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贈劍
晚上睡覺的時候,蘇清歡鋪好被褥,脫了外裳爬到被子里,嘟囔道:“天越來越冷了,鶴鳴,你再添幾塊木柴。”</br> 火炕熱乎乎的,一晚上都不想起來。</br> 陸棄添完木柴,很自然地脫靴子,在炕的另一邊躺下。</br> 自從蘇清歡被驚雷嚇到,他就厚著臉皮搬過來了,美其名曰“害怕被外人發(fā)現兩人是假夫妻”。</br> 好在炕足夠大,他又很規(guī)矩,蘇清歡慢慢已經習慣了。</br> 晚上往往還臥談幾句,不會那么無聊。</br> “從前我做了一套工具,十分應手,可惜落在了程家。”蘇清歡想起手術器具便覺得惋惜。</br> 陸棄心道,程家的東西,幸虧沒有帶出來,否則他心里膈應。</br> 然而想到鎮(zhèn)南王,他心情有些復雜。</br> 蘇清歡猶自嘟囔著:“鎮(zhèn)南王來,不知道會不會戒嚴,千萬別白跑一趟。”</br> “他不會。”陸棄篤定地道,“他一身武藝,治軍甚嚴,從不懼怕魑魅魍魎。”</br> “那就好,兩串錢丟就丟了。”想起灑掃費,她還是心疼,“宋大山的祖母去世了,過幾天出殯,要進城采買東西,我就跟著他家雇的車了,回頭隨禮的時候多隨些就是。聽三花說,宋家要大辦,還要請和尚道士的,唉。”</br> 她覺得是宋大山的父母聽說他有銀子,寧肯花在喪事上,也不肯讓他娶林三花。</br> 她的嗟嘆陸棄不理會,但是卻不許她去:“白事不許摻和,要隨禮請人帶去就行。”</br> “為什么?”蘇清歡不解。</br> “我說不行就不行。”陸棄霸道專橫。</br> 蘇清歡翻了個白眼,這人越來越難伺候了。</br> 陸棄卻想到,上次她去村里的財主家給老太太看病,回來就發(fā)燒,大病一場。</br> 那財主家老太太病了很久,家里和尚道士驅邪的也請了一堆,所以他懷疑她被他們沖撞了,不許她接近那些人。</br> 但是現在他已經閉口不提她的“身份”,免得讓她為難。</br> 我忍!反正治好了就滾蛋。蘇清歡咬牙。</br> 第二天,蘇清歡從縣城回來的時候已經暮色四合,村口的老柳樹下面,一盞昏暗的燈籠,一個挺拔如松的身形。</br> 蘇清歡從驢車上跳下來,快步跑過來,一邊往被風吹得冰涼的手里哈氣,一邊埋怨道:“外面這么冷,出來干什么?不是告訴你,回來會晚嘛!”</br> 宋大山趕著驢車過來,道:“你們夫妻蜜里調油,羨煞旁人啊!”</br> 陸棄抓過她的手替她暖著,沉聲道:“回家。”</br> 兩人自在一起,沒有分開過這么長時間。明明深秋晝短夜長,他卻覺得這一日,如此漫長。</br> “給你買的燒雞,老字號的,特別香;這是宋家包子鋪的大肉包子;那一大包是棉花和布料,咱倆做衣裳……”</br> “先喝碗熱湯。”陸棄給她盛了一碗野雞湯。</br> 野雞是陸棄獵來的,用的是他自制的弓箭,雖然是木箭,但是已經足夠獵些野物。</br> 蘇清歡驚艷的眼神,讓他十分自得。</br> “真好喝。”蘇清歡熱熱地喝了一碗下去,頓時覺得寒氣盡散,“對了,我給你買了一件好東西。”</br> 她歡快地跳下炕去,從一大堆東西里拖出來一個長長的包裹:“夾在棉花里,好容易帶出來了,快打開看看。”</br> 她站在地上,仰頭看他,像等著被表揚的孩子,眼中星辰閃爍。</br> 陸棄一層層打開,待他觸摸到寒涼的劍身時,面上有驚喜一閃而過。</br> “快看看,值不值一百兩。我在當鋪外見人要典當這把劍,被當鋪的伙計推出來,偷偷摸摸,討價還價買了。”</br> 劍是武器,不允許私藏,但是管制并不算嚴格。</br> “因為鎮(zhèn)南王要來,查得緊,當鋪的伙計怕是官府派人試探的,并不敢收。”蘇清歡眉飛色舞,“但是我看他眼神,應當是好東西,就買下來了。”</br> “陵勁淬礪,吹毛可斷,是把好劍,價值千金。”陸棄伸手拔出劍來,不吝贊賞。</br> “那就好。將來你走的時候,有這個傍身……”</br> 蘇清歡說著,看到陸棄的臉拉下臉,忙捂上嘴。</br> 一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br> “我的意思是,寶劍贈英雄……”</br> “吃完飯再收拾你!”陸棄哼了一聲。</br> 蘇清歡賠笑:“我銀子都給你花了……”</br> “你人都是我的!”</br> 摔!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br> 蘇清歡扯了個雞翅膀,恨恨地啃著。</br> 陸棄對寶劍愛不釋手,吃飯的時候眼睛都往上面瞟。</br> 蘇清歡忍不住偷笑,雖然禮物昂貴,但是收禮之人如此喜愛,倒也覺得值了。</br> “鶴鳴,我還要準備一些東西,三五日應該就能替你醫(yī)治。”蘇清歡興致勃勃地盤算著。</br> “到時候我舞劍給你看。”</br> 在她面前,忍不住生出幼稚的賣弄之心,想讓她覺得自己很好。</br> “好啊,我會吹——簫!”</br> 陸棄的臉紅了些,低頭看著劍,“嗯”了一聲。</br> 蘇清歡又把去縣里的見聞說了些,嘖嘖嘆道:“鎮(zhèn)南王竟然住下了,聽說世子水土不服生病了。縣太爺把縣里的大夫都叫去診治了,我去買藥的時候,走了幾家藥鋪,坐堂的大夫都不在。”</br> 陸棄心里一動,面上露出苦笑之色。</br> 蘇清歡繼續(xù)絮叨:“我不敢行醫(yī),就怕遇到這種仗勢欺人的事情。”</br> 權貴的罪不起,地頭蛇的罪不起,反正就是各種悲慘。</br> “我也不指望飛黃騰達,靠給周圍人治治頭疼腦熱,夠活下來就行。”她自我安慰道。“對了,今天我們回來的時候,還看到好幾個人打馬而過,險些驚了我們的小毛驢,看樣子往鹽場而去……”</br> 她其實是故意的,把一路上的見聞,事無巨細都講給他聽。</br> 也許,他能篩選出來自己想要的信息。</br> 晚上她睡得香甜,但是陸棄卻一夜無眠。</br> “咚咚咚!”</br> 天還蒙蒙亮,蘇清歡家的門被重重敲響。</br> “誰呀?”蘇清歡打了個哈欠,揉揉惺忪的雙眼。</br> 陸棄按住她:“你起身穿衣,我去開門。”</br> “快點快點!”外面?zhèn)鱽硪粋€陌生又粗魯的男人聲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