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山神之腹(二)
這一剎那,時間都仿佛凝固。</br> 江憲的目光對上了身后,在一片冰層中,一顆巨大的頭顱正和他遙遙相對。</br> 兩只碧綠的眼睛,全身漆黑的鱗片,只有眼珠的轉(zhuǎn)動,看得出它還是活物。</br> 它的鼻子以上,都是堅冰層,頭部以后,完全融入寒冰之中。嘴里能看到一根釘龍樁,死死地撐住大嘴,讓它無法閉合。一排排利齒,已經(jīng)被凍做冰棱柱。</br> 不知為什么,江憲心中沒有懼怕,反而有一種慶幸。</br> 幸好……幸好不是始皇地宮中那只白蛇,這條黑色也就算它的徒子徒孫了……如果是白蛇,他想都不想掉頭就跑。</br> “臥槽——!!”就在此刻,一片驚呼聲從江憲身邊響起。凌霄子不知何時也走了出來,在他身邊,還有好幾位勘探隊員。此刻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br> “我的天!!”隨著勘探隊員走出越來越多,驚呼聲此起彼伏,所幸江憲提前打過招呼,聲音都比較克制。但是誰也無法否定,在回頭的瞬間,那種全身通電的恐懼感瞬間布滿全身,雞皮一層層地炸起,劫后余生四個字,無比清晰地出現(xiàn)腦海中。</br> 咚——有膽子小的隊員,已經(jīng)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手指著身后顫抖不止。所有人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剛才……我們居然在這條大蛇肚子里?!</br> 我們……在巨蛇肚子里走了上百米?我們……居然還活著?</br> “這他媽的……”一位四十多歲的隊員顫巍巍地點燃一根煙,用力抽了一口:“這次要活著出去,足夠我們吹一輩子……”</br> “但……它為什么還活著?!”一位隊員難以置信地說道:“這種狀態(tài),早就該死了吧!”</br> 當然是因為如何果實……江憲和凌霄子對視了一眼,輕咳一聲:“肅靜!”</br> 主心骨發(fā)話,所有人目光都看了過來。江憲淡淡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不屬于我們的調(diào)查范圍。我們真正的目標,只有對岸!”</br> “剛才我仔細看了看,水里其實是有路的。”他指向水中,隨著他的手指,大家都看到了,有幾處地方,明顯水紋折射得有些奇怪。</br> “冰柱?”凌霄子瞇著眼睛看了數(shù)秒,沉聲道。</br> 確實是冰柱。</br> 不過這些冰柱建造地非常巧妙,全都隱藏在一朵朵蓮葉下方。不注意看根本無法發(fā)現(xiàn)。</br> 然而,誰也沒有提議先過去。或許這里的隊員資歷有深有淺,但最淺的,也是野外生存的行家里手。他們很清楚一件事——這條河,絕對有鬼。</br> 河深十五六米,下方白骨皚皚,菜鳥可能以為這就是大蛇吃掉吐出來的。但是……巨蛇的口腔都被釘住撐開,舌頭被覆蓋在冰層之下。它哪怕吃了也吐不出來!</br> “是跌下去的?”凌霄子蹲在河邊,沉聲道。</br> “不。”江憲凝視著湖底,肅容道:“野獸對于喝水的地方有天然的直覺,什么水能洗澡,什么水不能靠近,它們比人類更清楚。”</br> 凌霄子想了想:“我曾聽說過,野獸在知道自己要死的時候,會選擇自殺,它們或許是進入了河中自殺呢?”</br> 江憲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br> 凌霄子的說法說得通,但他總覺得有些古怪。轉(zhuǎn)頭對身后的人說道:“去,讓上面的人丟半邊羊下來。”</br> 隊員領(lǐng)命去了。江憲卻沒有起身,這條河長近千米,寬一百來米,上方距離地面兩百多米,絕對是他們要度過的天塹。如果不弄清楚,他寧愿不走。</br> 目光在河水和對岸中不斷往來,忽然,他腦海一亮,站起身來說道:“我知道了!”</br> “你看,這些尸體都是牛,羊,這些都是素食動物。它們被放下來之后……”</br> 凌霄子深吸一口氣,心有靈犀地接道:“它們餓了,看到了對面的如何樹,本能驅(qū)使它們進入水中,卻沒想到這是冰水,活活溺死在了里面?”</br> 這是最好的解釋……江憲點了點頭,不過,他并沒有放松警惕——他在等拿羊的隊員回來。</br> 時間緩緩過去,十幾分鐘后,勘探員再次跑了回來,但是,卻沒有拿到羊。</br> “怎么回事?”江憲皺眉問道。</br> 隊員苦笑道:“江哥,真沒有。我問過好幾次了。這里距離鴨子坳有點距離,山路難走,上面沒準備誘餌。而且……問過了鴨子坳的人,也沒有牛羊。”</br> 江憲立刻反應了過來,現(xiàn)在剛是矮靈祭過后不久,別說鴨子坳,可能周圍十幾里的牛羊都被他們搜刮干凈了。</br> 嘆了口氣,他轉(zhuǎn)身道:“所有人準備。”</br> 嚴厲的目光,從一位位隊員身上劃過,他的聲音不重,卻有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量:“各位,大家都是神州的一份子。”</br> 誰也沒想到,他開口會說這個。不過,更沒有人出聲質(zhì)疑——當江憲活著從始皇地宮中出來以后,別說現(xiàn)場這些人,就連老一輩,都沒幾個敢在他面前插話。</br> “神州的待遇是最好的,還有各種保險。拿了好處,就得干活。現(xiàn)在,是大家拼命的時候了。”</br> “我需要三位兄弟探路,誰愿意去?”</br> 沉默中,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終,三個年輕人舉起了手:“我!”</br> 江憲點了點頭,所有人都讓開了一條路。三人走到了河邊,深吸一口氣,用力朝著前方跳去。</br> 蓮葉很大,生長得也很密集,三人準確跳到了一張蓮葉之上。隨后立刻半蹲下身子盡量保持平衡,同時,目光警惕地打量著四周。</br> 三秒后,一位年輕人重重舒了口氣,朝岸上點了點頭。緊接著再次一躍,跳向前方的蓮葉。</br> 如同三只小青蛙,一蹦一蹦,很快就跳過了二十米。此刻,冰河已經(jīng)過去三分之一。</br> 呼……緊繃的心臟已經(jīng)舒緩下來,一位隊員擦了擦額角冷汗。深吸一口氣,用力朝著前方一跳。</br> 咚!如同之前一樣,腳下堅實的觸感傳來。然而還不等他站直身子,剎那之間,他的身軀竟然晃了晃,嘩啦一聲落入了水中!</br> 岸上的人倒抽一口涼氣,凌霄子快步走前幾步,死死盯著中央:“冰柱裂了……游回來!如果不行馬上找冰柱站上去!”</br> 岸邊的冰柱堅實,中央的冰柱碎裂……一種不祥的預感沖上江憲腦海。就在冰柱碎裂的剎那,他沒有看人落水的方向,而是立刻看向了其他地方。</br>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然收縮了起來!</br> 就在冰河兩邊的盡頭,有什么東西嘩啦一聲沖了出來。仿佛饑餓無比的厲鬼,聞到了迷途路人的血食味道。</br> 速度之快,將兩邊河面劃開道道水波,漆黑的背鰭露出水面,從背鰭下的陰影來看,這些生物起碼在兩米左右,比一個人還大!</br> “開槍……”江憲猛然轉(zhuǎn)身,朝著身后大喝道:“開槍!!保護他們!!”</br> 所有人都愣了愣,隨后……每個人都看到了兩方瘋狂沖來的七只背鰭,隨后毫不猶豫掏出槍,對準落水的三人身邊,就是一頓狂射。</br> 砰砰砰!硝煙的味道彌漫空間,然而,這幾只怪物靈活的不像話,尾巴一甩,開始緊緊貼著河底游動——子彈到十幾米深的水下,已經(jīng)沒有太多威力。就在眾人絕望的眼睛中,他們……齊齊圍住了三位落水者。</br>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當這些怪物不吞噬獵物的時候,大家終于看清了它的真容。</br> 那是一種白色的魚。</br> 每一只都有兩米左右,渾身布滿幽藍色的斑點,和普通的魚看著差別不大,就是扁了一些。但是當它張開嘴的時候,才能看到里面一排排匕首一般的牙齒。</br> 水里是聽不到聲音的,眾人只看到幾只怪物一口咬上了落水者的身軀。頓時,三位隊員的嘴巴猛然張大,鮮血飛快在水中彌漫。</br> 嘩啦啦——!隨著他們拼命的掙扎,水面瘋狂晃動。然而,不過數(shù)秒,他們就被這些魚咬住沉入水底,鮮血如墨,飛快擴散……終于,有勘探隊員看不過去了,咬牙轉(zhuǎn)過了頭。</br> 江憲抿著嘴唇閉上了眼睛,凌霄子長嘆了一聲:“這是什么鬼東西?”</br> “哲羅鮭……”江憲閉上了眼睛,沙啞回答道:“大型冷水食肉魚。在華國東三省一代有這種魚……但是,我們看到的哲羅鮭和東三省的還不一樣。東三省的哲羅鮭體積沒有這么大,而且生性沒有這么兇殘。”</br> 怎么辦?</br> 不是不可惜這三條人命,但選擇了這一行,享受著神州的金領(lǐng)待遇,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而且,現(xiàn)在與其哀傷,不如想想,怎么好好利用三條人命換來的情報。</br> 七八條哲羅鮭……說不定還有更多,這條河就是他們的天然獵場。如果要硬沖,可能所有人都會死在這里!</br> “姓江的……”就在此刻,凌霄子的聲音發(fā)顫的開口:“你見過……這種東西嗎?”</br> 江憲睜開了眼,眼前看到的一幕,差點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br> 蓮葉……活了!</br> 在血水擴散開的時候,感受到的蓮葉,仿佛聽到了什么命令一樣。從蓮葉下伸出一條條根須,緩緩沒入水底。清澈的水面下,無數(shù)根須仿佛隨波飄蕩,似千絲萬縷的頭發(fā),齊齊飄向三人尸體所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