秒后,如同海嘯,而這里的人類,就是旋渦的中心!</br> “這是什么東西?”所有人,都分成好幾撥站在了一起,凌霄子倒抽了一口涼氣問道。江憲搖了搖頭,凝重道:“閻羅眼睜開,所有機關(guān)全面啟動,是什么都不奇怪。”</br> 紅四娘道:“那你怎么知道攻擊金球能引動機關(guān)?”</br> 轟隆隆……地面都開始輕輕晃動,碎石一塊塊往下落。江憲撐起傘,飛快打量著四周:“我不知道,但是帝俊背負(fù)九日,只剩手中一日。或許就是說的后羿射日。我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畢竟門肯定就在這附近……”</br> 他沒有說完,因為,他忽然看到了,就在自己后方,大約十幾米的位置,一雙發(fā)紅的眼睛亮了起來。</br> 緊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第無數(shù)只!</br> 刷啦啦啦啦!隨著一片細(xì)密的爬動聲,所有人震撼地看到,整個洞穴陰暗處亮起了數(shù)之不盡的血紅眼睛!</br> 洞穴周邊形狀原本就不規(guī)則,現(xiàn)在就好似……鐘聲喚醒了沉睡的小惡魔,它們紛紛爬出了洞,貪婪地、饑渴地看著眼前的獵物。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十幾秒后,整個洞穴從上到下,仿佛掛滿了數(shù)不盡的紅色燈籠!</br> “我艸……”哪怕是紅四娘這種高手,此刻也忍不住頭皮發(fā)麻:“這他媽什么鬼東西!”</br> 如果現(xiàn)在還想上去,恐怕在半空就會被這些怪物撲下來……所有人本能地圍在了一起,背靠著背。手拿著電筒瘋狂掃蕩黑暗。楚子義狠狠抓了一把為數(shù)不多的白發(fā),紅著眼睛低喝道:“暖光棒!”</br> 所有人的神經(jīng)此刻都繃到了極致。話音剛落,立刻一根暖光棒丟了出去。砰一聲砸在角落,剎那間,數(shù)不盡的陰影嘶鳴著逃向四面八方。</br> “吱吱吱!!”如同油滴入沸水,剎那間叫聲此起彼伏。然而不到三秒,暖光棒就立刻被黑影淹沒。不過,足夠了。</br> 他們終于看清了這是什么。</br> “老鼠……”江憲磨了磨牙,只感覺太陽穴都在亂跳。</br> 數(shù)不清的老鼠……整個洞穴中起碼數(shù)萬!一個不小心……別說死,就連骨頭渣子都不剩!</br> “燈源全部打開!子彈上膛!信號彈準(zhǔn)備!”</br> 卡卡卡!燈具全部打開,子彈上膛。隨著光芒閃耀,墻壁的裂縫中,地面的窟窿里,無數(shù)的老鼠如同黑色的蒼蠅一樣躲避著。時不時可以看到數(shù)十只老鼠從高的地方被同伴擠下來。帶著慘叫摔成肉醬。幸虧了這些燈光,讓他們?nèi)缤阍诒茈y所的難民,而外面,就是黑死狂潮。</br> 沒有人敢說一句話。神經(jīng)跳動仿佛要炸開。肌肉都鼓脹到發(fā)痛。身體就像弓弦上的弓,隨時準(zhǔn)備射出去。</br> 咔嚓卡擦……不知道誰的秒針,在此刻聽來無比清晰。每一秒都是如此漫長,然而,足足過了四十秒后,八臂羅漢壓著聲音從牙縫中說道:“不對。”</br> “這些老鼠……好像不敢過來?”</br> 江憲眨了眨眼睛,手朝背包一摸,一根火腿腸丟了出去。轉(zhuǎn)眼之間,無數(shù)的紅色眼珠流動,數(shù)不盡的老鼠撲向了那個方向。吱吱的叫聲不絕于耳。然而,十秒后,老鼠再次聚集在了兩旁陰影中。</br> 以他們?yōu)橹行模瑑蓚?cè)都是無邊的鼠海,然而,對方就是不敢沖上來。</br> “土地!”他忽然福至心靈,朝著對講機低吼道:“土地……這里的土地可能經(jīng)過特殊處理!”</br> “呵……”對講機中,無數(shù)劫后余生,舒一口氣的聲音響起。但是,江憲沒有。</br> 相反,他的神經(jīng)比剛才還要緊繃。</br> 這不是營救。</br> 這是限制。</br> 限制他們只能在四米寬的地方走。超出就是死。</br> 為什么?</br> 就在此刻,他身后……忽然傳來了一聲驚天巨響。</br> 轟!!!</br> 這一聲,如同一聲驚雷,猛然炸醒了他所有思緒。根本來不及考慮,他目次欲裂地喊道:“上!上去!!”</br> 與此同時,他回過了頭。</br> 就在他們下來的方向,那尊雕塑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br> 洞口斜斜投下的月光,正好傾灑在雕像臉上。照耀得一片慘白。可以清晰看到,它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jīng)完全睜開,里面,兩顆毫無感情的眼珠,正冷漠地看著這一群不速之客。</br> 而它手中的金球,已經(jīng)落到了地面,順著這一條路,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朝著他們瘋狂碾壓而來!</br> 恰恰好,金球體積和這條路不多一分,不少一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