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情難自已
魏紳神情有些奇怪,他不動(dòng)聲色地?cái)[擺手,示意手下前去查看。</br> 他手下有擅用暗器者,可以近身攻擊,這才是他的殺手锏。</br> 是誰(shuí)在后面放冷箭?</br> 敢跟他搶功勞,搶他女人的注意力,這人是活膩了!</br> 肯定不是杜景的人,一看那小子現(xiàn)在被雷劈了一樣的神情就知道了。</br> 杜景顯然以為是魏紳做的,怒氣沖沖回頭道:“魏指揮使!若是一個(gè)不小心,射到姑娘,我地虎軍……”</br> 魏紳一副不與傻子論長(zhǎng)短的模樣,懶洋洋地道:“秦放的女人,我那么殷勤做什么?說不定,是她的哪朵爛桃花,英雄救美,不信你看看。”</br> 他看蘇清歡失魂落魄的模樣,就知道來人定是與她關(guān)系匪淺之人。</br> 白蘇、白芷早就跑上去要抱著蘇清歡,卻被她推開,眼睜睜地看著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br> “姑娘,危險(xiǎn)!”</br> 蘇清歡跑了幾步,被地上凸起的草根絆倒,整個(gè)人撲倒在崖邊,白蘇急急抓住她的腳。</br> 蘇清歡卻仿若未覺,又往前爬了爬,貪婪地看著崖底漸行漸遠(yuǎn)的一人一馬。</br> 他穿著玄衣,跨坐在他那匹純黑的寶馬之上,腰背挺直,風(fēng)馳電掣而去。</br> “陸棄,陸棄……”蘇清歡捂住嘴含糊地嗚咽道,淚水滾滾而落。</br> 不,不能哭,哭就看不見他了。</br> 她抬起臟乎乎的袖子倉(cāng)皇拭淚,只有一瞬間,再睜開眼睛時(shí),卻只能看到一個(gè)黑點(diǎn),慢慢消失在視線的盡頭。</br> “不!”蘇清歡歇斯底里地拍著地面呼喊道,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而下。</br> 她不知道他如何會(huì)趕來,可是只一眼,她就知道,他來了,是他來了!</br> 挽救她于危難之中的,是陸棄!</br> 可是,她甚至不敢喊出他的名字,不敢讓他留下,因?yàn)樗辉摮霈F(xiàn)在這里。</br> 鶴鳴,你的呦呦很疼很難過,很想你很想哭,想要你抱抱,想要你溫柔撫慰。</br> “姑娘,姑娘嚇壞了。”大歡從來沒見過蘇清歡如此失態(tài)的模樣,見白蘇白芷兩個(gè)人幾乎都拉不起來她,焦急地道,“老爺,我要去看看姑娘。”</br> 魏紳眼神中的震驚早已一閃而過,此刻只余清明。</br> 他冷笑道:“好大的膽子!”</br> 秦放竟然連前線戰(zhàn)事都能撇下,回身救蘇清歡,這是誅滅九族的大罪!</br> 看蘇清歡那樣,再想想那支羽箭刁鉆的角度和精準(zhǔn),聰明如魏紳,并不難猜測(cè)出答案。</br> 顯然,杜景只比他略晚片刻,也想到了。</br> 他沉默地站在一邊,負(fù)手而立,手在后背緊緊攥成了拳頭。</br> 他聽大歡說過了蘇清歡的所有表現(xiàn),即使在最危險(xiǎn)的關(guān)頭,她也沒流過一滴眼淚,不僅自己堅(jiān)強(qiáng)樂觀,還努力地去安慰其他六神無主的婦人們,與成王商談條件,最終等到了今日。</br> 即使剛才,面對(duì)成王的鋒刃,在她以為瀕死之際,都沒有哭一聲。</br> 可是,她看到了將軍,便哭到難以抑止,渾身顫抖。</br> 她哭出了委屈,哭出了思念,只有面對(duì)將軍,她才會(huì)有這樣溫柔多情軟弱的一面。</br> “姑娘,姑娘——”白蘇抱住蘇清歡,也看到了陸棄遠(yuǎn)去的身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沒有人,沒有人了,回去,咱們回去好不好?”</br> 她帶著信趕回來,得到的就是蘇清歡被人擄走的噩耗。</br> 那瞬間,她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日月無光,心像被人撕開了一道大口子,鮮血長(zhǎng)淌,風(fēng)呼呼地往里灌。</br> 沒有任何休息,她和白芷與杜景一道,開始艱難地找尋救援。</br> 每一日,每一時(shí),都是無比的煎熬——此生都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的煎熬。</br> 白芷脫下自己的披風(fēng),蓋住蘇清歡已經(jīng)看不出模樣的衣裳,哀哀求道:“姑娘,咱們回去,您的傷口還要處理包扎。早晚都能再見,您這樣……會(huì)不放心的。”</br> 蘇清歡不知道是如何被帶回暫住的驛站的,她渾渾噩噩,滿腦子都是那個(gè)甚至沒有讓她見一面的身影。</br> 陸棄,他來過,他救了她。</br> 只要想到這里,她就委屈難過得控制不住淚意。</br> 外面風(fēng)雨再大,她都能傲然以對(duì);可是她只看見他的衣角,就能脆弱到自己都鄙視自己。</br> 白蘇和白芷先替她清理包扎了傷口,然后要來水,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替她洗澡。</br> 在這個(gè)過程中,蘇清歡像失了靈魂的木偶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任由她們擺弄。</br> 她太久沒有洗澡,又在地上摸爬許久,換過兩次水之后,才終于洗的差不多。</br> “姑娘,出來吧。”白蘇小心翼翼地替她把頭發(fā)用毛巾裹住,搭在浴桶外壁上,極盡溫柔小心地道。</br> 蘇清歡揉了揉紅腫得睜不開的眼睛,頭靠著側(cè)壁,貪戀溫水的撫慰,低聲道:“我想再泡一會(huì)兒。白芷,你去打聽下,哪幾家的姑娘夫人有傷亡,回來告訴我。白蘇,你去給我要碗粥,我餓。”</br> 兩人應(yīng)下,白蘇又道:“奴婢去去就來,這驛站內(nèi)外都是咱們的人,姑娘別害怕。”</br> 蘇清歡勉力一笑:“看到你們,我就不怕了。”</br> 白蘇看著她嘴唇上被她自己咬出來的小傷口,轉(zhuǎn)過身子抹淚——姑娘受了多少磨難,她不敢想象。</br> 等到她們兩人出去,蘇清歡捂住臉,淚水從指縫中滲了出來。</br> 她只想一個(gè)人,好好地暢快地哭一場(chǎng)。</br> 她的眼淚,如果不能得到他的憐惜,那就要驕傲地自己吞下,即使很苦澀。</br> 陸棄,陸棄,你怎么就來了?</br> 陸棄,陸棄,你來了又走,不能多看我一眼,心里是不是比我更難過?</br> 我想你呀,想得心都疼了,碎了,我真的難過,難過得生無可戀,怎么辦?</br> 再苦再累,我沒有哭;可是你一個(gè)背影,我就失去了所有冷靜。</br> 陸棄,陸棄……</br> 心神恍惚間,她仿佛聽到一聲陸棄才有的夾雜著無奈和愛憐的嘆息:“傻姑娘。”</br> 是了,我就是個(gè)傻姑娘。</br> 蘇清歡心中酸澀難忍,淚水大滴大滴地滴落到浴桶之中,濺起水花。</br> 肩頭忽然多了一只溫?zé)嵊执植诘拇笫郑K清歡渾身一震,像被點(diǎn)了穴一般,動(dòng)彈不得。</br> 這夢(mèng)境,太美了,她甚至不敢大聲呼吸,只怕夢(mèng)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wàn)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