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萬骨墻(二)
來不及了!</br> 江憲馬上就算出來了,斷龍石落下頂多只要五秒,而最多到離地一尺的位置,人就無法通過,換句話說,頂多四秒多,他們就無法通過這條甬道。</br> 而他們要跑過去,至少也需要五秒!</br> 然而,誰也沒有開口,不到最后,沒人想認命。</br> 三米……兩米……一米!斷龍石越落越低,他們身后,已經(jīng)可以清晰聽到宛若暴雨一般的沙沙聲!就在前方,兩側(cè)的骷髏頭越掉越多,墻壁上已經(jīng)布滿了七彩蜈蚣!正順著墻壁潮水一樣往下爬來,這導致中央的通道越來越窄!現(xiàn)在,已經(jīng)只剩下三米左右。</br> 而就在他們視野中,還有二十米才能沖到盡頭!</br> 快一些……再快一些!兩人的速度幾乎沖到了極致,就連林若雪絕美的面容,此刻也因為過度的用力而有些猙獰。兩人眼珠都在發(fā)紅,整條通道只能聽到他們咚咚咚的腳步聲。眼中只剩下盡頭的斷龍石。</br> 十米……五米!三米!</br> 就在他們沖到斷龍石前的時候,林若雪本能地伏下身子,然而剛低下/身,江憲就一把把她拉了上來,怒喝道:“你不要命了嗎!!”</br> 斷龍石……距離地面,僅剩二十厘米。</br> 他們……無法通過。</br> 沙沙沙……斷龍石緩緩落下,終于,和地面完全接觸,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隔絕陰陽。也斷掉了所有希望。</br> “媽的……”江憲狠狠抓了抓頭發(fā),紅著眼睛轉(zhuǎn)過身,現(xiàn)在,他們才有空看一看后方。</br> 這一眼,讓兩人雞皮都炸了起來,通電的感覺從脊椎一直連到大腦,哪怕江憲見過始皇地宮這樣的大場面,此刻也忍不住輕輕抖了抖。</br> 就在他們眼前,是一片七彩的天地。</br> 上下左右,布滿了數(shù)不盡的蜈蚣,距離他們不過十米。而此刻,這些蜈蚣已經(jīng)從假死狀態(tài)完全蘇醒,整條通道都彌漫著一種刺鼻的氣味,還有令人汗毛倒豎的沙沙聲。</br> 而且,所有蜈蚣的頭部,全都對準了他們!</br> 從漫長的假死中醒來,自然需要食物,而眼前,正好有兩塊肥美的肉!從那無數(shù)搖晃的觸須中,江憲已經(jīng)深深感受到了恐怖的殺意,他一把將林若雪拉到身后,張嘴想說些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br> 怎么辦……</br> 怎么做才能逃出生天?</br> 腦海中飛快思索,然而數(shù)秒后,他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一絲機會。</br> “真想不到啊……”他苦笑了一聲,終于說到:“我們居然死在這里……還是最惡心的死法。”</br> 話音未落,兩只手臂溫柔地環(huán)住了他的腰,林若雪的下巴擱在他肩膀上,聲音中竟然沒有抱怨,反而帶著一絲平靜:“我不后悔。”</br> 嗡……忽然間,一只蜈蚣扇著翅膀飛了起來,正對著他們。緊接著……四面八方零零落落飛起上百只蜈蚣,而更多的蜈蚣震了震翅膀,緊接著飛了起來。</br> 空氣壓抑到幾乎讓人窒息。江憲磨了磨牙:“我可不想死。”</br> 刷……黑長直打開,他不想死……好不容易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怎么能死在這里?</br> 越來越多……他們四周飛起的蜈蚣越來越多!映照在幽碧色的火光下,宛若地獄的勾魂使者。江憲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繃到了最緊,可以清晰看到,所有蜈蚣都弓起了身體,這是準備沖鋒的前兆。</br> “媽的……”他死死握緊了黑長直,手背上青筋暴起。</br> 山雨欲來,只差驚天動地的一聲戰(zhàn)鼓。然后……江河傾泄。</br> 時間仿佛在這一秒凝固。</br> 下一刻,隨著刷的一聲,一只蜈蚣瘋狂沖了過來,緊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十只,第一百只!一千只!第無數(shù)只!</br> 嗡嗡嗡!振翅聲震耳欲聾,似萬山浮動,若暴雨傾盆。江憲瞳孔倏然搜索,就在前方,數(shù)不盡的蜈蚣快若離弦箭,數(shù)量之多,甚至形成了一股狂風,將幽碧色的火焰都拉動得狠狠晃了晃!一道道殘影前赴后繼,迎接它們的,是江憲一聲暴喝,黑長直如同閃電一般砸出。</br> 絕不認命!</br> 刷!黑長直揮過半空,宛若一塊巨石橫攔江中,本來應該應該激起水花四濺,然而,抱著有去無回的心態(tài),江憲卻猛然愣了愣。</br> 沒有?</br> 預料中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的沖擊沒有來到,更沒有暴雨沖擊到傘面之上的嘩啦聲,他的身軀竟然往前沖了沖——因為沒感覺到任何阻力。</br> 沒有擊中?</br> 江憲的心中瞬間冰涼,本能地回頭看向林若雪,他本以為,蜈蚣產(chǎn)生了一定智慧,居然明白繞過自己這一擊包抄后方,比起自己死,他更不想看到林若雪死在自己面前。然而一轉(zhuǎn)頭,卻李若雪愕然的目光,不知何時,她已經(jīng)抬起手,震撼地指向前方。</br> 咚咚咚!從死亡的深淵逃脫,心臟還在胸腔狂跳。江憲咬了咬牙,一把撤下大黑傘。就在他眼前,成千上萬的蜈蚣海懸浮半空,宛若漂浮的子彈,密密麻麻,然而,此刻卻在緩緩后退,一只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兩只已經(jīng)送到嘴邊的獵物。卻沒有一只進入五米之內(nèi)!</br> 畫面宛若定格。</br> 這一瞬間,江憲腦海中如同雷霆閃過。他飛快轉(zhuǎn)身,抬頭看向身后。</br> 自己和林若雪是不會讓這些怪物感到恐懼的……能讓它們害怕的東西絕不是自己,而是……</br> “這面墻!”剛才太過緊張,根本沒有仔細看斷龍石。現(xiàn)在放眼看去,他赫然發(fā)現(xiàn)……斷龍石上,刻的是始皇地宮的九宮飛星圖!</br> 九歌十二神歷歷在目!</br> 九位正神,三位童子。但是,和始皇地宮不同的是,這里其他神靈都沒有顏色,唯一有顏色的,是一位童子。</br> 一位女童。</br> 她腳踏一條龍的脊背之上,手撐荷葉傘。穿著一身青色衣衫。雕刻地惟妙惟肖,江憲看了兩秒,突兀地讓開身體,讓女童的雕塑完整出現(xiàn),剎那間,所有蜈蚣群齊齊一頓,緊接著瘋了一樣朝后退去。瞬間空出了十米的空地!</br> “它們……在害怕這尊雕塑?”林若雪愕然道:“這是誰?”</br> 江憲沉聲道:“她……恐怕就是瑤姬,巫山神女!”</br> “如果說始皇地宮代表九歌十二神的第一神東皇太一,那么接下來就應該是云雨之神云中君!他的侍女正是瑤姬!”</br> 林若雪微微皺了皺眉,女人的心思更細膩一些,冥冥中,她總感覺有什么不對,但是還不等她開口,一聲輕微的晃動楚然出現(xiàn)在甬道之中。</br> 很輕,卻讓兩人心臟猛然提了起來。那是機括的咔咔聲,而隨著這個聲音,兩側(cè)的墻壁,開始緩緩往下降落。</br> 沙——!就在墻壁降下一尺裂縫的時候,滔滔黃沙如同黃河一樣噴涌而出!七彩蜈蚣的生存空間受到擠壓,本能地飛向空中,嗡嗡作響亂成一團。</br> 黃沙葬!</br> “艸!!”江憲倒抽一口涼氣,怒罵一聲,轉(zhuǎn)身一腳踢在了斷龍石上。</br> 咚……斷龍石紋絲不動,他飛快地轉(zhuǎn)過頭,再轉(zhuǎn)過身看向身后的斷龍石,進退維谷,一瞬間,竟然就連他都不知道如何是好。</br> 這機關(guān)就根本沒有給他活下去的機會!</br> “七彩蜈蚣是第一劫,如果沒被蜈蚣殺死,接著就是黃沙葬。而黃沙葬的最后,甬道中根本沒有地方可躲!七彩蜈蚣會瘋了一樣占據(jù)所有空間!那時候……哪怕不被悶死,也要死在這些毒蟲手里!”</br> 怎么辦?</br> 怎么才能逃出生天?</br> 這是一個死局,古人墓穴講究一線生機,也就是所謂的大衍四十九,周游通一氣。這個地方已經(jīng)完全違背了規(guī)則,到底藏著什么東西不想讓人看到?</br> 沙拉拉……黃沙流動速度之快,轉(zhuǎn)眼間,就已經(jīng)沒到了兩人腳邊。林若雪嘆了口氣,仿佛想說什么,最終什么都沒說,只是環(huán)住了江憲。江憲身體抖了抖,第一次沒有拒絕。</br> 黃沙之聲和七彩蜈蚣的嗡鳴之聲齊響,明明雜亂無比,這一刻卻感到了難得的安寧……江憲閉上了眼睛,長嘆了一聲,或許,當年的勘探隊,也是這樣絕望吧……等等!</br> 他一把抓住林若雪的手,目光灼灼,飛快說道:“勘探隊……勘探隊!!”</br> 林若雪冰雪聰明,剛聽的時候愣了兩秒,但馬上就反應過來,原本帶著絕望平靜的眼底終于染上了一抹色彩:“你是說,我們進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勘探隊的尸體?”</br> “沒錯!”江憲飛快看著左右,呼吸如同火焰般灼熱:“他們絕對不知道這里的絕殺機關(guān)!牙仙尸體,尸香蠟燭,他們一定會站定研究!這同樣給了七彩蜈蚣孵化的機會!換句話說,他們當年面臨著和我們同樣的處境!”</br> 林若雪飛快接道:“但是這里卻沒有他們的尸體!”</br> 江憲胸口都在飛快起伏:“對!他們?nèi)绻鋈チ耍瑪帻埵瘺]有破壞,就說明還有其他的路!如果沒有出去,必定留下尸骸,但那些尸骸在哪里?”</br> 幾十年的時間,尸骸絕對會留下痕跡!但是現(xiàn)在一點殘余都沒有!</br> “上下左右前后,前是七彩蜈蚣海,死路。上方不可能——如果從上走必定留下痕跡!左右都是黃沙海更不可能!唯一可能的……”</br> 他看向腳下,目光一閃。毫不猶豫拿出黑長直,迎風一抖,傘尖凸出化為槍尖,下一秒全力朝著下方石板扎去。</br> 墻壁能縮進地里……代表下方還有空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