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將分
陸棄看完信,面色冷峻,眼神懾人,頓了片刻后讓人把溫大夫請來。</br> “將軍!”溫大夫拱手行禮,心里有些惴惴不安。</br> 事實上,自從給蘇清歡施針之后,他回去后就開始煎熬。畢竟他見了蘇清歡的身體,雖然自己覺得那時候為了救人,并無褻瀆之意,但是上位者未必這么想。</br> 他害怕陸棄殺他滅口,甚至想過請穆臣幫他跟陸棄求情。</br> 但是一來他拉不下臉,二來也不能,更不敢把當時的情況讓穆臣知道。那樣的話,陸棄更有理由滅口了。</br> 煎熬了數(shù)日,陸棄也沒什么動靜,他的心慢慢放下了,結(jié)果突然聽說陸棄找他,嚇得一激靈,囑咐了小徒弟幾句才來。</br> 陸棄擺擺手:“不必拘禮。上次夫人的事情,多虧你了。”</br> 這就要來清算了嗎?溫大夫后背冷汗涔涔,拱手道:“將軍言重了。那件事情,會爛在我肚子里,至死都不會有人從我口中聽說。”</br> 無論有沒有用,還是要先表態(tài)。</br> 陸棄看見他眼神中無法掩飾的慌亂,笑笑道:“溫大夫不必緊張。正如夫人所說,她也是大夫,所以我比別人,更明白有些急癥之下,大夫的情非得已。那日之后,我掛心夫人和腹中胎兒,沒有當面向你道謝,倒讓你誤會了。”</br> 溫大夫見他面色難得的溫和,口氣真誠,不由松了口氣,有幾分慚愧地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br> 陸棄道:“我今日找你,一來當面謝你當日相救之恩;二來想問問你,夫人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能否上京?”</br> 溫大夫認真地想了想,誠實地道:“怕是不行。夫人的身體,不將養(yǎng)月余,怕是難好。”</br> 陸棄盤算了下,喃喃道:“不行,那怕是來不及。”</br> “什么來不及?”溫大夫下意識地問道。</br> 陸棄擺擺手:“不是你的事情。我知道了,多謝溫大夫。”</br> 說著,便讓侍衛(wèi)取了一千兩銀票,對溫大夫道:“出門在外,沒什么好東西,只好俗氣地用銀子來感謝,你不必推辭,這不足你為我救回她們母女功勞的萬一。”</br> 說完,便讓侍衛(wèi)送他出去。</br> 陸棄手指敲擊著桌案沉思。他現(xiàn)在必須要進京,不能再等。</br> 如果問蘇清歡她能否承受,怕是她要逞強,所以他便叫了溫大夫來問,果然正如他所想,不能讓她長途奔波。</br> 實情是不能告訴她的,可是離開那么久,也瞞不住,陸棄犯了難。</br> 蘇清歡去明唯那里看了看他。</br> 明唯頭發(fā)還沒長出來,只有青色的發(fā)茬,頭上的傷疤觸目驚心,然而一雙眼睛,如往日般炯炯有神,其中有溫和的笑意漾開。</br> 他笑著對蘇清歡道:“我這算是體驗了一次剃度,感受不太好,以后斷然不會有遁入空門的想法了。”</br> 蘇清歡替他診脈,道:“恢復得極好,紅塵萬丈,是好吃的不夠多還是好玩的不夠多,怎么舍得割舍?”</br> “夫人所言甚是。”明唯爽朗笑道,關切而不失分寸地道,“聽明珠說,夫人不久才發(fā)生了意外,現(xiàn)在看起來氣色不錯,想來是恢復了?”</br> 蘇清歡笑吟吟地道:“意外而已,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虞,多謝明大人掛念。”</br> 明珠在一邊吃葡萄,道:“你們兩個說話客氣得我牙都酸了,正常點,好好說話行不行?”</br> 穆臣坐在她對面,但笑不語。</br> “夫人,將軍來接您了。”白芷從外面走進來道。</br> 蘇清歡:“……”這三步兩步的距離,用來接嗎?陸棄這醋罐子,未免也太過了!</br> 明珠笑道:“嘖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快去吧快去吧,別以為我們把你拐跑了。”</br> 蘇清歡鬧了個臉紅,起身與眾人告辭出去。</br> “怎么了?”她出去一看陸棄的神情就覺得不對,不由出口問道。</br> 若是從前,他肯定會先對自己笑笑,那種笑意,很輕很淺,只有從眼睛中,才可以確認無誤。</br> 可是今日,他眼神中并沒有多少笑意,相反有種說不出的沉重。</br> 陸棄上前牽著她的手,邊走邊低聲道:“我怕是要先進京一趟。”</br> 蘇清歡聽到這個消息十分驚訝,忙道:“出了什么事?”</br> 陸棄斟酌著道:“魏紳讓人給我送信,說是京中有急事,讓我速去。”</br> 蘇清歡立刻想起白芷說過出去的時候遇到不少錦衣衛(wèi),想來那些人是明面上掩人耳目的,實際就是為了給陸棄送信。</br> 她遲疑地道:“會不會有詐?”</br> 她對大歡是百分百信賴,但是魏紳太深沉,立場又多變,她真是看不清楚。</br> 她唯一清楚的是,魏紳是絕對的利己主義,為了他的利益,沒有誰是他不能背叛和出賣的。</br> 陸棄道:“應該不會。我自己在京中也有消息網(wǎng)……”</br>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蘇清歡迫不及待地問。</br> “太子楚逍遙,最近迷戀一個戲子,那個戲子有點問題,我得去解決一下。”</br> “什么戲子這么重要,要讓你親自去?”蘇清歡很警醒。</br> “那人可能是我們對頭,現(xiàn)在興風作浪,我得去親自去驗證他的身份。別人我不放心,”陸棄亦真亦假地道,“原本想帶著你上京,但是怕你身體吃受不起……”</br> 出乎他預料,蘇清歡認真地點點頭:“我確實吃受不住。要是真是十萬火急的事情,又不能假手于人,你確認過不是陷阱就去吧。你在京城中等著我,我再休養(yǎng)半個月,就出發(fā)去與你匯合。”</br> 陸棄現(xiàn)在對她趕路很有陰影,斷然拒絕道:“不,你在這里等我。”</br> 侍衛(wèi)都給她留下,又是主場,被人下手的機會就小很多。</br> “等我回來接你。”</br> 蘇清歡也沒跟他爭辯,點點頭答應下來,滿眼擔憂,伸手替他整理了下衣領:“去了千萬別沖動,別往危險的地方去,我和女兒都在這里等著你。”</br> “嗯,我知道。”</br> “什么時候出發(fā)?”</br> “明天。”</br> 蘇清歡意識到這是極緊急的事情,想了想后道:“好,你去與姨母和鎮(zhèn)南王說一聲。”</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