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男人的來歷
蘇清歡正蹲在茅草屋外面地上煎藥,聽到小毛驢踏地的噠噠聲,抬頭一看,宋大山來了。</br> 她立刻站起來,義憤填膺地道:“宋大哥,我要的是快死的,這個死不了好不好!”</br> 宋大山撓頭:“那怎么可能?我托靠譜的兄弟才弄出他來,都快咽氣了!這什么味道,真難聞。”</br> 蘇清歡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給你救回來那大爺熬的藥。”</br> “妹子,你是不是傻啊!”宋大山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看著她,“他那樣子,不吃藥熬不過幾天!你要花錢治他,那當(dāng)然能治好了。”</br> “我哪里還有錢?”蘇清歡沒好氣地指著柳條淺口筐道,“都是我自己采的藥。”</br> “你到底想當(dāng)寡婦還是想招贅婿?”宋大山問,“想當(dāng)寡婦就別管他,你要是看上他,就給他治一治。不過我看他那情形,治好了也得留下殘疾吧。不說我說你,你長得好看,又有見識,何必這般糟踐自己?寡婦多苦,帶個累贅更苦。”</br> 蘇清歡不想再去討論自己這個腦殘的決定,又問:“有件事情,你得老實告訴我。這個人,犯的什么罪?我可不想救一匹狼。”</br> “那你倒不用擔(dān)心。”宋大山拍著胸脯道,“我都給你打聽過了,這是京城被流放來的,被牽連的,上面的事情,咱也說不好。”</br> 原來是政治犯。</br> 可是,這特么地更要人命啊!蘇清歡悲催地想捶地。萬一牽扯到什么大人物的爭斗,這后果……</br> 宋大山還在為自己邀功:“我收了你銀子,自然不能給你挑個窮兇極惡的。”</br> “謝謝你哈。”蘇清歡無精打采地道。</br>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已經(jīng)沾上手,就甩不掉了。現(xiàn)在只能慶幸他不是惡人,希望他只是個小嘍羅吧。</br> 宋大山收了那么多銀子,心里不太踏實,道:“妹子,以后你有事情盡管找我。”</br> 蘇清歡胡亂“嗯”了聲,聽他又囑咐自己保密,苦笑道:“咱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誰都不會說的。”</br> 宋大山這才放心地走了。</br> 蘇清歡茫然地蹲在地上,用燒火棍扒拉著燒盡的柴火,心亂如麻。</br> 但是很快,她又做好了心里建設(shè),雄赳赳氣昂昂端著藥進(jìn)去了。</br> 男人靠著她床板下的石頭坐了起來,渾身上下只裹著那塊不大的白布,健碩有力又傷痕滿滿的臂膀都露在外面,此刻正瞇著眼睛看蘇清歡。</br> “看什么看!”蘇清歡很佩服他的恢復(fù)能力,卻沒好氣地吼道,把藥碗放在他面前。</br> 男人端起藥來一飲而盡。</br> 這種信任,讓蘇清歡心情好了些。</br> 她問:“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蘇清歡。”</br> “陸棄。”</br> “哪兩個字?”</br> 男人沒有作聲,似乎在想什么。</br> 蘇清歡冷笑一聲道:“還以為我是什么人?我告訴你,我是你救命恩人。我祖母想把我隨便嫁人,我用了所有積蓄想買個瀕死之人,做個婚書,然后等著做寡婦。你說,我現(xiàn)在是不是該趁你病,要你命?”</br> 陸棄:“……”</br> 他好像遇到了個奇葩村姑。忤逆祖母,還敢想出這種餿主意,關(guān)鍵還敢真的拉人去做,然后也真有人配合她!</br> 剛才蘇清歡和宋大山的對話,他聽了全部。</br> 起初他以為有陰謀,到現(xiàn)在也沒完全放下戒心,但是卻打心底覺得,他的對頭,也找不出來這樣的奇葩,那些謀士,決計想不出這樣的主意。</br> 太不正經(jīng)了。</br> 蘇清歡又道:“我是個大夫,祖師爺不許我見死不救。所以我得救你,但是救命之恩嘛——”她故意拉長聲音,“以身相許就算了,我看不上你。”</br> 看到陸棄受了侮辱一般面色鐵青,她心情大好,繼續(xù)道:“你幫我遮掩一二,做假夫妻一兩年。到時候我還找宋大山幫你做個假身份,還你自由,如何?”</br> 說話間,她從床板上拿起幾份文書,道:“你看,這里是你我的婚書,你的身份,還有路引,本來只要一份,宋大山給了我這么多,都是空白的,隨便填。你覺得怎么樣?”</br> 別以為她不知道他肯定用假名,但是她根本不在乎,哼!</br> 陸棄沒說話,蘇清歡以為他有疑慮,想了想后繼續(xù)道:“莫非你顧及妻子兒女?你放心,我絕不可能非禮你,絕對保全你名節(jié)。”</br> 陸棄瞪著她,眸子里是說不出來的復(fù)雜情緒。</br> “被我說中了?你放心,我真不是饑不擇食。”蘇清歡道,“我救你一命,你幫我遮掩一年。然后我可能還能治好你的左腿,作為報酬,你妻子也該感謝我吧。”</br> 陸棄想,如果有機(jī)會,他一定要報今日之仇——用鐵戒尺逼她背成語,背不出來就狠狠地抽!</br> 饑不擇食,他有那么不堪嗎?</br> 但是眼下,他被她后面的話吸引,嘴邊露出輕哂之色:“我的左腿,骨頭斷了,長歪了,你還有辦法?”</br> “有。”蘇清歡認(rèn)真地道,“你要相信我。”</br> 不知為何,陸棄心中竟然真的升騰起一絲希望,不過轉(zhuǎn)瞬即逝。</br> 他面色沉沉,沒有作聲。</br> 蘇清歡猶自道:“我在狗和鹿身上都試過,真的可以的。”</br> 試的是她來這大靖朝以后讓工匠打的手術(shù)器具。</br> 陸棄的臉色更差了。</br> 這次蘇清歡看懂了,一本正經(jīng)地道:“別以為你和它們有什么不同,其實很多方面都一樣的。”</br> 把自己比作畜生,簡直豈有此理!陸棄別過頭,不想再理她。</br> 蘇清歡把他氣個倒仰,自己心情大好,笑瞇瞇地站起身來道:“那這事情就這么定了,相公——請多多指教。”</br> 她哼著小曲,端著藥出去做飯了。</br> 別看她和陸棄說笑,故意拉扯些有的沒的,實際上她一直在默默觀察著他。</br> 這個男人,眼神很正,看她并沒有絲毫猥瑣之意,這她才能放心和他待在一個屋檐下。</br> 他是京城人士,可能大有來頭,這也好,可能對她的驚世駭俗之舉,有更強(qiáng)的接受能力。</br> 蘇清歡是個樂天派,還是個變通派,事情既然已經(jīng)如此,除了坦然接受,和平共處,沒有更好的辦法了。</br> 為了讓花出去的七十兩銀子物有所值,她決定硬著頭皮過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