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宴會
“嗯, ”聞人笑笑瞇瞇地應了聲, 與楊敏詩說起家常話,問了問外祖父和舅舅們?nèi)绾? 得知汝陽侯府一切都好便安下了心。
那天楊慎行突兀地對她說了求親的話,或許是一時心血來潮,或許只是覺得自己到了該成親的年紀,而她這個知根知底的表妹是個合適的人選。
這么多的可能性中,聞人笑唯獨不相信楊慎行是真的喜歡自己。如今她對情愛并不陌生,早已知道喜歡一個人會是怎么樣, 滿心滿眼藏不住。
楊慎行對她從來不乏對妹妹的疼愛,卻絕無男女之情。他只是一時想岔了,很快便會明白過來。聞人笑深知這一點, 所以并不想讓這件事影響到她與汝陽侯府的關系,只想讓它悄悄過去,自然也不會因此改變對待楊敏詩的態(tài)度, 兩個人湊在一起還是有說不完的話。
周圍的貴女們都在三三兩兩地有說有笑,宴會的氣氛逐漸有了幾分自在愜意。
目光無意間落在獨坐在角落中的周月兒身上,聞人笑微微湊近楊敏詩,好奇道:“周表姐怎么也來了?”
周月兒在汝陽侯府一住就是好幾個月,其中的原因早就讓她有些好奇, 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單獨問問楊敏詩。
聽她這樣問了,楊敏詩心中的傾訴欲望瞬間冒了頭、壓都壓不住,夾雜著剛才對周月兒的不滿,語氣難免帶了一絲悶悶不樂:“她自己要來啊。”
聞人笑蹙起精致的眉毛:“可是……”
并不是她因為門第之間瞧不起周月兒, 而是這樣的場合即使跟來也不過是自找委屈,還可能會給楊家兩姐妹帶來麻煩。
“公主你是不知道,”楊敏詩越想越憋屈,下意識提高了幾分聲音,發(fā)覺自己險些被旁人聽到,她又像只被戳破的氣囊一樣耷拉下腦袋,“姑母她……反正我爹和大伯什么都遷就她。”
聞人笑歪了歪腦袋,面露若有所思。她有些疑惑,為何一向明理的舅舅們會一次次為了借住的妹妹和外甥女讓自己的女兒委曲求全。
楊敏詩眨眨眼,湊到聞人笑耳邊輕聲問道:“公主,你知不知道為什么舅舅和大伯對姑母那么好?”
“嗯,”聞人笑好奇地反問了句,“你知道?”
坐在楊敏詩另一側(cè)的楊敏之朝這邊看了眼,覺得兩個妹妹說這樣悄悄話稍微有些不得體,模樣倒是十分嬌憨可愛,她也不想阻止,縱容地搖了搖頭。
“我知道的,”楊敏詩面色神秘道,“我可是連四姐都沒有告訴呢。”
“那你快說。”
“有一次我爹和姑母說話,我不小心聽到了,”楊敏詩臉頰紅了紅,似乎為偷聽這件事感覺有些羞赧,想到聽到的內(nèi)容,她又有些郁悶,“姑母說,當年祖父和大伯都沒有阻止她嫁給姑父,她的女兒現(xiàn)在才會因為身份低被人瞧不起……然后她就哭了,我沒接著聽。”
聞人笑托著腮道:“所以她覺得舅舅和外祖父都虧欠她和周月兒,對嗎?”
“嗯,”楊敏詩點點頭,“爹和大伯可能也這么覺得,所以讓我們?nèi)ツ膬憾紟е茉聝骸!?br/>
如今汝陽侯府這情況,大概也不是幾句話能說明白的。聞人笑覺得舅舅的做法有些問題,卻沒辦法直接插手做什么,只好握了握楊敏詩的手鼓勵她:“你與四表姐若是碰到什么問題解決不了,一定要告訴我。”
“嗯!”
就在她們談笑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午膳的時辰,王府的宮女端著一道道菜肴,裊裊婷婷地魚貫而入。
每位客人面前的桌案上,用剩的茶點被有條不紊地撤下,擺上了用精致的銀質(zhì)容器裝盛的菜肴,份量不多但種類極為豐富,冒著絲絲縷縷誘人的香氣。
仔細一看,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宮廷特有的菜式,比如一道佛手金卷,淡黃色晶瑩剔透的雞蛋皮包裹著精瘦肉餡和馬蹄碎,咬下去既鮮香又爽口。
甚至還有名喚青龍臥雪、鳳穿金衣這樣只聞其名、難得一見的菜,讓見慣了珍饈玉食的貴女們也不由在心里贊嘆王府的慷慨氣派。
作為宴會主人的聞人安眼中劃過一絲得意,笑著招呼了聲,眾人便開始動手享用面前的美食。
貴女們的教養(yǎng)都極好,亭中聽不到絲毫說話聲和咀嚼聲,安靜得落針可聞。
這些菜式對聞人笑來說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味道也遠遠不及她公主府的廚師。不知為何,醬料和香料用得格外重,反倒將食材本身的鮮美和口感掩去許多。
想著午膳結(jié)束后還大概還有些投壺、對詩之類的環(huán)節(jié),聞人笑不由有些犯困,面上倒是還能維持著優(yōu)雅用膳的模樣。
“啊!”
一道痛呼聲突然打破了亭中安靜的氛圍,眾人齊齊一怔,朝發(fā)出聲音的位置看去,就見一名身著水藍色裙子的少女手捂腹部,痛苦地彎著腰,大滴大滴的汗珠順著她慘白的臉頰流下。
亭中的大部分貴女都未見過這樣的情景,受到驚嚇紛紛掩唇、輕聲驚呼,甚至有人起身離席,退至離她數(shù)尺遠的地方。
聞人安望著亭中不過片刻就陷入混亂的景象,溫柔的杏眼染上陰霾,高聲喚道:“傳太醫(yī)!”
就在侍女跌跌撞撞跑出亭子找大夫的片刻間,藍衣少女已經(jīng)痛倒在了地上,緊緊閉著雙眼,面上滿是痛苦的神色。
聞人笑見這情景不由蹙起眉,起身走到她身邊,蹲下問道:“你怎么了,哪里疼?”
藍衣少女微張了張口,又緊咬起唇說不出話來,只是費力地用手撫上自己的腹部。
“身子放松,深呼吸,”聞人笑回想著閔大師教給她的應急方法,伸手握住藍衣少女的手腕把了把脈,發(fā)覺是腸胃有些問題,只是一時也說不出什么原因。
藍衣少女試著照她的話做,胸口劇烈地起伏,目露無助地望向聞人笑,顯然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聞人笑凝神想了想,從袖子里掏出一只小瓶子,倒出一顆藥丸,遞到藍衣少女嘴邊:“試一試。”
楊敏詩見狀趕緊倒了杯茶水過來,等藍衣少女將藥丸含進口里便將水喂進去。
眾人緊張地留意著這邊的情形,見藍衣少女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臉上雖還是沒什么血色,卻也不再慘白慘白,不由都齊齊松了口氣。
楊敏詩面帶關切地問道:“你感覺怎么樣了?”
藍衣少女深吸了兩口氣,聲音還帶著幾分顫抖,不過倒是能開口說話了,第一句話便是朝聞人笑道謝:“多謝公主。”
“嗯,”聞人笑點點頭應下,又對她的脈象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回公主,”藍衣少女晃悠悠地撐著身子坐起來,目露歉意道,“臣女自小便有這毛病,吃不得不新鮮或是品質(zhì)不佳的食材,臣女的爹娘為此操了不少心。”
所以她從不在自家府外吃東西,這次也是看著那些新奇的菜式?jīng)]能忍住,而且想著王府的食物總不會有問題,誰知道……
她的言下之意,亭中眾人都聽懂了,下意識看了眼自己面前剩下或多或少的菜肴,不約而同地產(chǎn)生了腹中絞痛的錯覺,還有一點點的惡心感。
意識到自己可能毀了這次宴會,藍衣少女眼含愧疚,低著頭道:“臣女給郡主添麻煩了。”
聞人安幾乎維持不住嘴角的笑意,卻還是不得不好聲好氣安慰她,說些關心叮囑的話,只是有些鐵青的面色和眼中難以掩飾的陰沉顯得有些違和。
好在也并沒有什么人看她,亭中的大部分人都將目光落在聞人笑身上,或是艷羨、或是敬佩,為她不為人所知的醫(yī)術,更是為她方才臨危不懼的冷靜勇敢。
這時,王府的侍女帶著太醫(yī)姍姍來遲。
太醫(yī)朝公主和兩位郡主行過禮,環(huán)顧一番亭中景象:“哪位小姐需要診治?”
見眾人目光齊齊投向自己,藍衣少女有些靦腆地低下頭:“我已經(jīng)沒事了,不必給太醫(yī)添麻煩。”
“真的嗎,”聞人笑微蹙著眉插話道,“還是再讓太醫(yī)看看。”
她把脈只能把出個大概,那藥只是閔大師讓她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的藥之一,成分她還并不清楚,未必能完全對癥。
藍衣少女不想辜負她的好意,一邊朝太醫(yī)伸出手,一邊含笑道:“臣女的身子自己知道,往常要疼上好幾個時辰,公主賜的靈藥藥到病除。”
太醫(yī)把過脈果然開口道:“有些食物中毒的跡象,好在用了幾味名貴藥材,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礙了。”
太醫(yī)不加遮掩的話讓亭中其他貴女面色一變,無聲地相互對視幾眼,莫名有種凝重的氣氛流轉(zhuǎn)開來。
若是午膳的菜肴有問題,她們大概也都中了招,只是或許沒有發(fā)作罷了。可如今這情形,不管是請?zhí)t(yī)挨個把脈,還是向公主討那靈藥,似乎都不可行。
好好的宴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聞人安只覺顏面掃地,姣好的臉蛋因為羞恥而面色漲紅,緊咬著牙壓抑一腔怒火,在心中用最嚴酷的刑罰將偷工減料的廚師千刀萬剮了無數(shù)遍,渾然忘了設宴的預算就只有那么點,自己卻命令廚師準備最奢華的菜肴。
聞人姍更是從未經(jīng)歷過如此奇恥大辱,趁著眾人不注意,她陰狠的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不論對方臉上是什么申請,都覺得是在嘲笑自己。
聞人笑見事情變成這樣也覺得始料未及,下意識倒了倒手中的藥瓶,取出兩顆藥丸遞給楊敏詩和楊敏之,正準備將剩下的藥分給其他人,忽然發(fā)現(xiàn)瓶中的藥丸不夠。
楊敏之與楊敏詩對視一眼,默契地把藥丸放回聞人笑手中。
聞人笑抬頭看了看周圍表情各異的眾位貴女,稍微思索片刻,指了指一邊桌上的一只茶壺,“你看。”
楊敏詩立刻會意,走過去把那只壺捧到聞人笑面前。楊敏之細心地朝壺里看了眼,發(fā)現(xiàn)只裝了半壺水,估計一會兒不夠分,便又提了另一只壺把水加滿。
聞人笑朝二人笑了笑,把瓶子里的藥一顆顆往壺里倒。
不知是誰起的頭,亭子里逐漸響起了輕輕的掌聲。
盡管這個插曲被很好地解決了,貴女們也沒什么心思再在這個宴會待下去,短暫地坐了一會兒便紛紛告辭。
畢竟在宴會上被人用壞掉的食物招待,誰心里會沒有幾分嘲笑和不滿呢。
作為宴會主人的堂妹,聞人笑自覺應該表示支持,所以她是最后一個走的。
聞人姍緊緊盯著她消失在亭外的背影,鄙夷地對聞人安道:“福王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聞人安眼中滿是受到羞辱過后的惱怒,陰沉的神情絲毫不加掩飾,并沒有反駁什么,聲音卻透著一股狠意:“沒有人能踩在我頭上出風頭。”
作者有話要說: 我把存稿日期設錯了,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晚了好幾個小時阿,最近換了冬令時我總是算不明白,跪下道歉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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