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1.27
【接115章】
嚴(yán)謙是去年的武狀元, 此時也不過是個小小的五品校尉。崇元帝重生以來, 暗地里對這個女婿諸多照顧,比如替他請了個好的師傅, 讓他在武藝一道少走些彎路,明面上的提拔卻是還沒有的。
嚴(yán)謙的性子微微有些陰沉,沉默寡言、不善交際,文武百官中的許多人還是第一次將目光投向這個不起眼的威遠(yuǎn)侯世子。
剛才聞人笑的那句話一出,這會兒崇元帝的面色有些發(fā)青。眼看不少人好奇的目光在聞人笑和嚴(yán)謙之間梭巡,他索性自己沉聲道了句“退朝”, 然后抱著聞人笑起了身往下走。
聞人笑不甘不愿地嘟起唇,有些難過。好不容易見到嚴(yán)謙,她還沒有看夠。
崇元帝的腳步沉穩(wěn)、不算緩慢, 經(jīng)過嚴(yán)謙站的那一排。聞人笑望著近在咫尺的嚴(yán)謙,心頭忽然泛起無法抑制的想念。她用力掙了掙,靈巧地從父親懷里跳了下來, 跑到嚴(yán)謙面前,仰頭看他:“哥哥。”
嚴(yán)謙也低頭看她。小姑娘面容精致,帶著嬰兒肥的臉頰透著健康的粉紅,像一顆半熟的蘋果。對上她那雙濕漉漉的桃花眼,清澈又無辜, 讓他想到剛出生的小奶狗,心頭驀地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有些發(fā)軟。
“哥哥,”聞人笑朝他張開手臂, “抱。”
不少人將目光向這邊投過來,就見嚴(yán)謙沉默了半晌。他們猜他該是有些不情愿應(yīng)付一個陌生的小姑娘,下一刻卻見他彎下身子,將聲音放得很輕很輕:“怎么抱?”
聞人笑笑起來,露出兩顆可愛的小尖牙:“怎么抱都可以。”
嚴(yán)謙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將手伸到她的腋下,抱住她慢慢提了起來。這個姿勢有些不舒服,聞人笑倒是沒什么意見,至少能看出他沒有抱過別的小姑娘。
她自己選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他懷里,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心滿意足地又喚了聲:“哥哥。”
嚴(yán)謙小心翼翼抱緊了懷中的小姑娘。
好可愛。
好軟。
“公主。”
“哎!”
聞人笑笑得眉眼彎彎,吧唧一聲在他臉上印下一個濕乎乎的吻。
聲音清脆,傳到了背手站著等待的崇元帝耳中,他終于怒了:“聞人笑你給朕下來!”
“不要,”聞人笑反而又往嚴(yán)謙懷里鉆了鉆。
她終于知道被嚴(yán)謙用兩只手抱住是什么感覺,此時感動得想哭,哪里愿意下來。
眼看小姑娘大大的桃花眼中浮起一層霧氣,動作也有些害怕的模樣,被她親得怔在原地的嚴(yán)謙回過神來,心尖莫名一疼。下意識又將聞人笑朝自己貼了貼,是一個保護的姿態(tài)。
這兩人第一次見面就是一副相親相愛、難舍難分的模樣,崇元帝覺得自己的腦殼有些發(fā)疼。他緊緊擰著眉,不悅道:“你,跟朕過來。”
說完便自顧自往外走。
嚴(yán)謙與聞人笑對視一眼,抱緊她軟軟的小身子,低低說了句:“別,別怕。”
聞人笑把臉埋在他懷里,幸福得想要流淚。即使他已經(jīng)不記得她了,溫暖的懷抱、溫和的低沉聲音,卻都是她熟悉的模樣。
到了御書房,嚴(yán)謙跪下行禮。聞人笑終于乖乖地從他懷里下來,在他身邊站好。
崇元帝也沒說讓嚴(yán)謙起來,面色陰沉,威嚴(yán)的聲音壓抑著怒意:“聞、人、笑,你真是出息了。”
別人只以為她是個六歲的小姑娘,童言無忌、舉止天真無邪,他卻是知道真相的,只覺自家女兒這臉皮真厚。
聞人笑眨了眨眼,忽然轉(zhuǎn)身撲到嚴(yán)謙懷里。聲音顫抖,帶著微微的哭腔:“父皇,我錯了,您別打我......”
崇元帝:“......”
嚴(yán)謙:“......”
嚴(yán)謙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公主,也早已無數(shù)次聽說過與她有關(guān)的事跡。傳聞中,公主被陛下寵上了天去,要星星絕不給月亮。這樣可愛的一個小姑娘,誰又會忍心打她?
然而即使明知她在裝可憐,他還是忍不住伸手將她護在懷里,低著頭道:“求陛下息怒。都是臣的錯。”
看著這樣的兩個人,崇元帝忽然想起上輩子的事。為了引誘福王造反,聞人笑與他合謀演戲,做出觸怒他的假象。毫不知情的嚴(yán)謙信以為真,來到他面前,用自己的性命和全副身家替她求情。
想起那時得知女兒與嚴(yán)謙私下定情的憤怒,那種胸口窒悶的感覺傳到了這一世來。他不由惡從心起,從一沓奏折中抽出一張,扔到嚴(yán)謙面前:“帶上二十個人,去把朗屏山上的土匪窩端了。”
朗平山上的土匪窩為禍已久,四處八方怨聲載道。也正因為這樣,勢力日漸強大,聚集了一百多個人,早已到了朝廷無法容忍的地步。
無論是多么精挑細(xì)選的二十個人,要端了這土匪窩都是難上加難,更別說嚴(yán)謙這是被聞人笑無辜連累。然而他毫無怨言,伸手撿起奏折,老老實實應(yīng)下:“臣遵命。”
看到事情變成這樣,聞人笑不由又急又悔。這一世的嚴(yán)謙還不是上輩子那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驃騎將軍,只是個初出茅廬的五品校尉。即使她知道這其實是父皇給嚴(yán)謙的機會與考驗,也知道輕重不會反駁,心中還是擔(dān)心得要燒起來了。
嚴(yán)謙見她這樣,一只手摸摸她的后腦,低聲道:“不怕。”
“行了,”崇元帝擺擺手,一副不耐煩、不待見的模樣,“你趕緊退下吧。”
嚴(yán)謙遲疑了一瞬,放開聞人笑,“是。”
聞人笑一把牽住他的手,“我送你。”
兩人出了御書房的門,聞人笑搖搖他的手:“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不管是在朝堂上還是剛才在御書房,崇元帝都沒有叫過嚴(yán)謙的名字,她也只能裝作不知。
“臣,嚴(yán)謙。”
他把腳步放得很慢,聞人笑的小短腿還是邁得有些辛苦。猶豫了一下,他問道:“公主,臣抱您?”
“好呀。”
聞人笑笑瞇瞇朝他伸手。
一回生、二回熟,嚴(yán)謙望著窩在懷中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問道:“公主......可是之前見過臣?”
無論聞人笑多么想說一句“我是你媳婦”,此時也只能答沒見過。她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胸口蹭蹭,“嚴(yán)哥哥,你長得好看。”
嚴(yán)謙愣在原地。他如何也想不到,讓他得了公主青眼的,竟是自己這張算不上俊美的臉。
驚訝過后,他忽的又有些竊喜。若不是公主年紀(jì)還小,眼光異于常人,又怎么會像上天賜的寶貝一樣落進他懷里。這樣可愛的一個小姑娘,即使他從不是個心軟的人,也無法不去喜愛。
就算以后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即使她過了今天就會忘了他,她可愛的模樣、抱著她時那種溫暖依偎的感覺,也足夠他記上很久很久。
他把腳步放得很慢很慢,然而御書房距離宮門的路程很短,沒多久就走到了。他狠了狠心,正要道別,就聽?wèi)阎械男」媚镎f道:“嚴(yán)哥哥,能否陪我在這里等一下?”
她掙了幾下,從他的懷中下來,走向不遠(yuǎn)處,向一名小太監(jiān)吩咐了幾句話,又走回來與嚴(yán)謙解釋道:“我有東西想要給你。”
他不由心中一喜。不知是因為能得個東西、留個念想,還是能與她多待一會兒。于是他“嗯”了聲,道了句謝。擔(dān)心聞人笑站得累,又問了句:“公主,可要臣抱?”
聞人笑一邊伸手讓他抱起來,想起他應(yīng)該也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一邊說道:“......我叫聞人笑,今年,嗯,六歲,你可以叫我笑笑。我的封號是‘福光’,難聽死了,我不喜歡,所以你千萬不要這樣叫我......”
嚴(yán)謙點頭,一一認(rèn)真記下。其實他并不覺得這個封號難聽,只覺得再適合她不過。這樣機靈又可愛的小姑娘,一定是連神仙都會喜愛的,所有的福氣都該屬于她。
兩人說話的片刻間,那名小太監(jiān)就替聞人笑將東西取了來。是兩個小小的藥瓶。
聞人笑將藥塞到他手里,絮絮叨叨說道:“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這個瓷瓶子里是治傷的藥。這個玉瓶子里的,可以解迷藥、春.藥......”
說到□□兩個字,她刻意加重了語氣。萬一那土匪窩里有個女大王,看上了她的嚴(yán)謙,想弄回去做壓寨相公,她都不知該上哪兒哭去,這還是上一世嚴(yán)謙被那西瑱公主惦記給她敲響的警鐘。
嚴(yán)謙怔怔地站在原地,就連聞人笑說出了這個年紀(jì)本不該知道的春.藥兩個字也沒有注意到。他捏緊了手中的藥瓶,小心翼翼問道:“真的給臣?”
一邊這樣問著,他手上的動作卻十分誠實,已經(jīng)將藥瓶珍而重之地放在了胸口。
聞人笑奇怪地看他一眼:“當(dāng)然是真的,本公主騙你做什么。”
這次嚴(yán)謙沒有問她是否允許,直接將她抱了起來。他的喉頭滾了滾,眼眶有些酸澀。雖然剿匪算不上真的上戰(zhàn)場,卻也是他第一次獨自帶兵執(zhí)行什么任務(wù)。本以為不會有人惦記的自己,竟也能得到這樣珍貴的禮物。
他一只手摸摸沒有被聞人笑親過的半邊臉,問了句:“能不能再親一下?”
聞人笑當(dāng)然不會吝嗇,吧唧一聲,又是一個帶著奶香味的吻。
“公主,”嚴(yán)謙的聲音低沉又艱澀,終究克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暖意,說了句有些越矩的話,“臣一定比親哥哥對您更好。”
聞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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