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煎熬(一)
白芷看到她臉色變了,開口道:“夫人,您怎么了?臉色怎么不好?”</br> 蘇清歡放下簾子,勉強笑道:“沒事,剛才看到一個孩子在路邊乞討,覺得有點可憐。”</br> 不知為何,她現(xiàn)在心里空空的。難過?好像有點,但是好像又覺得沒有,只覺得剛才發(fā)生的那一幕如夢如幻,讓她精神恍惚。</br> 陸棄怎么會跟別的女人那么親密呢?</br> 她剛才看得很清楚,出門后陸棄還想扶著那女人,被拒絕后卻仍然強勢地扶著她。</br> 這種霸道關(guān)懷的姿勢,除了對自己,他竟然還會對別人。</br> 明明從前,他對別的女人都不加辭色的。</br> 昨晚他沒回府,是在那個女人那里過夜?這種想法瞬時讓蘇清歡的心四分五裂,疼痛炸裂開來,讓她幾乎直不起腰來,呼吸困難。</br> “乞討的啊?”白芷快人快語,“那奴婢下去施舍他幾個銅錢吧,反正咱們也走不動。”</br> 白蘇比她敏感地多,看見蘇清歡的模樣就覺得不對,立刻探身過去要掀簾子。</br> 蘇清歡死死拉住,“什么也沒有,不許看。”</br> 她害怕,她沒出息地害怕了。</br>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如此膽怯懦弱的時候。</br> 可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頭腦混亂,心如滴血,不想她們再看見,不想聽到她們?nèi)魏蔚膭窠狻嵖浴?lt;/br> 她需要平靜,自己一個人。即使是傷口,也想自己慢慢舔舐。</br> 愛到深處,卑微到塵埃里開出了花,原來是這種感受。</br> 即使現(xiàn)在,也舍不得他成為別人,哪怕親近之人舌尖的談資,被人口誅筆伐。</br> 一言既出,馬車里鴉雀無聲。</br> 所有人都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看著蘇清歡面無血色卻堅持的模樣,一時間竟都不知道如何開口。</br> “娘?”世子最終率先打破了沉默。</br> “沒事,”蘇清歡深吸一口氣,“我累了,回家再說。”</br> 陸棄不是這樣的人,一定是有原因的。</br> 或許他在故意接近這個女人?不,他不是這樣的人,即使假裝,他也假裝不出親昵。</br> 或許……</br> 蘇清歡實在找不出別的理由了,頭疼欲裂。</br> 馬車依舊很慢,回府足足用了半個時辰。</br> 蘇清歡想了很多,憤怒、害怕、茫然……種種復雜情緒襲上心頭。</br> 終于回到府里,在榻上呆坐許久,她終于直面自己內(nèi)心,問出了一個殘忍的問題——如果真是陸棄出軌了,她該怎么辦?</br> 想到這個問題,心底的疼痛就像潮水一般,一層一層地涌上來。</br> 那是她愛到骨血里的人,她要怎么辦?剜肉剔骨之痛啊!</br> 從跟他在一起的那天,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面對這些。</br> 如果聽說別人遇到這件事,包括當初蕭煜對李慧君若有若無的好感,她都覺得無法忍受。后來反復勸自己,竇璇不是她,生活需要妥協(xié),才終于吞下這只蒼蠅。</br> 她心底最深的聲音會跳出來:這種男人,不離留著過年嗎?</br> 可是真輪到自己身上,她才覺得,竟然是如此的疼,哪怕只是想想,從此再無瓜葛,就疼得生不如死。</br> 她現(xiàn)在不想堅強,只想大哭大鬧,只想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這樣,甚至還想做一只把頭插到沙子中的鴕鳥,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過。</br> 她漸漸明白,有些事情,沒有經(jīng)歷,永遠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br> 什么堅強面對,什么及時止損,疼得都不是他們啊!</br> 白蘇靜靜地站在旁邊,眼神焦急,卻按捺著自己,也拉住白芷不許她上前。</br> 她隱約猜測出來,剛才蘇清歡是看到了陸棄,而且還是不好的事情。</br> 除了他,她還想不出誰能讓蘇清歡如此失態(tài)。</br> 不行!如果真的是陸棄……那無論如何都不能忍受,再疼也要割舍。</br> 不不不,當務之急,是先跟他問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不要誤會了。</br> 可是那樣的情景,想起來就讓蘇清歡心里像針扎一般,還能有什么誤會?</br> 她心亂如麻,完全不能再思量下去。</br> “白蘇,白芷,你們都退下,我頭疼想躺一會兒。”</br> 躺在床上,蘇清歡想到了兩人相識相知以來發(fā)生過的事情,甜蜜的過往也變成了刀子。</br> 不行,不要想了,蘇清歡,你是不是瘋了!</br> 一切說不定只是你腦補出來的,剛才看清楚了嗎?鴉青色衣裳那么多,怎么那個就是陸棄了?</br> 就算是陸棄,女人說不定是他家親戚啊!昌平侯府的,陸府的,堂姐堂妹表姐表妹的,你不認識的多去了。</br> 陸棄對你那么好,你還這么懷疑他,沒有良心了。</br> 雖然不斷做著心里建設(shè),蘇清歡的頭卻越來越疼。</br> “將軍。”聽到外面的行禮問安聲,她閉上了眼睛。</br> 不是她不善于掩飾,在他面前,她從來都不想掩飾,所有的情緒也無所遁形。</br> 一只溫熱的手放到她的額頭,耳邊傳來他輕柔寵溺的聲音:“呦呦,哪里不舒服了?”</br> 蘇清歡下意識地歪過頭去避過他的碰觸,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泛濫的情緒,睜開眼睛看著他:“沒事,可能有些著涼了。”</br> 她的眸子無波無瀾,鎮(zhèn)定自若,表現(xiàn)出來的比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狀態(tài)還要鎮(zhèn)定。</br> 看,她也能做到的。只是心里血流成河,無人知曉罷了。</br> “那就吃點藥,好好休息。”陸棄眼底有些青黑,看起來沒有休息好,“我回來拿點東西還得出去,好好照顧自己。”</br> 還要去找那個女人嗎?</br> 蘇清歡幾乎要脫口而出,卻終是膽怯了。</br> “鶴鳴,你最近很忙嗎?”</br> 她唾棄自己的軟弱,又同情自己。</br>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趨利避害,躲避傷痛,人之本性,她果然是個再俗不過的人。</br> “嗯。”陸棄似乎遲疑了一下,“確實有點事情需要處理。”</br> “需要我?guī)兔幔俊碧K清歡覺得身上的力氣被一點一點抽走,“你昨天在宮里睡的?”</br> 陸棄倉皇地“嗯”了一聲,站起身來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去不看她,“不用你幫忙,沒多大的事情,我今晚回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