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靈鶴髓 七十
    阿原怔了怔,再不想他說“你身上哪一處我沒看過”之類的刻薄話,用尚能活動(dòng)的右手胡亂擰著衣角的水,說道:“橫豎都在火邊,穿在身上更容易干些?!?br/>
    景知晚從衣擺處撕出兩根布條,一聲不響地站起,在兩人間懸起一條繩索,再將二人的蓑衣甩了甩水搭上去,便成了一道簡(jiǎn)陋的簾子,勉強(qiáng)可以將二人隔開。然后,他繼續(xù)坐到火堆邊把玩著佛珠,懶洋洋道:“捂出病來又該說我坑你。脫了,沒人看你……也沒什么好看的?!?br/>
    于是,阿原又被他惡毒地刻薄了一回。
    若不是隔著蓑衣,阿原很想伸出爪子,像潑婦般在他清俊的臉龐抓上幾道血痕,才能稍稍解氣。
    但既然他早已知曉她身份,又這么說了,她還扭扭捏捏未免太矯情,遂解了發(fā)髻,擰了擰水散開晾著,再將外袍脫了慢慢烘著。
    外袍內(nèi)尚穿有中衣,雖被雨水淋得沾在肌膚上,難以蔽體,但質(zhì)地柔薄,到底易干許多。
    景知晚瞅她一眼,又遞過去兩顆丸藥。
    阿原接過,“解毒的?”
    “沒有解毒藥。不過可以固本培養(yǎng),利于恢復(fù)體力?!本爸碚f著,自己亦服了兩顆。
    阿原透過蓑衣破敗處看著他,忽問:“你什么???”
    “嗯?”
    “沒病不會(huì)隨身帶藥吧?”
    而且,她看出來了,他連走路都吃力,丟開木棍后更是明顯。聯(lián)系他出門必坐肩輿,她至少敢確定,他有腿疾。
    他的面龐一向白得不正常,如今被火焰烘著,便泛出異樣的病態(tài)紅暈。他本就脾氣大,如今因救她身體不適,阿原雖發(fā)問,卻根本沒指望他回答。
    但景知晚沉默片刻,居然答道:“是胎里帶出的弱疾。我母親生下我后死去,家人原以為我也活不了。不過藥罐子里泡了幾年,倒也不比尋常人孱弱多少?!?br/>
    阿原服下藥,嘀咕道:“走路都走不動(dòng),還說不孱弱?”
    景知晚沉默了更久,才道:“我一直留意調(diào)養(yǎng),又習(xí)武強(qiáng)身,本來已無大礙。后來遭人暗算,挑斷雙足腳筋,棄于荒野喂狼……好容易在朋友相助下逃脫,但身體已虧敗得太厲害,再不可能復(fù)原如初?!?br/>
    阿原一驚,忍不住探出腦袋看向他,“你……你家世應(yīng)該極好,武藝也這般高,誰敢這樣設(shè)計(jì)你?”
    景知晚撫著手中佛珠,盯著佛珠上憫視眾生的佛像,輕笑:“自然……是我從未想過會(huì)害我的人。就像這佛珠,傳遞的向來是慈悲之心,誰又想得到,供奉之人也能心生惡念?禮佛的惡人,其實(shí)是褻瀆了佛,偽善無恥,比尋常惡人更要可惡千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