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夜捉妖狐
西城十三坊有六百余戶人家,占地甚廣,陳禾他們之前聽到的慘叫聲,根本不是妖狐在附近行兇,而是受到驚嚇的死者親屬家仆驚恐逃出后,慌不擇路狂奔時喊出的。雅*文*言*情*首*發(fā)
新年伊始,就鬧了這么一出。
里正引著罵罵咧咧的衙役們前來察看,坊間吵嘈不斷,直到入夜后才安靜下來。
妖怪什么的,大部分人都將信將疑,盛世清寧,天子賢明,哪里來的妖怪?畢竟不是山野樵家,這里的人不拜黃大仙胡大仙,說厲鬼作祟或風水相沖更可信。
隔壁王家為了驅(qū)邪,多放了幾掛炮竹。
濃濃的硝煙味在風中飄蕩,堂屋里放在祭祀小爐里的香也燃盡了,只剩寥寥青煙。
陳禾整個下午都在房中靜坐修煉,釋灃為他在床榻附近布下的鎖靈陣,大乘期以下的修真者都不會察覺到靈氣流動的跡象。
指捏法訣,緩緩變換。
筑基期淡金色靈氣自竅穴而出,分流環(huán)繞,又在空中與別的靈氣融合,再次回到陳禾經(jīng)脈中。
因為釋灃不在,又鬧了妖怪。有所警覺的陳禾刻意放慢速度,并沒有全心沉浸在修煉中。更像是實驗新學(xué)會的手訣,順帶積累修為。
結(jié)丹——聽起來容易,其實很難。
修仙路上,只這一道瓶頸,就能刷下去四分之三的修真者。
大宗派的優(yōu)勢就在于功法好,傳承感悟一流,連丹藥也不缺。
陳禾年紀尚輕,他原先根本不用愁這事,只是出黑淵谷后,諸多變故讓他有了深深的危機感。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急躁,索性修煉靜心。
內(nèi)視丹田,石中火縮成的小球,老老實實的躺在靈氣里呼呼大睡。
丹田就像心臟,不斷讓靈氣換出去,游走在經(jīng)脈里,再補充更醇厚的進來。等著出去堆疊在一起,剛回來的靈氣也默默排到隊尾,這讓石中火像陷在一張厚實舒適的床墊上,附帶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流動按摩。
這讓石中火即使是被封印也感到心滿意足,作為一顆滴溜溜的橢圓小球,在陳禾靈力不斷滲透下,養(yǎng)得把這里當成窩,只聽陳禾一個人的靈力使喚了。
只是想要發(fā)揮三昧真火的威能,陳禾的實力稍顯不足。
陳禾現(xiàn)在只需要看一眼石中火封印的解開程度,就知道自己修為進度是多少。
——還早得很,沒五年也出不了結(jié)果。
心緒一陣浮動,陳禾立刻重新捏了一個法訣,靈氣變換方向,沒有出現(xiàn)絲毫紊亂。這正式北玄派百竅通玄的妙處,修煉時基本不會走火入魔,如果放慢一個大周天的修煉速度,未曾深度入定,甚至還能分心想一些有的沒的。
陳禾琢磨了一番識海中的蜃珠后,就開始反省自己的急躁。
他承認,當看到道士從頂棚摔下去時,因為師兄離家他郁悶的心情一掃而空。可是,不應(yīng)該這么急的將那個小道士拖回來,應(yīng)該派傀儡去跟蹤。
在城門邊也是一樣。
說不在意陳家,猛地遇到可能是父親的人,還是有些失態(tài)。
陳禾懊惱的皺眉,又換了三四個手訣,再次將靈力調(diào)勻。
他很想師兄。
要是釋灃在這里,即使他什么也不說,但當陳禾垂著腦袋自覺反省錯誤后,只要看到釋灃在,惴惴不安的情緒就會一掃而空。
——犯錯沒關(guān)系,搞砸了事也沒關(guān)系,有師兄在呢。
陳禾的胸有成竹,敏銳果斷都只是一種虛張聲勢的偽裝,他竭力相信自己能做好每件事,但夜深人靜他回憶時,總是要不斷反省。
失誤、不謹慎、不冷靜…
陳禾越想越沮喪,這種感覺就好似在胡楊林里遇到鹽販子,他信口開河說了一通,聽起來完美無瑕,實際上他誰也沒騙過。
世事往往如此,覺得自己智珠在握的,其實只是別人沒揭穿。把別人當做傻子,往往自己是最傻的。
陳禾從不自滿,有時他擔心過頭了。
沒有釋灃,他仿佛孤獨站于冰封的湖面上,周圍漆黑一片,他慢吞吞的往前走,看似閑庭信步,其實戰(zhàn)戰(zhàn)兢兢。
這里面的滋味,他不能說,也不會說。
夜色更寂,風雪不知何時停了,西城十三坊6續(xù)出現(xiàn)了穿著道袍的身影,他們是河洛派的弟子。
原本妖怪在凡間吃個人,不會那么快引來大宗派的注意。
誰讓這只妖狐倒霉,恰好遇到一個能察覺到它修為的大乘期修真者。
長眉老道何許人也,他是河洛派現(xiàn)任掌門的師父,豫州距離河洛派并不遠,妖狐吃人后肆意放出濃厚妖氣,不正是想引誘抓妖者上鉤么?
蘊含靈力血肉,當然更得妖怪喜歡。
不顧凡世濁氣,混跡在城里為凡人抓妖的修真者,實力都很一般。
這只八尾狐,狡猾的設(shè)下類似圍點打援的策略,一心要等修真者送上門來供它果腹。等盡情吃到金丹期修士,惹來大宗派警覺前,最后擄走一個元嬰期嚼吧嚼吧當零食,逃得無影無蹤,那些大宗派又能怎樣?
不想這計劃剛剛開始,就要泡湯。
“該死,怎么會是元嬰期的雜毛,還這么多?”
藏身在一戶宅邸里的妖狐感到不妙,迅速收斂了作為誘餌的妖氣。
可惜晚了點,河洛派已經(jīng)把目標鎖定在這附近。天下最不好惹的門派里面,河洛派絕對榜上有名,因為他們會推演天機。
八尾狐能將氣息隱匿得天衣無縫,奈何對方不靠氣息查探,人家是掰手指算的!
妖狐原先還為河洛派這樣的特色便于引誘而竊喜,現(xiàn)在悔得腸子都要斷了。
——河洛派真的是正道名門嗎?在魔修六大尊者的地盤上,都沒有這么卓越準確的情報網(wǎng)。白天它剛吃了一個凡人,晚上竟然來了一批元嬰修士?這也太離奇了。
想歸想,妖狐可不敢坐以待斃。
跟小門派最高修為只有元嬰期不同,河洛派元嬰期成把抓,化神期不出奇,大乘期都有好幾個,八尾妖狐在厲害,它也沒法跟傾巢而出的一個大宗派對抗。
妖狐趁著夜色悄悄翻墻而出,藏匿在陰影里迅速前行,它一邊咬牙詛咒,一邊暗自在心中下定決心,再也不到河洛派勢力范圍內(nèi)搞這手,要坑也只坑小門派。憑他的實力,小門派能夠一窩端,滋味質(zhì)量可能一般,但勝在舒心安全吶。
還沒逃出包圍圈,妖狐回頭發(fā)現(xiàn)那些修真者果然也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往這邊來了,頓時郁悶難當,惡狠狠的打量周圍情況,準備強行突圍。
這一看,它心中立刻咯噔一跳。
竟然沒有落單的修真者!!
不,這些河洛派道人竟然是三個一組,除了負責測算的,其他兩人一前一后,法器直接拿在手中警惕觀望。
——你們真的是元嬰期修真者,不是最低階的養(yǎng)氣期廢物?
明明隨便拖出去一個,都能嚇死低階修士好嗎?
修真界有個怪現(xiàn)象,修為越高的人越深居簡出,無形中就搞出了一個個小圈子,正道的,魔修的,彼此絕不互相來往,甚至連消息也不互通,這就是妖狐為何有恃無恐的原因。
但這次跟頭栽得太慘了。
河洛派直接來了上百元嬰期修真者,還不落單!那副警惕模樣,妖狐就知道自己徹底暴露了,顧不上疑惑,它只能倉皇尋覓藏身地。
豫州城不敢出——修真者在凡人居住的繁華之地尚有顧忌,到了荒郊野外可就不在乎了!沒準城門外堵著一群化神期高手,還有大乘期坐鎮(zhèn)呢!
老巢也不敢回——妖狐還有底牌呢,不到山窮水盡絕不暴露。
事實證明,它跑得非常及時,這晚帶著河洛派眾道士來抓妖狐的正是長眉老道,他很快根據(jù)蹤跡推算出妖狐要逃。
“散開,取金羅網(wǎng),準備圍住!
河洛派眾弟子聽到神識傳音后齊齊騰身躍到半空中,將這片區(qū)域圍得水泄不通。
妖狐連理都沒理,它最好的選擇,就是埋伏在暗處,迷惑一個河洛派弟子,然后吸取他的靈氣,借機藏匿脫身。
問題是…同時迷惑三個元嬰期修真者,這難度有點大呀。
“在那棵松樹下!”長眉老道果斷喝道,屬于大乘期的氣勢猛然爆發(fā)出來。
妖狐大驚,這下它連猶豫時間也沒了,一咬牙,伸爪撕裂胸口,一滴心頭血祭出,雪白的八尾呈輪狀豎起,天空中立刻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灰色陰霾。
“注意,這妖狐要用天賦神通術(shù)!”
據(jù)說狐之一族,每修煉出一尾,就多一項神通法門。九尾狐就有逆天之能,不過修真界已經(jīng)八千年沒見過,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個逆天法。
妖狐的第八條尾,能瞬間剝離對手控制法器、操縱靈力法術(shù)的能力。
時間長短,視敵人的修為而定。
如果是元嬰期修真者,這項神通,也許能讓妖狐逃出重圍,但對上長眉老道,就沒有多少威懾力了。
“哼!”
長眉道人微微一滯后大怒,神識就待鎖定妖狐。
變故就在這時發(fā)生,八尾狐身后那道灰色陰霾瞬間擴大,就像一張薄毯當空罩下,將整個西城十三坊都蓋得嚴嚴實實。
所有雜音都消失了,坊舍就像隔了一層無形的幕布,坊外一只黑犬叼著骨頭溜達向前,結(jié)果嗷的一聲,結(jié)結(jié)實實撞了回去,它傻乎乎的看著眼前暢通無阻的巷道,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
幾道影子掠過夜空,出現(xiàn)在西城十三坊上空。
“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的神識感應(yīng)不到徽機師伯了。”
“是那妖狐玩的把戲!”領(lǐng)頭的道人恨恨說:“這是一塊小界碎片,它將這里全部罩進去了,這是打不破的,只能從里面開啟。速速回報掌門,不但西城十三坊六百余戶凡人的性命堪憂,只怕我派弟子也將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