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周濟的托付
蘇清歡震驚地看著悲痛的周濟,喃喃道:“我不知道這件事情,將軍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br> 她忽然意識到什么,失聲道:“小舅舅,這件事情,您沒有告訴過他是不是?”</br> 如果陸棄知道自己生母并不是投繯自盡而是被人所害,怎么會善罷甘休?他從來都不是息事寧人的性子,更別說父母之仇,不共戴天。</br> 他很少提及生母,她上次說要和他一起去上墳,他臉上的神情卻分明告訴她,他對生母并不是全無感情。</br> 所以,他一定不是不追究,而是不知道。</br> 周濟苦笑:“是,這件事情,我爛在肚子里二十幾年,誰都沒說。鶴鳴媳婦,年少時候,甚至現(xiàn)在,我都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但是唯獨這件事情,我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包括鶴鳴。”</br> “她是五姐留下的唯一骨血,自是希望他過得好。那時候我是恨不得立刻揭穿出來,讓陸家跟昌平侯府討個說法。可是那是陸家有把柄落在昌平侯府手里,根本無法替五姐出頭,所以我一怒之下離開,連姓都改了。我想等鶴鳴長大了,出息了,可以替五姐討回公道。”</br> “那后來您為什么沒告訴他?”蘇清歡聽得心里難過,不由問道。</br> “后來他太出息了,也太……鐵血了。他屠城的事情,我聽了都驚心動魄,若是我把五姐死因存疑的事情說了,我怕他大開殺戒,把昌平侯府滅門。那樣他就萬劫不復(fù)了!若是五姐活著,絕對不會舍得他落到千夫所指的境地的。”</br> 蘇清歡現(xiàn)在有些明白過來,清明透徹的眸子看著周濟,朱唇輕啟:“所以小舅舅今日跟我說這些,是想我做什么?”</br> “此次進京,亦或是以后,如果有可能,我想讓你查清你婆母的死因,并且——為她報仇!”周濟一字一頓地道,眼神一瞬不瞬地看著蘇清歡,“你該明白我的意思,讓真正的兇手付出代價,但是不要牽累無辜,亦不要讓鶴鳴的名聲受損。”</br> 蘇清歡思考了片刻,正色道:“小舅舅手里有當(dāng)年的什么人證物證?”</br> “你太高看我了。我那時候也不過十幾歲,更無錢無權(quán),拿來的人證物證。”</br> “不。”蘇清歡了然地道,“這二十幾年,您沒有忘記婆母的枉死,一定在暗中調(diào)查當(dāng)年的事情。但是或許是能力不及,或許是怕打草驚蛇,進展可能不盡如人意。但是我想知道您已經(jīng)掌握的情況,因為我從您手中接過這項任務(wù),至少不需要從頭再來,耽誤那么多時間。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我想我會看到更多。”</br> 周濟面上露出欣慰之色,又有些遺憾傷感。</br> “鶴鳴媳婦,你比我想象到的任何女人都更適合鶴鳴。若是五姐活著,肯定會很喜歡你的。”</br> 蘇清歡若有所失地道:“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我也多么希望,婆母能活到今日。”</br> 讓陸棄擁有完整的母愛,不至于吃那么多苦;讓她也能享受兒孫滿堂做老祖宗的開懷。</br> 年少失恃,嫁人不得夫君歡心,郁郁寡歡,最后在宅斗中無聲而悲慘地死去,陸棄母親的這一生,實在太過悲苦。</br> 周濟開口:“你沒讓我失望。當(dāng)年是小舅舅沒有做好,對不起五姐。請你看在鶴鳴的份上,一定為五姐報仇。”</br> 說完,他竟然長揖下去。</br> 蘇清歡忙側(cè)身避過,道:“小舅舅您折煞我了。”</br> 不為別的,就為陸夫人生了陸棄,給了她那么好的相公,她也要為她討個公道,絕不讓她死得不明不白。</br> 她也明白周濟的顧忌,陸棄的“壞”名聲,既嚇壞了人云亦云、隨波逐流的市井小民,也嚇壞了真正關(guān)心他的人。</br> 所不同的是,前者是害怕被殃及,后者是害怕陸棄真的越走越偏。</br> “我把手頭掌握的東西整理下,慢慢交給你。”周濟道,“量力而為,鶴鳴和你是最重要的;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為你婆母討個說法。鶴鳴愛重你,他已經(jīng)失去母親,不能再失去你。所以這分寸,你會掌握好的,對不對?”</br> “是。”蘇清歡鄭重點頭,“我知道,一定竭盡所能。”</br> “好了,”周濟逼退眼中的淚意,退去臉上的傷感,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走,帶你去看麝香貓果去。”</br> 蘇清歡聽了他這番話,心情復(fù)雜,即使在后面確認(rèn)了是自己酷愛的榴蓮,也沒有多大興趣。</br> “你喜歡都給你,反正我也只是獵奇讓人買了來炫耀,并沒有真打算吃。”周濟一只手捂住鼻子,一只手?jǐn)[了擺,“我讓人都給你送到你院里。你快回去吧,鶴鳴也快回來了,明日再來找你舅母,佛跳墻我讓人備下。”</br> “多謝小舅舅。”蘇清歡笑著應(yīng)下,轉(zhuǎn)身帶著白蘇白芷告辭離去。</br> 周濟看著她挺直的后背,沉穩(wěn)的步伐,看著漫天紅霞,喃喃道:“五姐,原諒我無能。今日我終于找到人,愿意和我一起為你報仇了!”</br> 當(dāng)年舊事,絕不像他跟蘇清歡說得這三言兩語這般簡單。</br> 最熱血的年紀(jì),他當(dāng)時哪里能想到陸棄?他想的是豁出命去替姐姐報仇。</br> 可是陸老王妃攔住了他,她提出了會撫養(yǎng)陸棄,讓他打消報仇的念頭。</br> 那時候他才知道,這件事情和鎮(zhèn)南王府亦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所以陸老王妃才會插手。</br> 可是時至今日,周濟也不明白其中原委。</br> 而且,他也無法對蘇清歡提起這些。</br> 如果說陸老王妃不可靠,那么這話一旦傳到陸棄耳中,后果可能不堪設(shè)想。</br> 賀長楷和陸棄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尷尬了,他不能火上澆油,讓他們鷸蚌相爭,被別人得利。</br> “夫人,您覺得舅老爺對您說的是真的嗎?”白蘇問蘇清歡道。</br> 白芷驚訝地看著她,不知她為什么有此一問。</br> “白蘇,你覺得哪里有問題?”蘇清歡道。</br> “舅老爺說不能告訴將軍,可是他如何就對您深信不疑呢?萬一您以夫為天,說出來了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